听到徐一二的话,李宁保持沉默,他仍然在犹豫,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徐一二,按理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最重要也是最惨烈的部分徐一二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仅仅是这个牺牲的第十三人到底是谁的问题,可是就是这个问题,依然让李宁犹豫不决。
现如今,徐一二的心情起伏已经到达极限,或许告诉他真相并不会加剧徐一二的心情起伏,可是,万一加剧了呢?李宁非常清楚,徐一二此时的情绪已经经不起进一步的打击了,徐一二现在距离崩溃也只差一点点,保不准,当李宁告诉徐一二事情的真想以后,就成为了压倒徐一二的最后一根稻草,说实话,李宁不太敢赌,这不仅仅是因为徐一二是他最看重的人,单只是徐一二心算大师的身份,就由不得李宁不小心。
可是如果不告诉,又能怎么样呢?以他对徐一二的了解,既然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真相,那么他绝对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即使自己不说,徐一二早晚也会知道,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告诉他,至少事情暂时还在他的掌控当中。
当经历了无数的思想斗争之后,李宁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徐一二,他从口袋里拿出他当时从徐一二笔记本上取走的部分笔记,这一部分笔记他并没有销毁,而是小心的保存了起来,当时虽然不想让徐一二记起真相,可是他却并不忍心销毁徐一二的记录,李宁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那就太对不起当初为了徐一二而牺牲的巩晓了,那毕竟是一个真正伟大的女孩。
徐一二从李宁的手中接过了那部分笔记,用颤抖的双手,小心的打开,努力的把笔记恢复平整,然后闭上眼睛,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自己也明白,此时自己已经接近崩溃了,他必须做好心里准备,才敢直视自己的记录,此时徐一二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理智,毫不犹豫的打开才是自己应该做的,可是他做不到,他必须保证自己能够承受这份打击,战友已经离开,自己必须继续战斗下去,他不允许自己因为受不了打击而崩溃。
开始认真的阅读自己的笔记,从文字画像当中,徐一二终于记起了自己曾经遗忘的那个人,那个文静,大气,充满智慧的女孩,从后续的记录当中,他逐渐找回了曾经的记忆,那个带着自己看星星的晓姐,那个曾经无数次鼓励自己,安慰自己的队友,本以为自己会有非常大的心情起伏,可是他想错了,他反而越来越平静,虽然眼泪一直在不停地流,可是在心底,徐一二却慢慢恢复了以往的情绪。
当他终于记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反而止住了眼泪,平静的抬起头,眼睛里面不再是悲伤,而是深邃到不见底的深渊:“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虽然有些参谋天赋,可是我毕竟还是一名大头兵,没有理由让别人为了掩护我撤退而牺牲,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必要的原因,轻告诉我。”恢复了理智的徐一二,语气冷的可怕,他并不是已经不伤心不难过了,他并不是一个冷血到一旦知道真相,就立刻恢复平静的人,可是徐一二知道,此时与其继续悲伤,不如把真相彻底掌握,这也可以让他今后避免发生类似的事情,至于巩晓,那会永远存在于他的心里,他可以悲伤,可以伤心难过,但是必须保证没有别人看到,他不想再让其他人担心。
徐一二的改变,让李宁一时很难适应,他想不明白在徐一二的心中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但是单只是此刻他看到的徐一二,就让他心中一片冰冷,完全理性的徐一二甚至让他感到了一种压力,他甚至觉得,自己恐怕无法在徐一二面前隐瞒什么了,一旦自己隐瞒,绝对会被徐一二第一时间发现,既然如此,的确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让徐一二知道真相,也能够让他意识到将来应该怎么做。
“因为此时的你,已经和原来的你不一样了,你现在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整个防线,甚至超过了我。”李宁毫无隐瞒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我的参谋水平比较高,或者说我可以制定训练计划?”徐一二仔细思考,觉得不可能,“我觉得这不足以成为让别人不顾性命保护我的原因。”
“因为,你除了是个兵家,是个参谋,可以制定训练计划以外,你还是一个心算大师。”刚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宁心中的吃惊不比任何人少,自己面前这个刚过二十岁的孩子,竟然是个心算大师,做为赤龙最高级的将领之一,李宁比包括龙啸天在内的整个兵营的人,都明白一个心算大师的诞生意味着什么。
或许很多人都不明白,心算大师的确厉害,的确难得,可是真的有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即使牺牲整个军营也要保护他的安全。或许心算大师配合重火力兵家的确很变态,无数敌人当中可以准确的破坏敌军的重要设施,或许配合高阶重火力兵家可以造成更客观地破坏,可是这也不足以让心算大师重要到如此地步啊。
可是李宁知道,心算大师的重要性,是绝对超过眼前的防线的,甚至不只眼前的防线,哪怕赤龙所在的三道防线全部加起来,如果为了保护心算大师的安全,都可以直接放弃,毫不犹豫的放弃,心算大师在重要性上可以说超过了特级职业者。
大陆上三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终极秘密武器,对于赤龙来说,终极秘密武器就是“天箭”,一个射程可以跨越整个大陆的超远距离打击武器,可以说如果条件允许,赤龙人可以直接从赤龙国内发射天箭,射杀被重重保护下的莫维特光明圣教教皇,甚至强大到特级职业者顶尖的存在,教皇也无法在天箭的狙击下存活,可是这天箭施展的条件太过苛刻了,首先要保证,教皇在两天之内不能移动,光是这一点就基本无法做到,即使是教皇因为特殊原因,真的两天之内不曾移动,也还需要一些其他的条件支持。
首先,天箭需要至少两名特级远程兵家操作,明面上,整个赤龙只有一名特级远程兵家,可是实际上,李宁知道,这个条件反而是现在唯一满足的条件,暗地里,是有几个特级职业者被国内隐藏起来,未曾公开的,其中就有一个特级远程兵家。
其次,需要明确的位置,并且要详细测量从天箭,到达目标的途中,所有风速,还有天气的变化,并且形成准确的数据,这一点很难,可是如果提前做好完全的准备,并且提前布置,还是有可能达成的。
最后,也是最难得一点,天箭必须有心算大师主持,并且,一个心算大师并不足以完全发挥天箭的威力,至少需要两个心算大师,以及无数的计算人才才能做到基本准确,赤龙的历史上,自从天箭造好以后,就从来没在一个时代同时出现两名心算大师过,虽然赤龙极力培养,可是光培养,如果没有一定的天赋,是不可能培养出心算大师来的。
在徐一二被发现具有心算大师的能力之前,赤龙国内一共只有一个心算大师,那就是陈先生,陈景,他被严密的保护在国内,甚至从成为心算大师开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首都。
“心算大师么?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心算大师,也不知道这心算大师到底为了什么如此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甚至可以牺牲整个部队。”
李宁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真的,我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必要骗你。本来知道你是心算大师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派人第一人间把你送回国内,可是我知道,你的性格,况且心算大师也是人,也有自己的需求,所以我会遵循你的意见。不过你要想好了,你必须保证能够保护好自己,否则你身边的人随时可能因为要保护你而最终牺牲。”
“我明白了。”恢复理智的徐一二,开始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开始真正的去考虑利害得失,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和同伴们约定,要一起战斗到退役或者死亡,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自己所在的小队可能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不断出现牺牲还有伤亡,而其原因却是因为自己的安全问题,很多时候虽然危险,但是最终都会化险为夷,要是平时,这种时候大家只要拼命就好,可是如今自己的地位变了,再出现这种情况,很可能就会造成同伴们因为要保护自己而选择牺牲死亡,徐一二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该放手的时候,就应该放手,再继续赖在小队里,就不是同生共死的问题了。
“我想明白了,我决定退出一二一小队。”这时徐一二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也是最艰难,最痛苦的决定,一想到小队当中其他人,伤心甚至失望的表情,徐一二甚至有些不敢去面对他们,可这毕竟是原则性问题,即使再痛苦,再不敢面对,他始终是要面对的。
李宁点点头,他知道徐一二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会马上安排人把你送回国内,之后的日子可能很无聊,很乏味,可是为了你,也为了你的同伴,甚至为了整个赤龙,请你忍受这种无聊和乏味。”
徐一二摇摇头:“我现在不准备回国,我会继续留在这里,但请您放心,我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也绝不会再让其他人因为我受到牵连。”
李宁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你确定要继续留在这里?即使继续留在这里,你可能也无法再上战场了,军队绝对不会让你冒任何险。”
“我有自己的打算,因此,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为我配备一名重火力兵家,最好是高阶的,另外请帮我安排两名专业的测绘人员。”徐一二想了一想,又开口说道:“另外,如果可能的话,请帮我配一辆兵车。”
李宁终于明白徐一二想要做什么了,可就是因为明白,心中总是放不下,两名专业测绘人员,一名高阶重火力兵家,外加徐一二本人,这种组合已经足以影响整个战场局势了,而一旦莫维特方面发现如此组合,定会想法设法的去破坏,到时后整个防线将要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其实对于李宁来说,最好的结果还是让徐一二回到国内,虽然目前战场上的局势对于赤龙来说还处于劣势,可是如果只是一味的防守,以现如今莫维特人的阵容来看,想攻下目前的防线,没有几个月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方国内派来新的支援,如果徐一二此时真的以这种形式参战,战场上的形势将会立刻开始向着赤龙倾斜,但是同样的,敌方对于徐一二的重视程度肯定更加一重,很可能造成敌方拼命,如果真的如此,到时候莫维特人将不再顾及手段,绑架,刺杀等一切手段都可能出现,那时候想保住徐一二,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你确定想好了么?你的要求到不是很难达到,我就可以做主,可是你要明白,一旦你选择如此,不只是你,包括你身边的人,都将处于危险当中。”李宁说的已经非常严重了,可是他之前也说过,心算专家也有人身自由,他们是赤龙人,赤龙是绝对崇尚自由的国度,基本不会勉强任何人,做任何事情。
“放心吧,我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也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我知道,如果我再度陷入危险,肯定会有其他人因为我而丧命,我已经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请您放心。”徐一二此时有自己的打算,让他直接放弃战争,回到国内,安心的待着,他做不到,但他也明白,他必须小心行事,任何可能造成自己危险的选择,都可能致使其他人代替自己丧命,他不会那么不小心,他开始为将来布局,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可是他可以为自己将来要如何做,做一个打算,用自己最大的智慧,发挥自己最大的长处,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做一个最细致的规划。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也明白,再说什么也很难改变你的想法,我只希望你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举动,你的要求我会想办法满足。”对徐一二非常了解的李宁,放弃了劝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去安排事情去了,临走之前,他嘱咐道:“在你要求的人员没有配备完成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军营里,哪里也不要去。”
李宁走了以后,徐一二再也忍不住,眼泪像决了堤一样的涌出来。
晓姐,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活着,连带你那一份一起努力的活着,我不想说什么报仇的话,因为归根结底,你是因为我才牺牲的,这是战争,本来就没有是非对错,我只能尽我所能,让战争尽快结束,让大家的生活重新回归到原本的轨迹,我一个人的作用或许有限,但我会努力的去做尝试,如果你还在天上看着我,那么请保佑我一定成功。
现在时间还不到中午,天空中根本看不到星星,可是徐一二此时抬起头,仿佛看到了代表巩晓的那颗星星,在冲着自己眨眼睛,徐一二微微的笑了,一边流泪一边微笑,很怪异,可是徐一二不觉得什么,他相信,晓姐一定在天空中的某一个位置看着自己,或许晓姐已经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获得了新生,可是那颗星星毕竟还在那里,不是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战争仍然在继续,莫维特方面,还剩下一架投石车,可是孤零零的一架投石车,即使修好了,能造成的破坏力其实也非常有限,再加上赤龙部队当中早有防备,所以也没对整个战局造成太大的影响。
另外,因为莫维特部队当中,攻击型法师基本死绝,这为攻城造成了极大地困难,凯文心中焦急,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已经做好了回去承受处罚的准备了。
战争持续了半个多月以后,莫维特部队终于放缓了进攻的节奏,此时他们将必须面对终极抉择,到底是继续打下去,还是战略性撤退,暂时保住有生力量,与主部队会和,再作打算。
而在凯文犹豫不决的时候,徐一二终于从李宁那里得来了消息,给他配备的人员,再有一天时间将会正式到达。
时至今日,徐一二终于需要面对与之前的同伴告别的问题了,之前他一直瞒着没说自己要离队的情况,他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他怕看到伙伴们伤心的表情,可是他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离队问题了,在徐一二接下来的规划中,他将要离开军营,开始单独行动,甚至可能以后,再难以见到这些队友了,这将是一次告别,不仅是与队友们告别,也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从明天开始,徐一二将不再是以前的徐一二,而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