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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第1页）

裴湛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困，相当困，困得想酣睡到不再醒来，可他的大脑实在是超负荷运转太久，一闭上眼，那些纷扰旧影纷至沓来，夹杂着铺天盖地的极端情绪，他记忆觉醒之后，并不会记得每一世所有的细枝末节，只会记忆那些情绪波动最大的片段，也是因为情绪记忆太强烈，一旦陷入梦境，困扰更深。

安眠药物根本不管用，他上次睡够八小时的时候还是因为出任务受伤，流血过多休克晕死过去，其他时候每天也就浅眠一两个小时。不管他是再怎么牛逼的特殊传承体质，身体机能其实跟正常人一样，长期不休不眠，对机体的损耗肯定不可估量，不过裴湛看得开，他并没有活太久的打算，或者说，久不久也没啥关系，反正重走了不知道多少遭，就那么回事吧。

对于长期受到失眠困扰的人来说，突然发现了治疗失眠的神奇秘方真是太惊喜了，裴湛头一次以为是意外，晚上实在睡不着，敏感的听觉捕捉到隔壁阮唐平稳呼吸，心里又生出那种陌生的烦躁，没管住腿，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阮唐床边了。

窗帘拉了一半，冷色调的幽暗月光打在阮唐乱蓬蓬的软软头丝上，裴湛干脆坐下来，放松身体深呼吸，正好阮唐翻了个身，白色睡衣料子薄软，依稀能看到后背上那个飞凤的黑色印记。

裴湛看着发起呆，他的第一世活在楚地，这个图案他比谁都熟悉，当年小主人用的是凤纹，他用的是虎纹，后来人事沉浮，图案合并在了一起，人却越走越远，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掌上明珠似的呵护的人，轻易就折了命。

裴湛叹口气，觉得阮唐被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挺无辜，之前几世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不管他怎么努力，被牵扯的人大多遭遇横祸。楚人信巫擅巫，民间流传很多传说故事，只是鬼神怎么比得过人心里的曲折？一旦有人认定裴湛掌握长生不死的轮回秘法，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纠缠到死。

裴湛有时候觉得自己干脆失心疯真的疯掉得了，免得再跟那天似的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伤害身边的人，他看着阮唐安静的睡颜，默默想着等查清楚后解开阮唐身上的印记，他就该走了，离开远远的，别伤着他。

裴湛一想，又觉得不痛快，不想走，哪里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算了，把他拴在身边带着吧，在他身边最安全，对，小阮该感恩，谢主隆恩那种。

裴湛就这么瞎几把想着，还真是睡着了，坐在椅子上睡得香甜，脑子里面都清净了，一点儿没做梦，中途被阮唐起身吵醒，起床气大得想吃人，嘟囔着赶阮唐赶紧去厕所，半睡半醒地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打瞌睡，见阮唐磨磨唧唧叨逼叨从厕所出来也不赶紧钻被窝睡，起床气都炸成了蘑菇云，他睡个囫囵觉怎么就那么难！

裴湛干脆把人拉过来，塞床上，自己也长腿一迈上了床，霸占了另一侧，手还抓着阮唐手腕，说着：“小阮，让哥睡会……哥……”话没说完，人已经起了轻酣，阮唐被裴湛这神经病行为弄得彻底没了睡意，懵逼地坐起来要下床，裴湛沉甸甸地长腿一横，翻身愣是搭在阮唐腰上，把阮唐硬生生砸倒床上。

阮唐：“……”

阮唐再度反抗，伸胳膊推裴湛的腿，结果裴湛干脆用胳膊把他拢住困在胸前，鼻音浓重地嘟囔道：“别动……乖……”

阮唐：“……”

后半夜就这么反抗——被镇压——反抗——被镇压，反反复复折腾到清晨，阮唐跟跑了个马拉松，裴湛身上肌肉筋骨都跟钢板似的，要么硌人，要么被压得血液不畅，反正裴湛看上去睡得死沉，手脚却跟耍杂技似的，阮唐甭管去哪儿哪儿，他都能把人捞回来，阮唐问候了他祖宗八十代，骂到清晨自己累得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裴湛这一觉一直睡到十点多，睁开眼睛诧异看着怀里一身凌乱的阮唐，也懵了一下，想起原由后自己也哭笑不得，捋了捋阮唐鸟窝头，看他睡衣都从腋下裂开一道口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凌乱。

神清气爽的裴湛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正抻脖子呢，阮唐在枕头上拱了拱脑袋，揉着眼睛睁开条缝，看裴湛一脸精气十足的抖擞脸，愤懑地骂道：“我草你祖宗。”

裴湛哈哈哈大笑起来，捏了捏阮唐脸，说着：“幺儿，哥没真把你怎么着吧。”

阮唐黑脸，一句话不搭理，起床洗漱换衣服拎着包出门上班了，黑旋风穿着粉红樱花围裙拿着铲子追出大门，问着：“吃早饭啊！哎哎哎，小阮吃早饭啊！你最爱吃的葱油饼！哎咋回事！”

裴湛冲了澡一身清爽下楼，黑旋风问着：“小阮脸色不大好，咋了？吵架了。”

裴湛大咧咧坐到餐桌上，撕下一块还烫手的香酥葱油饼，笑道：“吵什么，床头吵床尾和。”

黑旋风：“……大哥你这样对狗子不太友好。”

裴湛：“嗯？”

黑旋风：“单身狗，我。”

那头阮唐一肚子气，板着脸进馆碰到了馆长，馆长笑眯眯招呼道：“小阮啊！早，啊，不早了，迟到没关系，不扣钱不扣钱，今天要修汉代铁镜吗？我帮你找找材料？”

阮唐调整下情绪，说着：“馆长，我需要铁镜出土地的环境数据，没拿到前不敢下手。”

馆长背着手陪小阮一起走，说着：“对对对，那天秦钱走得着急，都没来得及跟他好好沟通，那这样吧，正好有点事儿找你，我那儿有个漂亮物件，跟我瞧瞧去。”说完看了眼阮唐脸色，乐呵呵道：“这过日子，不顺心的事儿总是会遇到一件两件，看看那些漂亮东西，心情会好很多，我就最喜欢彩瓷，漂亮，看着就啥烦恼也没了。”

阮唐：“……”

馆长带着阮唐去了他办公室，馆长有个专门配备的修复室，他小心翼翼地捧出破碎的彩瓷片，说着：“明末的时候据说‘成杯一对，价值十万’，瞧瞧，这可是明代的成化斗彩，民间都绝迹了，全国上下的博物馆也珍藏寥寥几件，拍卖出过千万天价，残片都千金难求。”

阮唐趴近前仔细看，是个采莲荷团纹高足杯，果然纹饰幽雅，色彩艳丽，阮唐心里的抑郁一扫而光，也新奇问着：“哪儿来的？”

馆长神神秘秘说着：“有个大户送来的……嗯，其实不是找我修，托到我手上，点名让你修。”

阮唐：“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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