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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巧遇青衫女(2/2)


    宋邑笑道:“她的爱好,倒对你脾气。无论摴蒱、六博、奕棋、射覆,全都知窍。”

    剧孟再问:“棋力如何呢?”

    宋邑笑道:“棋力如何,愚兄不敢妄评。她老子是高手,家传的古谱。她五岁学棋,至今近十载。适间与我对奕一局,她行棋诡异,几下把我嬴了。斗胆说一句,老弟恐不是她对手!”

    剧孟愈发震惊。他从小学棋,自视棋力甚高,不信她能赢自己。可惜明早分手,不能比试了,顿觉惆怅可惜,便告辞回房。刚走到门口想起一事:“小弟有一事相询,可否见告?”

    宋邑道:“不知贤弟所问何事?”

    剧孟便把适间酒宴上,几人的对话学说一遍,最后问道:“大哥久居京城,‘悬剪剑’重现江湖,是真是假?”

    宋邑道:“小号开在长安闹市,过往病家很多,确有不少传言,说法各不相同。江湖人乃至官府,全都觊觎此剑,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依我看,无风不起浪,早晚会出大事!”

    剧孟见问不出甚么,便回房休歇。躺下后,久久不得清净。既思虑宋邑一行的安危,又想到六年没回家了,思念娘亲和薛况、白龙。总之,来回翻饼睡不着。直到三星偏西了,终于决定:改道长安,救人救到底。

    四、

    第二日,天刚麻麻亮,宋邑便随仓公父女,以及两名解差上路了。宋邑想与剧孟道个别,小二却道:“剧客官着急赶路,天不亮就走了。”宋邑怅惘一回,走出了“陶朱旧寓”。

    宋邑一行走得辛苦。仓公年老体弱,戴着沉重刑具,双肩、手臂早磨出血印,自然走得恁慢。灵枢未出过远门,脚上也打了泡,背着包袱慢慢地前挨。宋邑赶着骡驮,默默跟在后面。

    两个解差提了环首刀,一前一后,押着他们行走。张麻在前,吆五喝六,骂骂咧咧。呂丁在后,故意到骡驮前后转一遭,拍一拍驮筐,觉得份量不轻,便和张麻咬耳朵。张麻面露喜色,却道:“我俩不知上辈做了甚亏心事,遇上你这贼囚,一脸饿纹,永世不得生发,真老大晦气!”吕丁道:“千多里地,风吹日晒,倒让我们服侍你”。

    仓公低声下气,赔着小心。灵枢暗自垂泪,不敢接言。宋邑实在看不过去,忙递了些钱,解差才不聒噪了。

    走了个把时辰,仓公走不动,要歇一歇。张麻不许,厉声骂道:“贼囚恁般娇嫩,既犯了事,还充甚么大爷?前面就是赤松林了,到那里歇罢!”

    仓公不敢还嘴,踉踉跄跄前行,一双草鞋也不趁脚,脚趾磨出血泡来。灵枢看了心痛,忙扯下半幅衣襟,给爹包了脚。又挨了半个时辰,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有座猛恶林子,名唤“赤松林”,乃西去长安第一险峻去处。汉时,但有些冤仇的,使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

    走到近前,吕丁发话:“歇一歇,用些干粮。”四人分别坐地,靠着大树歇息。解差拿出水和干粮打尖。宋邑也从驮筐里取出麦饼、肉脯,还有一葫芦浊酒,先将些送给解差,然后和仓公、?枢一起食用。

    一时几人都吃饱了。张麻打个哈欠,伸伸懒腰,呲着一嘴黄牙道:“今日起得早,连日辛苦,这番却瞌睡上来。”

    吕丁连忙附和:“既是劳乏,不如在此将息片刻。”

    张麻翻着一双贼眼道:“犯人在此,如何睡得安稳?”说着掏出绳索来,对仓公道:“说不得,要将你父女缚一缚。”

    仓公道:“我是本份人,哪会逃走?”

    张麻并不理会,三绕两绕,将他捆在树上。又将?枢绑缚了。吕丁踅到宋邑面前道:“多有得罪,这位客官,也需缚一缚方稳便些。不然,我们睡熟了,你将犯人放跑了,我们又哪里去寻?”宋邑不知是计,束手就缚。

    待将三人都捆扎好,张麻忽然变脸:“仓公,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从卢县到此走了几百里,离京城还远得紧呢!我俩受人托请,路上结果你性命。你女儿怕要搭上一条命,至于这位宋爷,只好跟你们上路。到了阴曹地府,莫要怨我。”

    吕丁阴恻恻道:“明年此日,就是你们周年!”本来是杀人勾当,却让他们说得轻巧,越发令人毛骨悚然。说着,二人抽出雪亮的环首刀,一摆刀锋就要动手。

    仓公自知上当,争辩道:“朝廷自有法度,你们怎能下此毒手?再说,我女儿和宋大官人却不曾有罪!”

    ?枢噙泪央求:“官差大人,放了爹爹,奴家愿意代死!”

    吕丁并无一丝怜悯,淫笑道:“花朵般小娘子,我怎会舍得?待料理了你爹,自会服侍你,让你快活……”说完,就伸手摸的脸。

    ?枢杏眼圆睁,张口唾骂:“你这杀千刀的强盗,死则死,你要敢动我一指头,我化成厉鬼也不饶你!”说完用头撞树,就要自尽。

    宋邑见事不好,大声央求:“上差大爷,钱财尽可将去,所有贵重细料,也都在骡驮里面,但求饶了我等性命!”

    张麻一脸杀气,拍了宋邑一刀背,冷哼道:“你死了,还怕钱财飞了不成?”

    仓公三人无法,自认晦气,闭目等死。二解差一递眼色,二人挥刀便砍,就听“铮、铮”两声,刀没有砍下来,反被击飞了。张麻、吕丁虎口尽裂,顿时吓白了脸,慌忙扫视周围,却无人影,莫非白日撞了鬼?他们赶紧捡起刀来,壮了胆高喊:“你是谁?出来,看见你了!”连喊数声,一无回应。

    到了这时,仓公三人才知道捡回性命,闪开眼看时,两个公差惊恐万分,仿佛受了捉弄。突兀,林中传出马匹嘶鸣,分明有人候在那里。再听便无动静,唯阵阵冷风吹动林涛,“呼呼”地作响。

    二解差贼心不死,再次举刀杀人,刚要砍下,又是“铮、铮”两声。这次没那么便宜了,几粒暗器洞穿手臂,顿时渗出鲜血。两把环首刀掉在地上。张麻疼得脸如白帛,捂着手臂,大声哀号:“疼死我了。”吕丁跌在尘埃,体如筛糠:“我的祖爷爷,你快出来罢,小人再也不敢了!”

    突兀,头顶上有人说话:“小泥鳅想翻大浪吗?”

    跟着一声长啸,震得树叶簌簌作响。啸声未歇,林内奔出一匹黄马,昂首踏蹄,喷鼻嘶鸣。从树上飘下一人,人未落地,横移数尺,连环飞出两脚,将解差封了穴道。白光闪过,绳索已寸断。有人搀起仓公,问候:“老伯受惊了。”

    仓公老眼昏花,却也看清楚,此人正是昨晚酒宴上的剧孟,连忙惊问:“老朽不是作梦罢?”

    ?枢娇呼:“剧大哥,怎么是你呢!”一双俊俏的杏子眼,火辣辣望过去。

    两解差躺在地上,心知必死无疑,早尿了裤子。

    突兀,不远的树上有人发话:“既然赌客出头,某人不敢染指,就此别过!”

    剧孟忙问:“哪条道上朋友,容在下拜谢!”

    对方道:“在下倪三,异日自会相见。”话音未落,人已从树上纵下,飞快奔入树林。目睹这一切,仓公连道“侥幸”,幸亏遇见剧孟,不然真就死定了。

    宋邑忙问:“少侠,怎会在此救我们?”

    剧孟笑道:“昨日茶水喝多了,走了睏,出来凉快凉快。刚想补个觉,倒被这两个鹰爪吵了,真正可恶!”

    ?枢知他说笑,软语央求:“剧大哥,你再不说实话,人家急死了。”

    剧孟这才不笑谑了,说道:“昨日吃饭时,我看解差不是好人,提醒了宋大哥,终不放心。问了客栈老板,才知往东五里,就有险恶去处。嘿嘿,果然闹故事呢!”

    仓公三人一齐跪下,千恩万谢。宋邑拉着剧孟手,噙泪道:“兄弟,今日之事,令愚兄惭愧。从今住后,再不敢托大!”剧孟忙把他们扶起来,惶恐道:“莫折杀小子,再这样,晚辈便无地自容了。”

    说着,连踢解差两脚,解开他们的穴道,令其招供,为何在此害人。解差害怕已极,只得实话实说。原来,主谋正是齐王府管家。他怕到了京城,审出真相,便花重金买通县令,让他半路结果淳于意性命。县令独吞大部,只给了解差二百钱。

    剧孟最恨这等恶人,当下“呛啷”抜剑,就要结果解差狗命,张麻、吕丁吓得屁滚尿流,鸡啄米似叩头:“再不敢了,剧大侠饶命!”

    仓公忙扯住剧孟的手,代为求情:“剧少侠,请担待则个。解差万万杀不得,老朽不敢坏了王法,解至京城我不至死罪。半路杀了他们,我一家就得从此逃亡,永无宁日了。”

    剧孟只好收剑入鞘,闲闲说道:“既然仓公说情,就留二人狗命。恰好在下到长安有事,与前辈同行罢。”

    宋邑听了颇感意外。昨晚还说“各奔东西”,怎睡了一觉就变卦了?转念一想,自己携带贵重药材,乐得有人护送,马上躬身一揖:“有贤弟同行,最好不过。我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了!”

    仓公不知就里,以为剧孟真是同行,喜笑颜开,连说“正好、正好”。?枢却道:“爹,你怎么胡涂了,真以为剧大哥到长安有事?”

    仓公不解:“难道不是?”

    ?枢道:“好教爹爹知道,咋日宋大哥说过的,剧大哥本要回家的。现在改变主意,自然是护送咱们。”

    仓公顿时醒悟,忙道:“剧少侠,这如何使得,你救了我们,怎好再拖累你?”

    剧孟心道:这丫头太精了,甚么都瞒不过她。嘴上却道:“老伯,别听令爱瞎说。晚辈确是有事,‘悬剪剑’重出江湖,关系一位故人安危,欲到京城一探究竟。”

    至此,仓公恍然大悟。以前听说过侠客,但从未碰见过,如今遇见剧孟,才知道传闻不谬。游侠不单义薄云天,还谦虚退让。知道再说无用,便道:“既然如此,老朽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少侠美意!”

    经过这番际遇,剧孟与仓公父女、宋邑成了过命的朋友。张麻、吕丁像吃了死苍蝇,别提多恶心了。能捡条命已是万幸,自包了伤口,垂头丧气地跟着。刑具都由他二人扛了,一路小心服侍,不敢稍许忤逆。

    五、

    自此,仓公六人从容西行。

    为了照顾仓公身体,每日都早住晚行。剧孟还把“飞黄马”让给仓公骑乘。宋邑也拿出钱来,为他父女置办了新衣、新鞋。每日到了地头,号三间房子,两个解差一间,仓公父女一间,剧孟、宋邑一间。

    每天晚食后,宋邑到仓公房内,学习医术,直到深夜方回。淳于意见宋邑心存厚道,收他为徒,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从此,宋邑虚心学医,日后成为名医。

    ?枢找剧孟博采、聊天。若玩樗蒱,剧孟稳操胜券,而奕棋、射覆,?枢多占上风。特别奕棋一道,?枢的行棋招法,许多是剧孟没有见过的。?枢见剧孟好学,便背诵古谱给他听。剧孟潜心黙记,棋力进步很快。?枢也为剧孟浆洗、缝补衣衫。

    有一次,剧孟趁没有别人,悄悄问?枢会不会武功。

    ?枢红着脸道:“提起这个,羞死人了。其实会一点医功,本可自保的,那天经验不足,还没施展呢,倒让解差给赚了。”

    剧孟觉得新奇,便问:“甚么叫医功,师承那一家呢?”

    ?枢道:“跟爹爹学的,针灸之术,除了银针砭刺,还可簪尖点穴。”说着,把发簪取下来,拿给剧孟看。

    剧孟接过来,反复审视。簪长五寸余,青铜打制,头部稍粗,尾部尖厉,如一条青绿色小蛇,便问:“机关在哪里,怎么用啊?”

    ?枢要过来,笑着解释:“此簪名叫‘一丈青’。在我们家乡,有种大黑蛇,就叫‘一丈青’。你看仔细,将蛇簪头部旋开,里面是中空的,贮藏银针十数根,可用来治病。”

    剧孟听了,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不知哪个有福的,娶了‘青蛇簪’做媳妇?”

    ?枢脸一红道:“剧大哥,你误会了。这次奴婢陪爹爹西行,为了防备坏人,才簪上发髻,假作嫁人了,并非真有婆家呢!”

    剧孟碰了钉子,却知名花无主,不由暗中高兴:今生若能娶她为妻,也不枉来人世。自知此时表白尚早,便想个讨好主意,说道:“姝妹,我倒有个见识。你学点武功如何?有种‘袖刀’,最适合女子使用,平时藏在袖子里,用时突然放出来,防身御敌都相宜。我教你,愿不愿意学?”

    ?枢欢喜道:“是袖里藏刀吗?我这么笨,学得会么?”

    剧孟笑道:“这有何难。袖刀,归入袖箭一类,也就是袖珍刀,总长四寸,刀柄为中空,内有机簧;平时插在皮套里,绑于小臂,用衣袖盖住。用时按动机括,刀即弹出伤人,可连发三刀,只要习练自如,百发百中。”

    ?枢象只快乐的小鸟,立马要剧孟教她。剧孟便从行囊里,捡出一件“袖刀”,笑道:“该你捡个便宜。前几天路过章逢,恰好遇见个卖家,只要百钱,拾个漏呢!”

    ?枢马上要过来,依照方法演习一回,居然像模像样,当晚练到三更天。此后每日晚间,剧孟便教她习练“袖刀”。?枢天资聪慧,十天后,运刀已颇有准头了。

    六、

    一路行来,诸事遂顺,只是出了件怪事。

    有一次,剧孟发现宋邑在路上犯迷糊,甚至打磕睡,一连续几天都是这样,分明是晚上睡眠不足,剧孟百思不得其解,他晚上不睡觉吗?

    一日晚间,剧、宋都睡下了。剧孟故意装睡,想看看宋邑干甚么。半个时辰过后,就见宋邑偷偷起来,先听听剧孟是否睡熟,然后点亮油灯,裸着上身缠布带。不一会,宋邑将身上赘肉缠紧,穿上夜行衣,从包裹中取出铁尺,轻轻推门出去。剧孟立刻悄悄起来,偷偷跟着他。

    院子里寂静无声。只见宋邑摄手摄脚,在解差的窗前听了听,沒有甚么动静。然后到仓公父女窗前察看,见无异常,便坐在台阶上守夜。

    剧孟一阵感动,觉得这个人太实在了,也明白了他白天犯困的原因,便踅将过去。宋邑听到脚步声,悚然回头,低声喝道:“谁?”

    剧孟道:“宋兄,是我。你何必如此!”

    宋邑见是剧孟,才一块石头落地,歉然道:“上回全因我大意,几乎铸成大错。我死不足惜,万一师父和师妹有个三长两短,我百罪莫赎!”

    剧孟道:“有我在,不会有事。外面天凉,回屋罢。”

    宋邑道:“我武功不济,不过尽一份心意。”说完,又巡视一回,便与剧孟回到屋里。

    二人不思再睡,便挑亮油灯闲聊起来。一经交谈,方知宋邑的家世。他祖籍长安,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姊妹,子承父业,经营一间药铺。从小受父亲教诲,乐善好施,行医售药,货真价实。每年冬夏两季,还向穷人舍药。会一点粗浅功夫,只是一身肥肉,要用布带缠紧了,行动才方便。

    宋邑忽然问剧孟,自己还能不能学武功?能不能教自己几招厉害的?剧孟道:“学习武功,虽说不受年龄限制,但上乘武功,须从童子功练起。大哥已这般年纪,恐怕挑水的回头——过井了。来点速成的,也有作用。我教大哥‘抻筋拔骨’如何,一共八式,坚持练习,可打通全身经络,功力可以倍增。”宋邑十分高兴,便讨教如何习练。

    剧孟站起来道:“请大哥看好。今日天色不早,先教前两式。”说完,做了两个势子:其一,两手上举,如伸懒腰状,然后手心向内,在脸前放下。其二,两掌着地,匍匐躬身,挺腰提臀。

    宋邑看了不信,便问:“这么简单?”

    剧孟道:“大哥别看不起这个,每日早晚做百次,一年后必有显效。”

    宋邑道:“好,我练。”说完便依法习练,无奈体胖,只做了十遍已满头冒汗,累得呼赤带喘。

    剧孟道:“大哥莫急,习武非一日之功,只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必有收获。”

    宋邑点头应“是”。从此每日清早,俩人传习武功。宋邑咬牙坚持,果然颇有进境,身子依旧胖硕,但行动矫健了许多,再不是动不动出虚汗了。通过这件事,宋邑和剧孟愈加相契。

    有一天,剧孟忽见宋邑闷闷不乐,便问:“宋大哥,还为习武心烦么?”

    宋邑道:“不,眼看就要到京城了,我担心师父能否无罪开释。万一行刑砍脚,还怎么生活?”

    说到这里,难过得要哭了。其实,这一直是大家担心的,因怕仓公烦闷,都不敢提起。剧孟也无良策。从这天起,离长安越近,心情越加沉重。剧孟留心观看,?枢脸上早没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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