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仙侠小说 > 古侠记 > 第十三章 醉鹗救难

第十三章 醉鹗救难(2/2)


    左阿急道:“你们结拜,也把我算上!”说完喝酒,酒喝得急了些,连声咳嗽,脸也红了。

    剧孟又道:“不过有些事,在下要说在前面。我们这一趟买卖,出来四十多人,除了门人以外,亲如兄弟的共有八人,除了我和白龙,还有拜弟薛况、济南瞷伯焰夫妇、颍川灌夫,以及曾厚、倪猛。这次遭遇洪水,我俩侥幸活命,其余生死未卜。想起来如同刀割,唉,倪猛还是个孩子呢!”说完神色黯然。

    王孟忙道:“兄长说得对,原不该忘却旧人。今日我们四个,不妨先行叙齿。乞求老天有眼,日后其余弟兄必能重聚一起,自该重新结拜。”

    剧孟听后点头,凝重道:“如此甚好。在下痴长二十有六,就忝为大哥了!”

    王孟闻听大喜,连忙接道:“在下虚度二十五;不知白兄,贵庚几何?”一只独眼,紧盯着白龙的脸。

    白龙笑道:“二哥,恶(我)就做老三罢,恶(我)比大哥小五岁呢!”

    左阿撅着嘴,哼了一声,故意嗔道:“就我最小,先当四妹罢!”并不说自己年龄。突然,她想起了甚么:“对了,适间救得一少年,不知是不是倪兄弟?他穿甚衣衫,长得何等模样?”

    白龙抢道:“黑色衣衫,长挑身材,人很帅气。”

    左阿道:“真正老天有眼,快,快跟我去认一认!”

    说完,她先就出门。剧孟、白龙和王孟紧紧跟上,及至大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一间房内时,矮榻上躺着的少年,正是倪猛。剧孟抢上去,喜极而泣:“倪猛,果然是你!”两行热泪早滚落腮边。白龙抚着倪猛的肩膀,哽咽道:“天可怜见,倪弟大难不死,又得相见!”

    剧、白两个硬汉子,在波涛汹涌时,没有皱过眉,掉过泪;在自家性命危险时,也没心软过。此时看到倪猛还活着,竟像孩子似地哭起来。王孟、左阿被至情所感,也都陪泪。倪猛见是剧孟、白龙,哑声道:“哥,你们……”一句话未说完,已是热泪盈眶。

    左阿擦泪笑道:“你们兄弟相见,本是喜事。干吗要哭?这么大男人了,还作女人态!难道连我都不如么?”一句话,把大家逗笑了。

    众人笑罢,倪猛这才说了逃生经过。原来,那天他与邓方交手,正要取胜,忽见白龙摇旗示警,知道出了重大变故,连忙撤退。他本与曾厚在一起,负责照看马匹,便朝东边树林跑去,恰好灌夫也在。每人骑了马,将马群护住。马识水性,三人都保住了性命,只是夜间漂流,相互走失了。倪猛不知漂了多久,漂到甚么地方,劳乏饥饿过度,便不省人事了。

    左阿插嘴道:“多亏了‘虎子’呢!是它发现水中有人,泅水过去,用嘴叼上岸来。”

    说着,左阿朝窗外喊“虎子”,就见一条黄毛狼狗,用嘴把门掀开,跳了进来。这犬两耳尖竖,体形高大,头尾四尺多长,摇头摆尾,低声微吠,见倪猛躺在榻上,立刻跳上去,嗅一嗅他的手,瞪起宝石似的黑眼,似在问候好朋友。倪猛捋一捋“虎子”的头,低声道:“谢谢你!”

    五、

    看罢倪猛回到客房,剧、白已疲惫不堪。适间应酬吃饭,都是强打精神。白龙尤觉心头烦恶,四肢酸痛,连话都懒得说,勉强支持到主人辞去,下人把餐具撤去,忙即卧倒在榻上。剧孟见白龙头上青筋暴突,脸胀通红,以为酒喝多了,先未理会,也就睡了。

    睡梦中,忽听“哇”的一声。剧孟立刻惊醒过来,原来白龙吐了一地,头搭枕边,喘息不已。满屋的酒馊气,甚是难闻。剧孟连忙一摸,白龙周身火烫,人事不省,必是受暑或饮水不洁,病势才这般急重。主人虽然好客,但深夜不便惊扰,只得把白龙晾在窗上的短衣取下,将他的脸擦净,又端碗喂了两口水。再把人抱起来,挪到干净的地方。陪坐在旁,只盼快点天亮,好请王孟延医诊治。

    正在焦急,倏地电光一闪。隔窗遥望,天空又是阴云密布,传来“隆隆”雷声。跟着电光闪闪,霹雳连声,瓢泼也似下起大雨,打得屋顶的瓦片,“噼噼叭叭”响成一片,越发令人烦乱。

    忽然“剥啄”声响,似有人敲门。剧孟开始以为听错,再听果然不错,连忙喝问:“是谁?”

    左阿清脆的声音:“剧大哥,是我,快开门哪!”

    剧孟连忙把门打开。左阿站在门外,浑身淋湿,头发还在滴水,一跳进到屋里,“咯咯”笑道:“出门时还没下呢。剧大哥,这雨说下就下了呢!”剧孟忙递给她一条布巾。

    左阿接过布巾,一边擦头上的水珠,一边关切道:“吃饭时,见白三哥神色不对,也没吃多少,怕是中了暑。当家的不放心,让我拿药过来。他去察看水情,这么大雨,怕五河涨水,已经带人走了。”一口吴地软语,说得极为爽快。

    面对主人的关心,剧孟哪还忍得住,不由鼻子发酸:“四妹,你来的正好。白弟吐了一次,正发烧呢!”

    左阿忙剔亮油灯,把药丸用水化开,轻声唤醒白龙,扶他把药服下。然后手不停歇,挽起袖子,把污秽之物全都擦抹干净,换上新席子。又冒雨出门,端来一盆温水,将布巾沾湿了,给白龙擦了脸,又拭一拭白龙滚烫的额头,细声道:“白三哥,好好将息着,哪里不受用,就说。跟在家一样,再不好,我去请郎中。”

    白龙昏昏沉沉,睁了睁眼又睡去。过了一刻,他腹中奇痛,接连如厕几次。泻过之后,虽气虚力弱,但神志清醒了。躺下再次睡去,出气匀称了,额头微见凉汗,身上热度减去许多,发出轻微的鼾声。

    至此,剧孟才一颗心放下,感激道:“多亏四妹了。二弟有你这贤内助,真是好福份!”

    “剧大哥,”左阿听了,露出一脸古怪:“贤内助的头衔,就免了罢。奴家告诉你,这个家,还有船帮的一应大事,我说了才算呢!”

    “怎么?”剧孟有些奇怪。

    “这是当初定下的。”左阿得意地笑了笑。

    “此话怎讲?”剧孟忍不住问道。他与王孟夫妇相交日短,只觉他们身上,有许多不寻常的东西。尤其,王孟乃草莽人物,眇一目,已经破相;而左阿是官宦小姐,怎会爱上他?很想知道个中缘由。

    “这件事,”左阿已猜出剧孟心思,“咯咯”笑道:“大哥不是外人,我当家的也不避讳,说说无妨。”左阿拢一拢鬓发,笑着说了其中缘故。

    原来广陵左家,乃当地有名的权贵。她的父亲左良,是吴王府总管,颇有权势。左良本是渔户出身,武功虽不甚高,但为人耿正,颇有侠名。左良夫人早逝,膝下只有一女。那时,左阿刚十六岁,出落得花容月貌,武功又好,人称“广陵白燕”。偏命运乖蹇,两次已经礼聘,尚未过门,夫婿却暴病而亡,成了望门寡。人们背地里说她命硬克夫,远近媒人都不敢上门,这让左良父女很苦恼。

    听到这里,剧孟已经明白。左阿并非外人,她正是当年的吴王府的管家“白面判官”——左良之女。王孟娶她为妻,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便问:“你怎会结识王孟呢?”

    “大哥,你是不知道,”左阿道:“当时,他在吴国名气可大呢!民谣说:‘鸷鸟过百,难比一鹗’,便是说他。”剧孟自然知道这些,也不辩解,静听左阿往下说。

    原来,王孟有江淮船帮依托,人多势众,财力雄厚,每年都拿出大量钱粮,周济穷苦百姓,在吴地口碑甚好。吴王正要笼络这样的人,故几次派心腹礼聘。王孟先不肯往,后因自己和一些同道,屡次仗义除暴,杀人伤命,都是刘濞暗中维护,才得无事。王孟情不可却,勉强往见,便在王府住了些日子。他见刘濞尚能礼贤下士,亦有好感,吴王更是屈尊降贵,引为上宾。

    一来二去,王孟听人介绍,左家有女长成,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只是命硬克夫,至今待字家中。王孟自知伤了一目,已经破相,也许这是个机会。左阿也听父亲说,新来一少年侠士,名叫王孟,虽眇一目,但为人耿正,便想见一见,如果双方中意,就省去繁冗程规,当面定夺婚事。这可是个大胆的想法,即便这样,也要有媒人牵线。

    听到这里,剧孟觉得左阿真是个奇女子,既同情又敬重,便关切问道:“不知哪个当‘冰人’?”

    “这个月老,你认的!”左阿“咯咯”笑道。这下,倒把剧孟闹糊涂了:媒人会是谁呢?

    六、

    左阿见剧孟愣怔,心中得意,大大方方地叙说了,那段永值记念的往事。

    当时,左阿对爹爹说:“既然王孟有意,就请他央媒人来提亲。”左良疼爱女儿,自是一口答应。没过几天,便有媒人上门了,正是相国袁盎。

    剧孟听说是袁大哥,不由会心地笑了。本该想到是他,此老在吴国为相,为人仗义,交往又广,广陵的大人小孩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此公又最爱管闲事,如今成人之美,自然乐于承担。左阿见剧孟会意,便接着说下去。

    那一天,因为有事相求,左良特意备了好酒,请袁盎过府吃饭。左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可口菜肴。席间提起婚事,此老口喷着酒气,一拍胸脯,笑道:“侄女这事,全包在我身上。王孟那小子早求过我,只因公务繁忙,还没来得及过府提说。如此甚好,郎才女貌,天地作合。嘿嘿,这碗冬瓜汤,我是喝定了!”

    左良在一旁,只笑不言。左阿母亲过世早,头两次婚姻又都不幸,所以全让女儿作主。

    待袁大人笑完,左阿道:“袁伯伯,想喝一碗冬瓜汤不难!侄女有三道题目,如果王孟诚心诚意,十日后左府大宴宾朋,到时候他答得满意,自然成亲;如答不上来,那就别痴心妄想了!”

    袁盎先是一愣,继而眨巴眨巴小眼,哈哈大笑:“我侄女原不是寻常女子,出题择婿,千古佳话。好,好,是哪方面题目,可否先跟我这大媒,露点口风呢?”

    左阿当即回道:“先说个大概,你老传话给他,让他打打腹稿。第一,我喜欢用箫,届时吹一曲,让他说出曲名叫甚么?第二,我做一肴馔,此菜有毒,看他敢不敢品尝?第三,他武功高强,我也不弱,他要露一手,胜了我才可如愿。这,不算过份罢?”

    袁盎笑着应允:“偏侄女花样多,看王孟那小子的造化罢!”说完,喷着酒气,趔趄地走了。

    相亲的吉期,转眼就到了。凭左良的面子,宾客来的很多,摆酒四十多席。厅堂里坐不下,院子里也都是客人。王孟穿一袭青衫,佩把古剑,如人中之龙,正是:“男要俏一身皂”。左阿躲在屏风后面看了,觉得此人虽损一目,却有大丈夫气慨,可托终身。

    左良见客人到齐了,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小女自幼娇生惯养,有些任性,有礼数不周之处,请诸位朋友包涵。然后,就由左阿出题开考。客人们都觉有趣,个个都停杯不饮,洗耳静听。

    左阿听丫环小声说,王孟并不当回事,正和一伙朋友有说有笑,便有些生气,也不打招呼,便开始吹箫。吹的是‘汉铙歌十八曲’之一《上邪歌》,曲子并不长。先是几个高音,然后转低,呜呜咽咽一路倾诉,如行云流水,跟着音调转为亢奋,节奏加快,三字一顿,四字一折,拔将上去,最后嘎然停住。

    丫环传过话来,请王公子说出辞曲名字。

    王孟马上答道:‘这是《上邪歌》。然后起身,面向众宾客,朗声背诵出来: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凌,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王孟背完歌辞,续道:“这曲高亢多于低婉,箫本不易吹出,又没有铙钹伴奏烘托,却吹得却格外好,足见姑娘技艺高妙;不知,在下答对与否?”这几句,说得左阿好欢喜,便对丫环点一点头。

    丫环传话出来:“答对了”。

    宾客中,顿时议论纷纷。内中,不乏懂音律的人,知道歌中连用五件不可能的事情,表达爱情的忠贞:除非高山变平地,江水干到底,冬天打雷,夏天飞雪,天地合拢,否则是不会变心的。左阿用此曲,巧妙向王孟示爱;反过来,又让王孟作出承诺。客人大都领会此意,啧啧赞道:“左阿确非一般女子!”

    剧孟听了顿生疑惑,忍不住打断道:“王孟平日舞刀弄枪,他当真懂宫商之艺?”

    左阿恨道:“嗐,上了他的当呗!后来才知道,王孟的朋友中有位乐师,都是小声告诉他的。他装模作样糊弄我,到底没有他鬼心眼多。”

    剧孟觉着左阿聪明过人,古怪刁钻,便凑趣问道:“那第二题,可做不得手脚了!”

    左阿忍不住,“扑哧”笑了:“剧大哥,听我往下说罢!我让丫环端去一盆菜肴,放到王孟面前。丫环道:‘河豚脍,小姐亲手所做,难保有没有毒,公子可敢品尝?’全场人听了,都惊叫起来!”

    河豚有毒,剧孟最清楚不过。当年,他们就是用河豚诛灭“杜氏三凶”的。听到此处,兴趣大增,试探问道:“这事可难,王孟胆量如何?”

    左阿笑道:“‘拼死吃河豚’,大家都知道。偏王孟全不理会,拿起羹匙,舀了便吃。还‘啧啧’称赞:‘好手艺,一辈子也未吃过如此美味’,连吃了几口,才对丫环道:‘请问你家小姐,第二题可算答上?’丫环问:‘你不怕中毒?’他道:‘宁为小姐死,做鬼也风流’。剧大哥,你看,他就是爱说疯话,讨人喜欢。丫环又问:‘相公,你当真不怕死’?王孟狡狯一笑:‘真死还行,在下已备了一瓶解药在此。’”

    剧孟忙问:“甚么解药?”

    左阿笑道:“王孟从身后取出一个陶罐,罐口密密地封着。他举起来摇了摇,对众人说:‘诸位,这不是甚么灵丹妙药,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人中黄’,俗话就是屎汤子,人要喝了立时作呕,甚么毒药吃下去,都会吐出来。今天为了小姐,说不得当众献丑。打开封口,要往嘴里倒。这个傻王孟,为了我,他不怕死,真是难得呢!”

    剧孟急问:“到底喝了没有呢?”

    左阿笑道:“我那能让他当众出丑?忙让丫环传话——这菜本无毒的,只是考验相公胆量而已。众人听后,都长嘘一口气。王孟‘呵呵’傻笑:‘小姐恁地聪明,却吓煞我也’!我听了自然得意,这一题他虽然过了关,确也煞煞男人的威风。”

    剧孟又问:“第三题如何?”

    左阿“咯咯”一笑:“听说王孟剑术好,受过名师指点。可我剑术也了得,五岁学剑,已有十年。如果王孟技不如我,那婚后的大事小情,就得由我作主了!”她越发得意,继续说下去。

    当时,左阿、左良、袁盎、王孟和一众宾客,都来到厅堂外面的比武场。这是左阿平日习武的地方。左阿早换好紧身红色衣衫,手使家传古剑。王孟一身青色衣衫,倒提一把寻常短剑。自然是袁相国作评判。

    王孟向左阿抱拳施礼:“小姐,在下有个不请之情。今日乃大喜之日,小姐考量在下武功,原是应有之意。不过,刀剑无眼,恐一时失手,可否改用木剑?”

    左阿知他好意,但众人面前不能退缩,抿嘴笑道:“公子不必过虑。小女子学艺不精,会些三脚猫功夫。公子有何本事,尽管施展好了!”

    王孟便立个门户,道一声“请”。左阿也捏个剑诀,轻叱一声,挺剑便刺。打了一阵,王孟只是防守,左阿却一味进击。招术使开,方知双方都属于“越女剑派”。

    相传“越女剑派”祖师,本是一位奇女子。故这种剑法,最适合女子习练。可惜,王孟轻功略逊于左阿,所会招术也少几招。左阿胜他原也不难,如果在大庭广众下赢了他,必会扫他脸面。遂生一计,佯作不敌跌倒在地,王孟见心上人跌倒,马上来扶,左阿乘他不备,一脚将他手中宝剑踢飞,早一个虎跳起来。众人连声叫“好”!王孟当时一楞。

    左阿道:“听说公子会‘空手入白刃’,何不使将出来!”

    此语一出,立刻点醒王孟。他虎虎生风,倏忽纵横,左阿故意放慢,只三合,手中剑已被夺去。王孟跳过一旁,抱拳道:“多谢小姐,承让。”

    左阿红着脸站过一边。众人又是一阵叫“好”!王孟自是喜笑颜开。左阿见王孟赚回面子,便道:“公子,前两道题你都圆满过关。第三道题,你先输后赢。婚事我当面应允了,可有个条件,你敢不敢答应?”

    王孟笑道:“请小姐示下。”

    左阿道:“说来容易,婚后我当家!”

    王孟毫不犹豫:“这事好说,成家后,一切听贤妻吩咐便是!”众宾客一阵哄笑。有的说,小姐真厉害,没过门就先立规矩。有的说,男子汉怎能答应这般条件,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有的说,得个天仙似的媳妇也值了。

    左阿听了,只作没有听见。

    王孟笑道:“在下也有三件事,请小姐格外开恩:一是嗜酒如命,不能成婚戒酒;第二,平生喜赌,这个毛病也难改;第三,爱交朋友,花钱大手大脚。这三件事,万祈小姐成全!”说着,便深深一揖。左阿敛衽还礼,红着脸道:“这些,任凭相公自己作主便了!”

    不知甚么时候,白龙已经醒来,他插嘴道:“这段姻缘,可称千古佳话呀!”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门外有脚步,有人隔窗问道:“谁在背后讲究人呢?”说着,王孟已推门进来。

    他淋得象个落汤鸡,匆忙摘下斗笠,脱去蓑衣,雨滴还在往下淌,一边擦抹头脸上的水珠,一边关切问道:“三弟没事罢?吃饭时,我看精神不好,药可曾吃了?”

    白龙翻身坐起来:“多谢二哥惦记,药吃了,已经好多了!”

    左阿连忙递上布巾,让王孟擦雨水,挑皮笑道:“我和大哥正说你得意的事呢!”又随手递给他一杯热茶。王孟顾不上接茶,焦虑道:“大哥,外面水情很紧,灾情太重,急死人了!”剧孟从左阿手中取过茶杯,转递给王孟,为的是让他放松情绪。

    七、

    王孟喝了几口茶,定一定神,即把各处汇集来的灾情,叙说了一遍。就在一个时辰前,濉水、沱河也决口了。淮河流域大部成灾,加上先前黄河破堤,泛区连成一片,方园超过千里之数。就连大梁也进了水。侥幸不死的灾民,多达数十万人。他们扶老携幼,逃荒要饭。有的染上时疫,在路边挣扎;有的卖儿卖女,换点粮食。一个五岁的女孩,给十个钱就可领走。

    说至此处,王孟几乎掉下泪来:“救济这么多人,就是再联络几个富户,也是杯水车薪呀!”

    白龙急声附和:“二位哥哥,千万想办法,救一救!”他从小流浪乞讨,深知穷人日子艰难,极富同情之心。

    剧孟眉头紧皱,深以为然。他与白龙逃命时,沿途亲见不少灾民的惨状,早在忧虑此事,便道:“这么大的水患灾害,官府不出力,恐怕不行。泛区主要在吴、梁和淮南国三处。吴、淮的赈灾,可游说二王,庶几可行。梁王刘武爱财如命,天生冷酷,恐怕说也白说,我倒另外有个办法。”

    王孟道:“大哥,你真拿这些王侯当盘菜了!他们只知争权夺利,哪管百姓死活?吴王刘濞、淮南王刘长,为了收买人心,小恩小惠尚可,真叫他们拿出大批财赀,散给灾民,怕是剜他们的肉呢!”

    剧孟道:“我知道他们,不会‘己饥己溺’。我的意思是,事在人为,若能劝他们救一些人,总比不救要好!”

    左阿瞥了王孟一眼,笑着劝道:“大哥此言有理。当家的,平日你与吴王、淮南王都有来往。你去陈说利害,告诉他们:破小财而得民心,乃一本万利。他们平日就饶买人心,所为何来?就是为对抗朝廷,这不正是机会吗?”

    剧孟听了,顿时心中一震。没想到左阿一介女流,把二王与朝廷的利害,见得这么透。照此游说,定会成功。王孟亦被说服,他与左阿结篱数年,深知她见识不凡,也就点头赞成,转而眉头一皱,又问:“梁国赈灾不是小数目,又如何着落呢?”

    到了这时,剧孟说出此行秘密。他道:“我们这次到古吹台,本为劫一注不义之财,约十万金。事主仇景,是个豪猾恶霸。眼看将其大部歼灭,可惜黄河决口,洪水突袭,大家只顾逃命,黄金丢在原地。如果能找回来,正好用来赈灾,解救数十万灾民。”

    王孟听了无比震惊。以前,听说过剧孟仗义疏财,未料到他如此无私。这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十万黄金。竟能亳不犹豫拿来赈灾,就凭这一条,就够自己学一辈子的。

    左阿高兴地拍手:“到大梁,我可要跟了去。自打我们成婚,还没出过远门,我听说大梁恁地繁华,我要去散散心!”

    剧孟笑着赞同:“好,一同都去!”

    当下一同议定:剧、王去游说,先到吴国,再去淮南国。白龙、倪猛暂留养病。待这两件事办妥,大梁以南的泛水也退了,再一块北上寻金、赈灾。

    事情果如左阿所料,经二孟造访陈说,吴王刘濞和淮南王刘长,都痛答应救灾。于是,两王多发舟排,运粮赈济。剧孟、王孟和左阿,冒着酷暑熏蒸,前后奔走月余,终于使二、三十万灾民度过难关。不等赈济全部结束,三人匆忙赶回夏丘。白龙、倪猛也已康复,又准备了几日,即前往古吹台寻找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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