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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水毁寻金(1/2)

    “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故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

    ——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

    一、

    这一日,正值秋高气爽。

    通往古吹台的驿道上,十几骑向西北疾驰。为首四男一女,正是剧孟、王孟、白龙、左阿和倪猛等人,个个抖擞精神,策马前行。

    今天,剧孟身穿葛布衣衫,骑“月照狻猊”马。那匹跟了他多年的“飞黄驹”,在洪水中遗失了。王孟重金购得此马,送给大哥骑乘。这马毛色金黄,唯脑门一片白,而且鬃毛特长,象一匹狻猊,驰骋起来又快又稳。白龙骑白龙马,也是王孟所赠。王孟一身皂衣,骑橐驼马。此马产自海北,全身灰白,筋胳壮大,喷鼻扬蹄,十分威风。左阿骑一匹“菊花骢”,身披墨绿绸氅,扎条红丝巾帼,尤显娇媚英姿。倪猛坐下花骝豹马,怀抱红毛猛犬“虎子”。十几名伴当紧跟其后,也都短衣匹马,彪炳精悍。

    非止一日,五侠一行来到杏花岗村。

    这里地势较高,幸无受洪水之害。进村后,剧孟一行依旧歇在先前那个院子里。山民纯朴,见剧孟等人劫后重来,都以手加额,道声“万幸”。剧孟对他们说,来寻找失落的同伴,山民不疑有他。加上说话和气,出手大方,山民都很欢喜,好吃好喝地款待他们。

    第二日,剧孟等人起个绝早,去找遗落的黄金。十几人都骑了马,带些趁手家什,逶迤向鹿岗行来。所经之处,早都面目皆非。原来的草甸、苇塘变成了沙砾石堆,土崖反成洼地。到处淤泥、乱草,还有零星的人畜尸体,多被秃鹫、虫蚁啮去腐肉,散落着根根白骨。天际有三两秃鹫盘旋,突兀疾冲而下,叼起猎物又飞起。众人见了这些,无不凉了半截。

    很快找到那条官道,以及设伏、厮杀的地方。那棵大树还在,却无役车的影子。原以为黄金沉重,大水冲不走,谁知掘遍方园百丈,连个金毛都没有。众人寻思,当时洪水冲击,黄金会冲到下游。当即七手八脚,往南挖了十几处,翻上来全是淤泥乱石。有一回,左阿挖出半截大腿,上面爬满虫蚁,吓得她连喊带叫,干呕不止。倪猛掘出了一块木鞘,这下大伙来了精神,都过来帮忙,狠命挖了半日,丝毫不见金锭。如此乱找乱掘,翻得到处狼籍。连找了三天,并无黄金半点踪迹。幸亏洪灾刚过,附近没有行人,才免得泄露踪迹。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都垂头丧气,感觉寻金无望。

    这日午后,几人正在胡乱寻找。突兀,南边过来两个骑马的人。远远望去,马上人东张西望,指指点点,似乎也在找甚么。剧孟这边几人,装作无事,暗中监视对方的动静。正狐疑间,倪猛用手一指,高声喊道:“快看哪!那不是薛况和灌夫二位哥哥!”

    众人细看,正是薛况和灌夫。剧孟、白龙和倪猛也不顾甚么沟坎、泥水,大声吆喝着奔过去。薛况和灌夫也看清了这边的人,立即放马过来,还距四、五丈远,从马上纵下,抢上几步,几人抱在一起。这个道“你们可回来了”,那个说“想煞为兄了”,灌夫、倪猛“呜呜”哭起来。王孟、左阿在旁欢喜陪泪。

    哭了一阵,剧孟才将王孟、左阿引见给薛况和灌夫。劫后余生,大难不死,自是一肚皮的话要说。薛况抢先说了逃生的情形。

    那天突遇洪水,薛况见事不妙,匆忙爬上一棵大树。后来抓住一根木头,顺水漂了两天一夜,漂到柘城附近的贾滩,才被人救起。打听剧孟等人的下落,却无一点消息。后来想,如果剧大哥还活着,一定会去找黄金,便抱着试试的念头,一路步行北上。到了平岗,恰巧碰到了灌夫。

    灌夫就幸运多了。当时,他与曾厚、倪猛都跟着马驮队。马善泅水,三人保住性命。没想到夜间漂流时,被洪流冲散,倪猛不知去向。灌夫、曾厚始终在一起,他俩在薛湖一带上岸。马驮失散了不少,还有五十多匹,曾厚将马匹卖掉,十天前回“红柳庄”了。灌夫原路返回,寻找剧孟等人。他在平岗遇到薛况,为他买了马,二人一路过来。为了探听对头下落,还去了扶余沟,查看了仇景老巢。那里被冲毁殆尽,至今洪水还没有退。

    剧孟也说了逃生的经过。最后,特别道:“若不是遇见王孟夫妇相救,自己与白龙、倪猛早做了淹死鬼。如今几位兄弟在此聚会了,却少了瞷老大夫妇,还有不少门人。”说至此处,声泪俱下。众侠无不百感交集,都觉恍若再世为人。

    一阵唏嘘过后,剧孟对薛、灌说了寻金的情形。因为找不到黄金,便先回杏花岗安置。当晚,为薛况、灌夫洗尘接风。开了几坛浊酒,整治些炙雉、腊鱼,还有山笋、蘑菇,将来下酒。

    众侠开怀畅饮,自然又说起寻金之事。

    薛况一筹莫展,抿口酒道:“如此大海捞针,我看是白费工夫,不如想别的办法。再说了,赈灾应是官府之责,咱们越趄代庖,会不会费力不讨好?”他的话在情在理,对众人颇有影响。

    王孟气馁道:“方圆几十里,总不能都挖开罢?这么大水,百年不遇,连巨石都被冲走,金子还能留得住?剧哥,我看再找找,没有就罢手罢!”

    灌夫连喝了七八碗酒,抹了抹嘴道:“剧哥,这个办法不行。依俺说,与其在这里耗着,不如去大梁,抢他几个大户,赈灾的钱就有了!”

    白龙低头喝着闷酒,手中摆弄着竹箸,不吭声。倪猛到底年少,与“虎子”逗着玩儿,不时喂它一块肉,“虎子”一边大嚼,一边摇头摆尾。

    唯独左阿不泄气,涨红了脸道:“各位兄长,贱婢说句不知进退的话,面对无助的灾民,梁王和朝廷袖手旁观,是良心被狗吃了。请问:我们是何人,岂能学他们的样?不必气馁,金子没长腿,还能跑了不成?依我看,恐怕找的方法不对!”

    剧孟心情愈发沉重。因为找不到黄金,赈灾就无从说起,几十万嗷嗷待哺的灾民,就可能病饿而死。他慢慢地啜酒,仔细权衡各人的话,只觉左阿见事更透。从左阿想到灵枢,如果她在,恐怕也会这样说。唉,怎样才能找到黄金呢?

    突兀,白龙一拍几案,笑道:“恶(我)有办法了!”众人忙问甚么办法?

    白龙正要往下说。忽然门响,一门人慌张进来,喘着粗气禀报:“各位老大,岗上又来了一伙人,鬼鬼祟祟的,进村呼五喝六,要酒要肉,还打伤了几个山民!”

    众侠顿时警觉,有人伸手抄家伙,薛况双手一按:“各位,你们喝酒唠着。这事儿交给我,我去看看。”说着拿了兵刃,起身去了。白龙继续道:“恶(我)想了几天了,只怕说出来你们不信。”

    左阿笑着催他:“快说,快说!”

    白龙见众人都看他,说出一番言语:“水经云:‘善观水者,欲察水势也。’这次黄河南岸决口,洪水自北向南,波涛汹涌,水势极大。洪水经过大梁,才到古吹台。幸好大梁城池坚厚,及早关了城门,损失不大。洪水流势不减,首先淹没了吹台前面的驿道……”

    说到这里,就听房门一响,薛况神色紧张地进来。众侠忙问:“探听得如何?来得是甚么人?”

    薛况一脸急色:“冤家路窄呀!”

    二、

    薛况来不及坐下,即把打探的情形说了。

    适间他由山民领路,摸到来人投宿的院子里。只见屋内亮着灯。借夜色掩护,薛况翻过篱笆墙,潜至窗前,刚刚稳好身形,屋内有人说:“邓老弟,这回大难不死,正是天意呀!”

    薛况忙从窗缝看去,说话人正是仇景。对面是邓方,旁边还有四个同伙。仇景又道:“哼!他剧孟弄巧成拙,劫我不成,反丢了性命。这回起出金子,贤弟,你是大功一件!”一仰脖把杯中酒喝干。

    邓方接口:“便宜了小兔崽子,也许喂了王八。再要遇上,非要他的命!”他说的自是倪猛。薛况又听了一阵,已确认仇景、邓方没有死,如今是来寻找黄金。

    薛况说完,众侠都觉很意外,居然仇景、邓乡侥幸逃生,还找上门来。幸好敌明我暗,急忙商议怎么办。剧孟道:“这伙人务必要除去,不然会坏大事。只是,想把活儿做干净,却不容易。”

    白龙道:“依恶(我)看,还用上回办法,埋伏在那里等他们,恶(我)们人多,这回胜算更大!”

    剧孟摇头:“这回不比上次。当时有林木、土崖掩护,现在冲得一塌糊涂,哪还藏得住人?”

    王孟道:“不如按江湖规矩,双方见个高低。”

    剧孟依旧摇头:“二弟,这不是善了之事。只怕你跟他讲规矩,他不跟你讲规矩,这是十万黄金。万一走漏了消息,与梁王撕虏上,我们会吃大亏!”

    众侠听了,都觉剧孟所虑极是。一时,屋内无人说话。如何才能两全呢?薛况道:“大哥,小弟斗胆,献上一计,保管送他们上西天。”说着,用竹箸蘸了酒,在几案上写个“火”字。

    剧孟小声问:“你说用火攻?”

    薛况点头道:“眼下敌明我暗,正好下手。三更后,趁他们睡熟,将柴草堆在屋外,一把火了帐。门外弓箭、暗器侍候,侥幸逃出者,一律射杀。明天,就说对方不小心,灯烛失火了。”众人听了,都说“好”。

    剧孟略加思忖道:“事不宜迟,就这么办。先派人严密监视,以防中途生变。”

    说罢,分派人手:负责监视的四个人,剧孟和倪猛头一拨,王孟、白龙第二拨。薛况、灌夫准备柴草、火油之物。左阿带几个人巡逻,阻止山民救火。计议已定,便分头行事。

    剧孟和倪猛结束整齐,借着夜色掩护,摸到仇景住的院子外面。剧孟留在门前监视。倪猛带着“虎子”,向后院摸过去。剧孟攀上一棵大树,伏在枝叶的荫影里。

    院子周遭是篱笆墙,里面黑樾樾的。三间北房,隐隐透出昏黄灯光。里面的人正喝酒吃饭,不时传出江湖黑话。院内无人值守,周围一片肃静,唯有秋虫鸣叫。一朵乌云慢慢遮住月亮。偶尔,远处传来野兽的嚎息。

    忽然,坡下传来脚步声。剧孟十分诧异,循声望过去,恰好月亮从云层出来,照得四野分明。三个人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从小路踅上来。渐行渐近,是两男一女,来到仇景这个院子门口。一人说道:“你们要找的外来人,就住在这里。”说着,推开栅拦门,领二人进了院子,冲屋里高喊:“喂,有客人找你们!”这人是本岗山民。

    屋中人闻声,“吱扭”把门开了一缝,出来个汉子,大咧咧问道:“你们找哪个?”

    女子脆生生道:“我找剧大哥!”屋里又走出一人,惊诧问道:“哪个剧大哥?”

    女子道:“‘洛邑赌客’剧孟呀,难道不在这里?”

    天哪,分明是灵枢的声音,她怎会来了?剧孟顿感不妙,心念方动,就听那人怪笑:“来罢,他在屋里呢!”

    灵枢不知有诈,抬腿就要进屋。随来男子道:“慢着,问清楚了,再进去不迟!”竟是曾厚。

    剧孟愈加惊奇,怎曾厚跟灵妹在一起?眼看灵枢就要上当,只得大喊:“灵枢,千万别进去!”

    话还未完,灵枢被人推搡进屋。曾厚上前动手,却让仇景一伙扭住,双方撕掳起来。剧孟不顾一切,从树上跳下来,几个箭步抢进院里,喝道:“仇景,冤有头,债有主。你有种,就冲我说!”

    邓方由屋里出来,冷笑道:“剧孟,你来得正好,省得大爷找你去。只当你死了,这笔帐没法算了,真是老天有眼啊!”他右手缠着白布,左手倒提铁锏,转脸怒喝,“把小娘皮拉出来,先拿她发行市!”说完一阵狞笑。

    听到这边有动静,倪猛牵着“虎子”奔过来,剧孟立刻让他去叫人。倪猛不敢怠慢,赶忙飞奔而去。

    灵枢被人推出来,身后正是仇景。脸上用一角白巾裹着伤口,面目狰狞,拿刀比着灵枢脖颈。他的同党也都出来。

    剧孟心在滴血,灵妹落在色魔手里,危险之极。他宁愿自己被擒,也不愿灵妹受辱。立刻怒道:“仇景、邓方,有种咱们单挑,别欺负一个女子!”

    仇景有持无恐道:“剧孟,这是你心上人罢?嘿嘿,对不起了,细皮白肉的,我先泄泄火,兄弟们都尝尝鲜儿,只是弱不经风啊!”说罢一阵狂笑。

    剧孟心如刀割。这时王孟、薛况、白龙、左阿诸侠,都摸黑赶来。他们知道剧孟有一红颜知已,看见这个阵势,便猜出几分。但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前,一时并无良策。幸好敌人站在亮光处,他们站在暗地里。

    仇景桀桀怪笑:“剧孟,你听着!要救你心上人不难,你自断双手,你们都退走,以后永不与大爷我为难,我就宽容大量,放你一马。你看如何?”他故意拖着长声,直让诸侠窝火万分。

    剧孟一时无计,眼见灵枢命丧敌手,咬咬牙道:“好,算你狠,我答应你!”

    话音还未落,就听薛况吼道:“且慢!”

    仇景厉声反问:“怎地,要反悔么?”

    薛况大声抗辩:“这不是剧孟一人的事,不能他一人说了算。我们要提条件,不行就鱼死网破,反正现在是十八对六!”分明是警告对方,不要打错算盘。

    仇景道:“你们可以商量,不过别掉花枪,人在我手里,看能蹦出我的手心去!”

    薛况当即说了几句话,各人分头行事。白龙立刻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喊道:“喂,恶(我)说景儿啊,你可知恶(我)是谁吗?嘿嘿,差点要你命的银梭,就是老子恶(我)赏你的,要不要再尝尝?”

    静夜中,白龙的声音很大,仇景气得“哇哇”怪叫。对于夺命银梭,他刻骨难忘,至今心有余悸。其他同党都看向白龙。他在暗影里,飞快拆下亮银梭的练子,在手中比一比,一侧身就掷过来。“咔嚓”巨响,银梭钉在门框上,半晌兀自颤动。趁仇景分神,剧孟一声喊“打”,说时迟,那时快,灌夫早爬到树上,“嗖、嗖”射出连珠箭,头一箭便钉在邓方面门上,当时了帐。不知何时,“虎子”窜进院内,一扑叼住仇景的手腕,他吃疼躲避。剧孟手中棋子,破空激射,分袭其他对手。

    就在这时,灵枢从头上抽出一物,向仇景面门刺去,仇景向后便倒。她顺势挣脱,旋身连刺,“扑嗵、扑嗵”不绝于耳,对头接连倒地。王孟、薛况诸人早掣兵刃,飞快抢进院里,如切瓜砍菜,追杀残敌。待白龙、灌夫跳进院里,仇景、邓方已身首异处,同党都吹灯拔蜡。这场突袭,前后不到一盞茶工夫。

    剧孟已将灵枢扶住,轻声问道:“灵妹,不要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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