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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鸣枭堂上剑痕深(1/1)

    王城最豪华的酒楼,在乐土中的规格只能算中档。但对于萧元来说,却是极为满意了。自小他便伺候于殷芷辛身边,举霞峰上虽不清苦,但也与“享乐”二字无缘。即使偶尔与太子流连于行院酒馆,萧元也只是感觉自己是个附属品,又怎会尽兴享受。而今他往这雅间一坐,端起蛮族奶酒,方才感觉找回了自我。

    小窗直面金帐王庭,整座宫殿在夜市灯火下被映得金黄,与殿宇在蛮人心中的光明化身相契合。几个时辰前礼神殿的场景被萧元牢记于心:他找到了更宽广的通途,而他的主子却生不如死。“妙,妙。”萧元抿了口奶酒,称赞道。

    “此酒在整个蛮荒草原都远近闻名。堂主大人如若喜欢,奴家可以亲手酿制。”雅间中与萧元对坐的女子含笑说道。这位女子面如桃李,酥胸半掩,赫然是数月前被萧元亲手擒获的狐女,在虎啸军被尽数屠戮之时,星涯会找到了这位被蹂躏得奄奄一息的妖狐,巧合的是此女正属于鸣枭堂。于是星涯会主便令狐女在萧元上任之前介绍星涯会状况,并领他在王城游玩一番。被狐女的话拉回思绪,萧元将目光移向面前的女人,张口问道:“小芸,你之前说我鸣枭堂中,如今是什么情况?”

    柳芸英正是狐女本名,只见她说起鸣枭堂的情形如数家珍:“我们鸣枭堂虽然名列二十四堂,却实力最为不济,堂内数十名成员皆无一人超越灵晰境。并且大多数堂口内务,会主大人是不怎么管的。自从半年前上任堂主殒命之后,鸣枭堂几乎人人都看着堂主之位。”“哦?”萧元兴趣被提起,“谁杀了上任堂主?”“堂内一灰熊成精,名为‘熊八’。”柳芸英说道,“他已经有灵晰高阶水平,曾是堂主最有力的竞争者。堂主大人,您一定要小心啊。”

    “真不愧为妖孽,实力为尊。”萧元想,“所以会主对此事也是默许的。”“熊八本命神通乃一手‘断金掌’,更获得一宝,名为‘炼火戟’。”柳芸英详细说道,“此人素来高傲,且常自持修为欺辱同门。”“欺辱同门?你被他如何欺辱的?”萧元调笑道。柳芸英俏脸微红,面露赧态,一双媚眼却直勾勾看着萧元:“堂主出此轻薄之语,定是喝醉了。贵体要紧,是否要奴婢服侍您就寝。”萧元道:“你这么贴心,等我坐稳了堂主位置,就让你专门伺候我。”狐妖巧笑倩兮,将面前奶酒饮下一半,放于萧元面前:“那奴家就以此酒祝堂主旗开得胜了。”一边说着,一边以秀足摩擦萧元大腿内侧。萧元哈哈大笑,左手举杯一饮而尽,右手却轻抚腰悬配剑。剑色苍青,正是青桓。

    白日里饮酒作乐,晚上与柳芸英如胶似漆,萧元这几日可谓乐在其中。可是正事总归要办,匆匆五日之后,二人御云来到了鸣枭堂口所在地——雁回丘黑石殿。蛮荒的丘陵向来稀少,而这黑石殿就建立在这丘陵之顶,于一望无际的单调草原衬托下犹显孤僻。不过今天,这个古朴的石制建筑却张灯结彩,平添一股突兀的喜气。堂口前早已有人列队等候,领头之人是一位两米高的英武壮汉,腰间悬挂一柄红色短戟。他见到萧元与柳芸英二人落地,便满面春风迎接上去。

    “来者可是萧堂主,真是仪表堂堂啊。我相信您会带领我们堂口更加兴旺的。”壮汉笑容灿烂,对萧元说道。“哦?不知这位是?”萧元向柳芸英问道。“哈哈哈。小人名为‘熊八’。会主大人召集群英,组建星涯圣会之时,我便在这鸣枭堂中了。”熊八以谦和语气说道。“呵,倒是没想到,在下看熊先生修为高超,却屈居于此,还道是熊先生与在下一般,是近日拜在会主门下的一员虎将。”萧元争锋相对道。“哈,哈。”熊八干笑两声,掩饰尴尬,“我只是堂主您旗下一小卒尔。堂主您上座,您上座。”

    穿过狭小低矮的石门,萧元才知道什么是“别有洞天”:偌大的大殿被四面墙边的焰火映得明亮如白昼,大殿中央铺上一层宽厚的猩红色地毯,其上金线所绣,正是群枭齐鸣之图。围绕地毯两边共设有数十座次,皆由乌木精雕细琢,至于正北主座更是以紫檀木所制。萧元坐于主座,柳芸英侍坐其旁,而熊八径坐于右侧首席。其余众人见此三人入座后,方才落座。

    霎时间音乐奏起,菜肴如流水般被蛮族仆役送上,只见这些菜品皆是珍馐美味,餐食之具亦是纯银所制,席宴中央数名蛮族美人随乐而舞,姿态可人。然而数十名鸣枭堂众却缄口不言,低头默默摆弄自己的食物——从之前熊八与新堂主的对话来看,这次宴会并没那么简单。

    萧元接过柳芸英夹在嘴边的鹿肉,将手中酒杯喝干,又以酒加满,拱手道:“我萧某初摄堂主之位,今后若有些许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请教诸位。”萧元将酒杯转了半圈,数十成员却无一人搭话。熊八见到这个现象,满意而笑,起身道:“萧堂主如若有不明白的,尽管问我。”萧元将酒杯放下,惊讶道:“没想到熊先生如此博学多才,年幼之时定然聪明伶俐。”此言一出,大多在座者都暗自发笑,却没有显露于形,唯有萧元身边的柳芸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熊八心头火起,却还是按压下去,强作笑颜,却又听见萧元说道:“不过,本堂座来到此处,还真有一个问题要请教阁下。”熊八听说萧元有疑惑要问及于他,便竖耳倾听。但闻萧元叹息道:“这满桌佳肴好是好,却怎唯独差了一样。”“这…请堂主明示,是哪一样呢?”熊八恭声问询。

    “熊掌。”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小狐狸更是“哈哈哈哈……”捧腹当场。熊八满腔怒火“嘭”地燃烧而起,不过他仅有的理性还是将它们压制住。“身为会主钦点的堂主,他一定有些实力。”熊八如此提醒自己,但是他的耳畔又听闻萧大堂主自顾自地说道:“诶呀,熊先生怎么脸色不好。哦,我很抱歉,我忘了熊先生与熊掌是同宗……”“竖子尔敢!”熊八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烧毁,但见他手持炼火戟,飞身向萧元斩去,殿中温度忽然上升很多。

    萧元拔起青桓剑后发先至,挡住了熊八的戟刃。虽然看似轻松,但萧元体内感到阵阵燥热——他只有灵晰中阶,而熊八可是实打实的灵晰高阶。萧元默念咒法,空中浮现百余把剑芒向熊八后背斩去,万剑诀施展而开。哪想熊八大吼一声,炼火戟身迸发出深红色烈焰,火焰直接将他强壮的身躯包裹起来,一阵轰鸣,那百余剑光虽然将熊八身后护体火焰削去,却未伤其身分毫。虽然熊八施展出了护身之法,萧元的压力却未衰减:炼火戟传递而来的力道与炙热有增无减。萧元咽下从腹腔压迫到嘴边的血液,继续保持着淡定的姿态——他不能让堂众看到自己的丝毫软弱。

    萧元周身冒出丝丝白色剑气,皆汇聚于手中青桓剑上。青桓剑不愧为当世神兵,吸纳萧元剑气后,清光大耀,但闻一声巨响,火焰崩溃,熊八脚步浮虚,被击退五步。萧元站定,冷声道:“你居然敢以下犯上。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冒犯本堂主的后果。”熊八环眼直盯萧元手中宝剑,想到:“不愧是会主所选之人,果然不简单。”于是收起轻视之意,右手举戟,左手掐出法诀,大口一张,一股纯正阳火喷涌而出。此火蕴藏于其心,自其开灵时分便采太阳之精而练。火焰喷出,熊八挺戟对准萧元心口刺去,身体在半空中隐然浮现出巨熊妖身的火焰轮廓。萧元缓缓举剑,胸中默默运转“风兮舞雩”——这等深奥招式他还未纯熟,施展开来自然是十二分小心。宝剑青荧剑锋触碰那股纯阳烈火,只见风刃凭空而起,将火焰搅散于无形。但火焰余威还是随剑传到萧元身上,炙热火气让他几欲呕血。

    熊八执戟紧随其后,在萧元眼中是一匹燃烧着火焰的巨熊扑将而来。熊八以自身妖躯之力,挟炼火戟之威,此击岂是灵晰中期修为容易抵御的?萧元见短戟斩来,身躯泛起五色霞光,“五色云衣”护体真诀如水到渠成般施出,又凝聚剑意,把全身之气汇聚到手中“青桓剑”上。青桓清辉大涨,让人目光不可直视。突然而至的响声把整个黑石殿震了三颤,光辉褪去,但见青桓剑与炼火戟双刃相交,萧元虽然面色苍白,却没有后退半步。熊八“哼哼”冷笑,他已看出萧元是强弩之末,他的杀招不在戟,而在掌。

    熊八左掌顿时金光璀璨,向着萧元胸口拍去。“他绝对无法裆下这一掌。”熊八得意想到,他仿佛看到萧元被他一击打成肉酱。眼见断金掌将要打中,熊八却只打到一片空气。正当他惊异之时,熊八顿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便伴随着惨叫呕出血液,倒地不起了。

    原来萧元趁熊八自以为得手之际,心中默念“玄羽遁法”,将身体转移至熊八身后,再将自己窍穴藏纳的二百余支小剑尽数打向其后背空门,由此才将熊八击倒。

    这熊八也是身体强横,受到萧元此击,居然还没死透,一口气吞咽不得。萧元哈哈而笑,神态悠然。“虽然你冒犯本堂座,但考虑到你是我鸣枭堂老人,我决定饶你条性命。”萧元一边持剑在熊八双手上比划,一边说道,“不过命我可以留给你,这熊掌,我倒是要了。”话音刚落,只见剑影一闪,熊八一对手掌正巧落在萧元席案的银盘之中。萧元脚步虚挪,飞至案前,俯身用鼻子闻了闻手掌,摇首道:“与其他的熊掌没什么区别,真是让我失望至极。”言毕,他便回手将银盘扔出,那对手又掉落于熊八眼前。熊八羞怒攻心,又身负重伤,终于哀嚎一声,命丧当场。

    众堂口成员在二人打斗之时,便与蛮族仆人婢女一起退至墙根,如今见到强大的熊八竟被新来堂主斩杀,不禁楞在当场。不过众人很快便反应过来,只听“呼”一声,堂众齐身单膝而跪,说道:“请堂主大人返席赴宴!堂主大人英明神武,如日月星斗!”萧元缓缓收剑入鞘,问道:“之前面对熊八熊先生,你们也是这副模样吧?”此言一出,众人背脊发凉,冷汗直冒。“不过本堂座知道,你们是被迫的。我不怪你们。”听到萧元这句话,众堂口成员才放开了心。“但从今往后,除了圣皇九阴与会主大人,你们只能效忠于一个人,那就是我。”萧元此语才落,众人的回答铿锵有力:“我等誓死追随萧堂主。愿萧堂主引领我们,成为星涯圣会的中坚力量!”

    把这一切做完,萧元才回到首席,细细品味菜肴。还未清理的熊八尸体并未减少他的食欲。柳芸英揉捏着萧元的大腿,他目对尸体却欣然大嚼的姿态让狐女想到了她未化形时,见到的林中饿虎,但萧元的动作却是优雅从容,与野蛮毫不沾边。“没想到人类也会如此残暴如妖。”柳芸英眼中含着些许畏惧,看着萧元的英俊面孔,心中泛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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