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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欺骗游戏(中)(1/1)

    (以下是Shawn关于“欺骗游戏”实验的回忆,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摘自林商临终离过世前三年所著的回忆录。)

    如果真的要把通过“欺骗游戏”的全过程写下来的话,它占的篇幅会比整个回忆录还要长,此处不便赘述。

    但是我要说的是,这个游戏成功地让我在短时间内看清了所有人的人性。

    冷漠、残忍、懦弱、卑微。我仿佛看到一朵黑色的玫瑰孤独地矗立在一片五彩的玫瑰花地之中,除了它,没有花有资格活下去,汲取它们的养分显得那么轻而易举,看着满地凋零的花瓣,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我不是有资格者,但是我要活下去。

    那个自私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它默默提醒我,多冷酷的事我都一定要去做。为了生存,任何善良都是不可原谅的,但是残忍可以。

    “第一回合,开始!”裁判狞笑着把手一挥,犹如死神举着镰刀。

    我看到01号和02号的表情,他们的双手和双腿在紧张地抽搐,他们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他们的谎言中带着祈求,仿佛生存的权利已经被剥夺,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具卑微地,默默祈求的死尸。

    我提醒自己要冷静,我一向的冷静这次帮了我不少,尽管我的耳朵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像密集的鼓点。我没有去看自己的心率和脉搏,我只看自己的表情,被放大到无数倍之后,依旧带着冷静和淡漠,蓝色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泊,所有的欲望被密封完好,无法触及。

    我尽量用带着一点点自得和骄傲的语气说出自己在这个游戏中撒的第一个谎,我是一个撒谎天才,自私到自己都心惊胆寒。

    其实回想过来,那个游戏对于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十足的把握获胜,后来撒谎的时候,我甚至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肾上腺素分泌,脉搏和心跳,我能做到毫无破绽地撒一个谎——没有人会怀疑我。

    每次我撒完谎,看着另一个孩子倒在血泊里,我都认为,他是替我死的。当时还是一个孩子的我看着那个场景默默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每当休息的间歇,我总是在隔音室里嚎啕大哭,裁判端来冰水,我喝下,止住眼泪。用冰袋敷一敷红肿的眼睛,确定没人看得出来之后才慢慢走出房间,脸上带着那股自私自得的骄傲微笑。那微笑像极了老黑的,后来,这种微笑变成了我谎言的最好伪装。

    所幸的是,这里除了我,还有一样为了生存而自私的人,他们的残忍可能和我的半斤八两,但是他们没有能力活下去。这成为了以后慰藉自己的办法,看吧,世界上总是不乏和你一样残忍的人,只不过他们没有你的能力,所以成为不了你这样冷酷的人。

    当所有非试验品都被处死,试验品也都被处死后,我最终胜利——我用了无资格者最卑鄙的方法,撒着谎骗取了所有非试验品的信任。我惊异着到了最后一回合两人pk,有资格者的身份才浮出水面,即使他完全不像。然后所有非试验品因为选择了相信我,选择错误而被全部处死。回到休息室,我每个回合的票数被裁判以一种嗤笑的口吻隐秘告诉我时,疲惫的我突然爆发出几声凄厉的冷笑。而这几声冷笑在他看来,仅仅是对其他无资格者的轻蔑罢了。

    第一个回合,117票,全场最少,但是没有一个试验品选择了我。异常紧张的状态已经把有些人的判断能力扼杀了,但是这属于正常波动,不出几个回合,这些人的判断力就会回来,这从我后来越来越少的票数就可以判断出来。而令我心寒的是,从一开始,多数试验品幸存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沉默了许久,我问:“有资格生存的那个人,是以什么素质获得这个身份的?”

    老黑走进休息室,我睁大双眼:“你居然还活着!”

    老黑没有解释他还活着的原因,而是微笑带给了我“欺骗游戏”最后的结局,他摸索到饮水机附近,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撒谎和那个答案。”他慢条斯理地回答了我上一个问题。

    在我疑惑的目光里,他缓缓解释道:“所有试验品,只有你有资格活下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间涌上头部,竭力控制着拍案而起,射杀所有人的冲动:“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的资格,就是前几天我问那个问题的时候,你给出的答案。”老黑看不见,但是我能确定他能明白我当时的表情,并且在为那个表情窃笑。他并没有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而是玩味道:“什么都不做,把那三个人撞死。这个答案,居然出自一个孩子之口。一百个孩子里,只有你说出了这个答案。但是这不够理智,远远不够。”

    我慢慢冷静下来,现在的我不难知道他要的答案是什么了,一种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后来Quinn告诉我,这可能是我当时仅存人性的最后挣扎了。

    老黑用空洞的眼眶看着我,脸上带着那抹讨厌的微笑,“当时没有人做出了我完全满意的答案,所以我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来决出值得生存的人。你是有资格者,但是你不知道。但是这正是这个游戏的有趣之处。”

    我意识到他的意思是什么了。这个家伙不愧是整个世纪最伟大的卑鄙疯子。所有人的死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让我成为有资格者进行游戏却又不告诉我,而是让我欺骗着所有人赢得游戏再次获得资格。他早已从这个答案中摸透了我的性格,并且成功地利用了它。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无资格者,但我还是说出一个又一个谎言让别人相信。在整个过程中,我没有手软过,我毫不犹豫地害死一个又一个无资格者,尽管我以为自己也是;在最后一回合,我利用了让我活下来的所有人的信任,淘汰了自己认为的有资格者,尽管我知道,这样整个会场,只有我一个人会活下来。

    “整个游戏里面,因为投错票处死的人都是因为你,我的孩子。”老黑的神情慈祥的如同最仁慈的基督教徒,“你背负的罪孽一点都不比我们少。”

    我平静下来了,我望向桌面上盛着冰水的玻璃杯,里面倒映着我的目光,犀利冷峻得有些吓人,我把自己的目光隐藏起来,这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像老黑了,披着一张伪善的皮囊,做最卑鄙的事。

    但在这个游戏中,所有人的卑鄙和自私程度都不比我低多少。

    处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看见试验品们懊悔而侥幸的表情——他们在遗憾处死的不是嫌疑最大的我。他们站在比非试验品相对客观的地步,他们可以非常轻易地判断出我是有资格者最可能的人选——我。我知道自己的票数不会最多,因为大多数票数掌握在非试验品手里,当时保持理智的毕竟是多数,但是只要超过五分之一......这样,只要牺牲一部分试验品,就可以一步步分解掉非试验品的票数。加上一点点运气,大多数试验品都可以活下来,但是没有一个试验品这么做了。他们只是麻木地投下比非试验品正确率更高的一票,等待着自己上台撒谎的机会。尽管他们明白在一轮又一轮中,我已经慢慢建立起所有非试验品的信任,等待只是无谓。但没有人愿意牺牲。

    接下来的回合里,所有人都做出我就是有资格者的判断。而我身上,还是背负着少量的票数,没有票来自试验品不是最令人心寒的结果,而是那些票数全部来自非试验品——那些已经判断出我最有可能是有资格者并且恢复了理智的人。他们把票投给我只是出于一种自私,他们明白我的票数肯定会是最少的,不会超过五分之一,所以他们把票投给我,祈求最安全的自保。

    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评论他们呢?我当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利用着它踩在尸体上拿到了生存权。我冷笑了一声,但这次不是出于对人性的惋惜,而是对所有人在这场游戏中表现出的自私自利——我赢了,在这一刻,我终于开始为自己骄傲。

    我没有问老黑为什么还是要处死那些判断正确相信了我的非试验品,游戏规则上没有它的答案,但是那个问题中有。他们没有判断出最后一回合两个人都在说谎,在生存面前,一点点错误都是不允许的,所以他们都要死。

    接着发生了21世纪最重大的历史事件之一,它间接导致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老黑重新问了那个问题,我重新答了。

    老黑伸出手,他让我想起天花板上的那朵黑色玫瑰:“我们是一路人了。”

    我们可以感受到对方脸上,洋溢着那种邪恶而纯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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