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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欺骗游戏(上)(1/1)

    (以下是Shawn关于“欺骗游戏”实验的回忆,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摘自林商临终离过世前三年所著的回忆录。)

    大概在我诞生一个星期后,我和其他被抽取参加“欺骗游戏”实验的九十九个孩子被挟持到集中营新建的广场里。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广场就像古罗马斗兽场一样,空旷的广场被圆形的观看台团团围住,里面坐着了表情麻木的观众,老黑也在其中,他目不斜视,脸上挂着那抹微笑,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唯一与古罗马斗兽场不同的是,这里是全封闭的,看不见天空。那里有五个巨大的显示器,它们悬在正中,显示器上的黑玫瑰图案闪耀着,娇艳得一如平常。

    裁判身着白色大褂,大褂上绣着黑玫瑰的图案,他让我们按照编号排好队,全员进场,然后五个五个的开始实验。当全部人入场的一刹那,大门冷冷关闭,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百个孩子,只有一个人有机会出去了。

    我们作为接受实验的第一组,被佩戴上一系列仪器,我发现自己此刻的表情出现在编号03的大屏幕上,但表情仅仅占了屏幕的一半,另一半,是我们的心率,脉搏,肾上腺素和呼吸速度。

    其他九十五个孩子加入了观众席,我们身后站着五个拿着枪的士兵,他们把瞄准镜对准我们的头,时刻处于射击状态。

    裁判和蔼可亲地微笑着,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每个人。他环视了一遍大厅中的观众后说道:“欢迎来到‘欺骗游戏’竞技场!”

    观众爆发出一阵欢呼,我发现所有的观众我都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他们的表情贪婪而疯狂,除了老黑,他依旧带着那抹微笑——他始终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上,欣赏着常人忍受不了的这些那些。

    “现在我给大家讲一遍游戏规则!”裁判的表情慈祥异常,如果他说出接下来残忍的话,我会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喜欢躺在摇椅上看夕阳西下,而不是自相残杀。

    “观众席上的各位都知道,我们这里的规则是弱肉强食!在今天被抽取作为实验样本的人中,每个人都在前天被进行了基因检测,这一百人中只有一个人,他/她的基因符合这里的生存条件。在昨天晚上,那个人已经接到了在这里继续活下去的通知!而没有接到通知的人,都得死!”

    观众台上的成人都亢奋地注视着我们,整个会场嘈杂异常。在大屏幕上,我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表情,孩子们在那一瞬间睁大了双眼,脸上尽是对死亡的恐惧和无措。

    “现在,我们要采取最刺激的方式处死那些不配活着的垃圾!投票表决!观众席上的人们,这正是你们渴望的,决定他人的生死!让我们为此感谢上帝吧!”

    我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表情,没有害怕,只有深深的厌恶,我的冷静令人吃惊。但在那个该死的“摄魂术”实验中,我是唯一活下来并且没有疯掉的人,这一百个孩子中,我是唯一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我是说,我比他们看淡太多了。

    我突然想起老黑前几天问过我的问题,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看淡,我没有同龄人那种对生命的怜悯,那其实是一个对错当不当惩罚过当的问题,我答了是——不过我猜这并不是最残忍的、最理性和冷酷的回答。

    裁判微眯双眼,继续说道:“我们将用排除法选出那个孩子。这一百个孩子里,会五个为一回合进行表决,每回合,每个孩子被给予三分钟陈述自己为什么是那个可以活下来的孩子——是的,尽管你不是,但你可以说谎!只要你被相信,你就可以活下来!每个回合,我们都会进行一次公投,选择权在所有观众的手上!包括试验品们!你认为几号没有资格活着,在撒谎,你就投那孩子一票!然后那孩子就会被......”

    说到这,裁判虚伪的微笑终于变成狞笑,他把手比成手枪状,冲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了一枪。

    竞技场的大屏幕上,所有孩子的表情里都写满了惶恐和猜疑。接着他们意识到自己必须伪装成那个有生存资格的人,他们控制着颤抖的身躯强装冷静,但大屏幕上,他们的心率越来越快。幸运的是,所有非试验品都出于嫉妒亢奋状态,暂时没有人去留意这些数据的变化。

    “一个孩子被杀死,另一个孩子在下一个回合就会过来补他/她的缺,补位的孩子失去公投权。考虑到对于先来的孩子不公平,生存超过三个回合的孩子将获得公投权!明白了么?”

    非试验品观众兴奋地点点头,置身事外,其乐无穷。

    “你们可以观察大屏幕上的数据和表情,判断谁在说谎!”裁判舔了舔嘴唇,慈祥的伪装已经完全揭开,我猜他已经没有兴趣隐藏自己的兴奋了,“但是机器不总是在工作。每回合结束后的一分钟,竞技场的孩子们会被隔离在一个隔音的房间里,你们将看不到他们的任何数据!我猜骗人的家伙需要冷静一下,好好看看他们的大小便有没有失禁。”

    这是个恶俗的笑话,但是所有非试验品们都夸张地笑起来。但是裁判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再也笑不起来了。

    “非试验品们,你们不但要决定他人的命运,还要决定自己的!这就是我们游戏好玩的地方!”裁判提高了声音,像一只已经开始捕猎的野兽一样,嘴角因为过于兴奋而微微抽搐,“在这个会场里,观众最多一共有一千个!如果那个有生存资格的孩子获得了五分之一或以上(五分之一取最大整数值),投票他票的所有人中就会有四分之三(同)被射杀!当然,在场上投票的人和有资格生存的人永远不会被包括在这四分之三里面!而如果那个有生存资格的人获得了最高票数——那么只能说明观众的判断是错的,我们的判断也是错的,这个孩子和非试验品观众们都没有生存的资格。那么那个孩子,和所有非试验品观众都会被射杀!而剩余的孩子将全部获得活下去的机会。”

    观众的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而场上的其他四个孩子脸上有了一丝希望,我则面无表情——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表现出任何表情比较好。

    “不过投错票的人还有一个机会。”裁判欣赏着所有人的脸色,表情又一下变得如天父般慈爱,“如果你发现任何人偷看别人的投票结果或者去数一共有几个人被处死,请立即举报,举报一次你将会获得一次豁免权。假使你投错了票,你也不会是那四分之三。”

    一片死亡一般的静寂,所有人都在思考自己的立场。

    场上的五个孩子中的无资格者,必须尽力活下去,多活一个回合,淘汰有资格者活下去的概率就越大。他们必须说谎,因为大多数票数掌握在致力于淘汰无资格者的非试验品手中,尽管他们活下去的代价,必定是牺牲相信他们的人的生命。

    那个有资格者,必须尽力证明自己是有资格的,他必须打败所有无资格者,看着一个个无资格的人被枪杀,他的生命建立在其他九十九个孩子的死亡上。生命或在最终的时刻孤独而自私地闪耀,或在中途在同龄人得逞的目光中熄灭。

    孩子中的投票者,无时不刻活在惶恐之中。没发现有资格者,心情焦虑。发现了,纠结于牺牲和生存。他们掌握着少量的票数,如果为了拯救其他孩子投给有资格者,就有可能变成那四分之三;如果自私地投给无资格者,等到他们上场的时候,非试验品们可能就已经辨认出有资格者了,他们难逃命运。

    非试验品们,将在整个过程中出于猜疑之中。他们猜疑场上的人,猜疑观众台上的人——他们要抓住每一次举报的机会来使自己活下去,直到游戏胜利或者全盘皆输前,他们都将处于高度压力下,作为自己此前的每一次大笑和兴奋的代价。

    我想当时的裁判肯定是故意等了三十秒,让所有人理清思路。接着,他礼貌而优雅地说道:“那么,我们开始?”

    全场,没有人答话。所有人都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

    “那么,我们开始。”

    裁判压抑着亢奋,准备看那场最终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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