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意眼都没抬，恭恭敬敬仍倒着茶；良情还没踏出去的脚步闻言顿了顿，转身就要跪下。暖玉也笑了，一头青丝就那么散着还未来得及挽上，端的是风情万种：“这倚翠楼的事自然有妈妈心，怎么敢污了殿下的手。良情，还不自己去妈妈那里领罚。”
良情又应了一声，不敢再耽误，加快脚步下了楼。
肖连抿了一口茶，悠悠道：“暖玉美人倒是慈悲，本皇子不过说笑几句，若是罚了丫鬟惹了暖玉美人伤心，岂不是不美？”又停了停，站起身绕到暖玉身后，撩过她的一缕发丝赞到：“本皇子今日才真正见到什么叫做青丝如瀑，不若本皇子也学一回那话本子里头的痴情郎，替暖玉美人挽一挽发可好？”
暖玉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怎敢劳烦殿下？有良意就够了。”
肖连却不管，吩咐一边的良意：“还不将你妹娘的篦子拿来？”
良意看了看暖玉，见她点头才拿了头油与篦子过来，立在一旁看着。
肖连的动作却是十分小心，生怕弄疼了暖玉一样，轻轻柔柔的暖玉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动作。肖连一边篦着头发，一边说：“暖玉美人，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即日便启程。特意来向你道别讨个巧，可别等我回来，暖玉美人就成了我嫂嫂！”
暖玉笑了笑：“殿下倒是又说笑了，暖玉就在这倚翠楼里，怎么会成为殿下的嫂嫂？暖玉惟愿殿下平安归来。”
肖连也笑了：“那就承暖玉美人吉言了！”篦发的动作不停，两人都不再说话。
直到肖连已经走了，暖玉也还没有回过神。一边的良意担心地看了看她，终于轻声叫了一声：“姑娘！”
暖玉被她惊醒，喃喃自语道：“以前阿娘总是静静地坐在镜前，等阿爹替她描眉篦发，现在想来，那个场景，倒好像前生一样。”
良意接着替她挽发但也敛了神情：“姑娘还想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白白添了不痛快！现在当务之急还是……”
“姑娘，良意姐姐！”外头传来良情欢快的声音，良意警觉地闭了嘴。瞧见良情活泼的样子，又忍不住数落到：“你是嫌姑娘在这楼里的处境不够难堪是不是！说了多少次，叫你沉稳点别让人抓了话柄，你倒可好连二皇子也编排上了！若不是太子与二皇子，你以为姑娘能在楼里过得多好？便是崔妈妈，也是看我妹娘得了两位殿下的青睐份上才由着姑娘……”
良情苦着脸瞧着暖玉，暖玉也不开口端着茶由着良意教训良情。她也无法护这丫头一辈子，若是多说几遍能长些记性也好。倒是良情自己先求饶了：“我的好姐姐，你就别数落我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暖玉这才附和几句：“好了，良情也知错了，她还小慢慢教就是了。你替我送碟点心过去给妈妈，想来闹了这么一阵，妈妈也醒了，你代我去陪个罪。”
良意瞧了一眼良情：“姑娘你就由着她吧！她不小了，穷人家的孩子十四岁已经顶了家里半边天。她倒好，成天给姑娘惹祸，不教训教训怎么得了！”嘴里说着不留情的话，倒还是听了暖玉的话转身出了屋子。
良情看着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直到良意走远才叽叽喳喳的又说起了话：“姑娘，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二皇子真是个煞星，可半点也比不了太子殿下！还是太子殿下好，温文尔雅端方如玉……”
暖玉听了她的话，怒极反笑打断了良情的话：“你这么喜欢太子的话，不如送你到他府上做丫鬟可好？”
良情慌了，匆匆忙忙解释到：“姑娘可别误会了！因为太子殿下对姑娘好，我才多说了几句……”
暖玉摆摆手，不想再听：“看来还是良意说的对，是得好好磨磨你的性子了。这楼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竟也敢如此放肆！太子殿下？二皇子？被有心人听见又要大做文章，一顶不敬二皇子的帽子可就扣到你头上了。良情，无论心里头想什么，都不要在脸上或者话里头表现出来。不偏不倚，才不会被人抓住错处。这一点，你得好好和你良意姐姐学学。好了，你也下去吧，等良意回来叫她来伺候着就好了。”
良情咬着嘴唇，站了一会见暖玉看都不看自己，带着哭腔应了声：“拿娘我先下去了。”
房间里头这才回复平静。暖玉还是坐在那里，想着那个“梦”，不，是现实，刻在她心里不敢看不敢碰的曾经。她又想起刚刚替自己挽发的肖连，苦涩地笑了。
‘阿爹，你说会替翩翩择一个这世上最好的夫君，他会替翩翩挽发贴花黄。可替翩翩挽发的，却不是我的夫君呢。’
暖玉摆弄着手边的茶盏，看水一圈一圈的荡起波纹。良久，终于厌了，丢了茶盏，抬起头触眼可及的就是这满屋子的精致。这是倚翠楼最好的屋子，代表了花魁暖玉的身份。她是暖玉，扬名天启的花魁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