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在这坐了半个月，地方都没挪一下。其实被锁在天池底的那几千年里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可以对着自言自语的死物以外什么也没有，但只能一动不动地待着，哪也去不了。要说区别，只在于那几千年锁住他的是天泣鬼棺，而这半个月锁住他的是一份挂念。
那个曾经的仇敌这半个月还算讲信义，有空就来告诉他莲衣的恢复情况。那家伙当时为了保住莲衣的躯体，在她体内放了一枚紫灵，通过感知紫灵消耗的速度，就能得知莲衣恢复的速度。
“我想问啊，为什么她对你那么重要？”
他不想搭理，因为说好的事，他可以不动手，但不代表心里已经放下了。
但那家伙倒是一点不知趣，仍在一旁聒噪：“别人都以为你阴冷无情，但我应该最清楚你很重情义，不然我们也不会结下梁子，嗯······应该是结下血海深仇。”
他还是没接话，但骤然迸发出的杀意，哪怕来只最弱的小妖怪应该都能明显感觉到。
“好吧，算我多嘴。”那家伙夸张地翻翻白眼，“可我还是想问，你对她，应该不只是说几天话的情义那么简单吧？”
“她是近万年来第一个愿意主动跟我说话的。”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这次轮到那家伙沉默了。
这世界清静了好一会，然后那家伙突然说：“她来了。”
他回头，那家伙已经化烟飘散在了。就算知道他会信守承诺，也还是只让分身过来，本体应该在附近，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只黑色的蝴蝶轻轻落在他肩头，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焰也扯开雪风，像莲花飘落荷塘那般雅然落在他面前十步外。
“我来了。”莲衣收起周身火焰，对着他笑道。
他回以一笑，“我在这。”
莲衣扯扯衣袍坐在，“那赶紧开始吧，我可能时间不多，嗯，今天讲什么？”
他没回答，目光移向她身后，烛龙皇宫的方向，脸上的笑已收了起来。
又是一团火焰，像半年多以前那样在他和她之间砸下，护着她，面向他。
“子穹。”他淡淡地说出了来者的名字。
此时的子穹没有穿平常那件青色长衫，而是披着灰黑色的皮质甲衣，杀气满目。
站在子穹背后的莲衣虽然看不见老师的表情，却也不难猜到。不知为什么，她已经完全找不到刚才顶撞父皇的那种勇气，只敢怯怯地叫一声：“老师······”
子穹没有应声，只是把右手放在嘴边，接着胸口一道红光顺着喉咙到了嘴里。子穹用手接住了那道吐出的红光，一颗拳头大小，被火焰包裹着的珠子。
“老师！”莲衣大惊失色，将心口的那颗龙珠拿出体外直接使用虽然能大大提升战力，但龙珠关乎龙的性命，如果龙珠在体外被击碎，那就算是诸天神佛全赶来也救不活了。
“殿下若执意而为，子穹今日就战死于此。”子穹的声音平静而郑重，论谁听了都会觉得这话一定说到做到。
他静静看着，既没摆出应战的架势，也没有打算要退步的样子。
子穹轻声念诀，引下龙珠上的火焰环绕在他周围，真要动手的话，子穹清楚他杀死自己也就是一招之内的事情，但是子穹并不惜以死相谏，这是臣子应尽的本分，也为了皇的知遇之恩，所以无论是半年多以前还是今天都是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
“老师。”莲衣一步跨到他们中间，将挡在他身后，“我并非不信你和父皇，但是我也信他。”
子穹不为所动，继续念诀。
她也继续说道：“所以老师，可不可以信我一次呢？”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子穹停下来，冷冷回答道，“这风险谁也担不起，殿下你担不起，我也担不起，整个烛龙一族都担不······”
“老师！我不只是烛龙储君，未来的皇。就像我是你的弟子，同时我也是他的朋友。”火光里，她的瞳仁异常清晰。
他的眉毛颤了颤。
安静许久后，子穹默默吞回龙珠。
“殿下就拜托你了，半个月前那种事不能再发生！”子穹的目光越过莲衣看向他，“我仍不信你，但是作为臣子和老师，我觉得应该听殿下的。”
他仍不出声，只是略略点头。
风雪依旧，将一串脚印很快掩去。
莲衣看着子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终于撑不住了，直接跪倒在地干呕起来。
他下意识想伸手，却突然明白过来，立马疾身后退了几步。
勉强止住干呕后她吐出龙珠，用火焰将自己包裹这，直到很久后火焰又被她的龙珠吸回去，她才脸色苍白地坐下。
“刚才，几步？”
“三步。”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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