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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凌乱的独白信(1/1)

    原来有很多话写出来要比说出来容易的多。

    那些从笔尖划出的文字,像涌动的潮水一样的感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些不知该寄往何处的信,终究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着,有人看到了灰烬,但没有人看到里面沉重的心情。

    很多很多时候,有许多话漫过丫丫的心底,支离破碎,凌乱不堪,而她只想讲给颜听。

    颜,在别人眼中我依然是个会在阳光下快乐到飞扬跋扈的孩子,因为我从不在别人面前流泪,我的泪流在心里。有时候我当作自己死了,才可以感觉不到自己与家族悲剧的存在。我一直认为上帝让我娘和我爹结合在一起是个巨大的黑色幽默。爱有很多种,可唯有一种伤害我那么深,甚至造成了我的心理有残疾的嫌疑。可你知道吗?我要说的却是让世人赞不绝口的父爱。同龄人还在父亲怀抱中撒娇时,我就已经懂得了一意孤行。我不知道好父亲会带给人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的父亲就像压在我头顶上的那片乌云,他夺走了所有本属于我的阳光。想起那卑微而苦难的母亲,我就不能原谅自己的生父。以前我总是埋怨母亲为什么不逃呢?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宿命的安排。他是我的生父,如果他以后对我母亲好,我就会忘记以前的伤痛去原谅他。可随着时光的消逝,他对我母亲更加变本加厉,让我母亲饱受人生疾苦。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原谅他,那谁又来体谅我的母亲?

    颜,很多事情都是我不想做的。泯灭个性,收敛感情,压抑思想,埋藏内心的声音。我本不需要用美丽的谎言来掩饰什么,更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标榜着自己。棱角就是棱角,倔强就是倔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我不在乎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挑剔,我不怕别人嘲笑我极端。我有自己的舌头,会用它来咀嚼这个社会。我有属于自己的一切,尽管它不是那么美好。我有自己的思想,用不着别人强加。可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做才是最重要的!

    颜,你相信命吗?我主张年轻不信命,可我从不敢说人定胜天。你说我这一生的遭遇是命中注定吗?你说我家族的世代悲剧也是命运捉弄人吗?我对你的感情也是上帝早就安排好的吗?如果时光倒流是否这一切还是这样呢?如果我母亲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她又该如何承受?如果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又会怎样抉择?我知道你爱你的家庭爱你的孩子超过爱你自己,可我爱你也早已超过爱我自己的生命。

    颜,当我收到你说依然爱我的短信时,我兴奋地彻夜难眠。我知道我们说的不是同一种爱,可我依然很高兴。因为至少你还是在乎我的。我总是告诉自己,你若安好,我便是快乐的。我有时候很累,因为爱却不能说出口。但我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忽然变得超好,好到我可以默默爱你一辈子。很多时候我想要的并不是很多,可以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你,我就会很开心。

    颜,对不起。我那次把手机设成空号,出尔反尔地没有去看你,故意对你无理取闹,皆因我总是害怕你离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曾经问自己最怕的是什么,内心的答案居然不是死亡,而是你的离开。若干年前我眼巴巴地看你结婚现在又看你有了儿子,我知道你离我应该是越来越远了。我想你对我的感情只不过像是家里养的多年的一只流浪小猫,你仅仅是喜爱它疼惜它而已。我还是在贪恋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知道任何感情都不该轻易付出的。可我对你的贪恋早已泥足深陷。

    颜,是不是我不该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呢?偶尔,我真的很害怕。我曾梦到自己像古代罪犯坐在囚车里那样,然后很多人手里拎着垃圾往我头上砸。我母亲跪在地上哭泣,而你在不远处抱着小海诡异地偷笑。我为什么要爱你?这是多么荒诞而不道德的事情。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我有爱的权利,只不过我爱上的人碰巧是你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我要么永远不对别人讲,要么讲出来永远不再见你,这样我没有走进你的现实生活,人们就无法惩罚我吧?

    颜,其实我在少年时期有个很好的小伙伴,小可。小可有个很让人恐怖的嗜好,那就是喜欢收藏所有小动物风干的尸体。如果我们在田野里玩耍时遇见一只青蛙,她就会迟早逮住它,然后剥掉青蛙的皮,晒干收藏。她爹娘也是经常打闹的你死我活,但其原因只有外遇没有贫穷。她和我一样觉得世间最丑陋的画面就是一对男女撕扯在一起。我和小可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用来讨论到底是我爹兽面兽心更让人痛恨还是她爹人面兽心更可怕。后来,她自杀了。

    记得那个冬天,北风呼啸,寒冷刺骨,我和小可去上学。她忽然说她娘是被她爹害死的,我说那你拿出证据。她说她娘亲眼看到她爹和她小姨干那事后,次日清晨她娘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荷包蛋,然后就喝了农药。结果就在那天我们上学的路上,小可倒在了我的肩膀上就再也没有醒来。小可跟她娘一样喝了农药。

    我永远难以忘记,她死后脸肿的跟水母一样,然后大片大片紫黑的血从嘴里流出。我娘使劲蒙上我的眼睛,但她的模样还是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村里人都说她是猝死,可我知道她只是想她娘了。她爹没有安葬她,而是直接扔到了村后的山上,我忽然感到天地苍凉。

    后来,我总是不敢经过她家门口。但时常梦见她,她对我傻傻地笑。每次醒来,我的难过总是在胸口荡漾。从此,每到冬天,我的心情总是容易孤单凄凉,还有一点呼之欲出的恐惧。小可是我少年时期唯一的伙伴。我怎么都忘不了她。她曾经说过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红杜鹃永远无法和温室里的红玫瑰在一起,而我俩注定不是温室里的玫瑰。她曾经也说过如果你童年里缺少什么你就会穷其一生去寻找,但是直到你死你都不会找到想要的,即便找到了也不会再是童年时所拥有的那种感觉。

    颜,你说是这样吗?你又怎么会和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呢?当你知道我们的不同时,是不是就会马上离开呢?是不是我们命中就注定不该有任何交集。

    颜,我依然很反感在家的每一天。我爹娘吵架的时候跟以前一模一样,人越多的时候越能吵,永远都不会顾及站在一旁的子女的感受。我爹经常从早上睡到晚上,就像妇女坐月子一样不下床。而我娘还是一个人起早贪黑地下地干活,脸上写满被贫穷和命运所折麼的哀怨神情。我在家的时候依然是沉默着帮我娘干活,表面看来乖巧懂事,内心却深恶痛疾。而我还是无法忘记我爹以前的所做所为,无法原谅他,无力反抗他。

    颜,你说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在日新月异,为什么我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悲剧交加。难道,这个家族的悲剧注定要世世代代相传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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