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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她的姐弟难逃宿命的折磨(1/1)

    我总是觉得天生就爱沉默不说话的孩子很少。如果你曾遇到一个喜欢沉默的少年,请不要伤害他。因为你仅仅只是在短暂的当下遇到他而已,你不知道他身后埋藏着怎样的过去。如果你在他遥远的过去就遇见他,他一定是对你永远都敞开心扉的。

    就像丫丫对颜。

    丫丫从不对别人说出心事,甚至很多时候不愿和任何人说话,包括家人。看到他们,她有时候会感到惶恐,麻烦,失落,自卑,不安全。 她亦明白这些都是该她自己承受的,只是她还没有那么坚强。她告诉了颜,可她的世界颜从来没来过又怎么会明白它的存在呢?只是很多时候,这些压抑使丫丫像被渔夫打捞在岸上的鱼一样快要窒息而亡。

    她二姐在18岁那年跟邻村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跑了。丫丫曾经以为这已经是个完结的悲剧。但是若干年后才发现,这才刚刚开始。

    她在学校陆续收到二姐的来信,她的亲生弟弟和她曾是邻班同学。

    她二姐告诉她,那个男人带她逃去了北京。北京很大,人很多,空气干燥的龌龊。他们因为文化水平太低而无法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因为没有钱租房,他们夜里只能铺报纸睡在地铁站。白天那个男人有时候会找到一些出力气的活挣点钱,他们就会到小饭馆吃顿热乎乎的混沌,但有时候一连好几天找不到活,他们就吃泡面或挨饿。最后他们与很多卖艺的残疾人一样慢慢开始学着乞讨,在人山人海的天安门附近,在有很多外地旅游的人的天坛,在西单看着那些面目冷漠的小商小贩,在前门看着那些古宅古街古巷子,在地铁站看着那些干净匆忙的白领碰见他们绕道而行……

    起初他们过得贫穷但幸福。

    后来二姐与一个在老前门跟随师父学糖艺的小伙相爱。小伙也很贫穷但是足够让二姐穿暖吃饱。年轻人的共性很多,二姐想要的不单单是爱还是要懂她。小伙的出现让二姐有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的冲动。但是最终被那个老男人发现,将小伙打成残疾,将二姐彻底软禁在身旁。

    后来他们又逃往一个南方的小镇,过着同样狼狈不堪的日子。好在那个老男人对姐姐始终如一,想要逃离宿命的只有二姐那颗太过年轻不甘心认命的心。当初离家跟随他私奔,只是想逃离并报复那个丑陋不堪的家,结束宿命的折磨,但是在外的日子让她终于明白宿命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感到承受不了的疲乏,不想流浪在外,只想回老家接受父母的惩罚宿命的安排。而父母的思想陈旧而迂腐,他们不愿意再接受自己这个女儿。他们觉得这是家门的不幸。他们会怕别人嘲讽的目光。

    我忽然感到很好笑,父亲年轻时的恶贯满盈,家族世代的臭名昭著,难道就不是家门不幸,难道别人就不会在背后笑掉大牙?

    父母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年轻时在饭桌上整天厮打吵闹给我们带来的伤害,父母从不知道他们的贫穷给我们造成的自卑,父母不知道自己当年的种种行为已让自家的颜面扫地……现在却因为面子而不接受自己的亲生女儿。

    如果他们知道要面子,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丫丫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血缘把他们带到一起,他们却要像陌生人甚至仇人一样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二十多年?

    丫丫和弟弟曾在同一个中学读书。他们整天同一个时间跑操同一个时间上课同一个时间考试同一个时间放假,然后同一个时间回各自的家。他们心如止水的像普通同学一样相处。但是这个男孩,如果他哪一天知道了丫丫是他的亲姐姐,他出生在一个复杂而没落的家族,他有一个怎样不称职的生父,他当年是在怎样的情境下被送到拐弯亲戚家,他还会心如止水吗?

    在这个人情像宣纸一样薄的深秋,他弟弟的继母因病逝世。他还有一年大学毕业,她继母含辛茹苦地养他二十多年却没有等到他毕业的那一天。丫丫和父母以拐弯亲戚的名义参加了这次葬礼。他弟弟从千里之外的学校赶回来时继母已咽气,他没能见上继母最后一面。因为他继父喜欢喝酒吹牛撒谎,所以给他打电话时他以为是他继父说的醉酒话。他把继母的身体翻看了一遍,拍了拍脸,没有任何伤疤也没有反应。他的外婆含泪告诉他,你娘是病死的不是和你爹打架想不开死的。他没有流泪,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双手攥紧了拳头,攥到手上的骨节发白。

    通过弟弟痛苦的表情丫丫看得出他与那个坡脚女人的亲情似血浓于水。他与一个本无血缘关系的人深爱至此,而她和父母似心隔千山万水的陌生人。丫丫和她弟弟到底谁更幸运一点呢?

    丫丫瞥到了母亲眼里噙满泪水,父亲眼角闪过的一丝负疚。他们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一幕,心再狠内心一定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原来,感到心痛无奈的往往不仅仅是台上的主角,还有台下欲言又止的观众。

    如果没有能力给孩子一个基本温暖完整的家,让他来世上一直遭受人间冷暖,那么这样的生命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是为了证明上帝对某些人并不厚爱吗?是为了说明人不一定胜天吗?是为了让你我明白来世上走一遭只为体验宿命的轮回吗?

    丫丫轻描淡写地对弟弟说:“表弟,节哀顺变吧!”他抬头看看丫丫,眼神黯淡,喃喃自语,“如果让我变成畜生我能回到她身旁,我也愿意。”

    丫丫忽然有些羡慕,至少他知道亲情是什么味道了。而她只能从书中从电视剧中从别人口中感知这一切。

    丫丫忽然很想颜。很想很想。因为她觉得要不是遇到颜,她就会永远冷漠安静地过下去,对外界所有好坏的情感都无从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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