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牙村里最大的官，令秋水羡慕不已的是他不离身的长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关键时刻，他朝天放一枪，起到泰山压顶的震慑作用。
村子里没有电，到了晚上，乌漆墨黑，江大婶家不知哪里来的汽罩灯，照得她家屋子异常的亮，灯芯子也可调大调小，比一般人家用的小瓶做的煤油灯明亮多了。
秋水听二公鸭说江大婶家有这稀罕的东西，就盼天黑，等里屋奶奶睡下，好溜出来去看看。
晚上的村庄静得可怕，庄西塘口有两团鬼火一上一下跳着、嬉戏着，两个火团子你追我赶，像是两个调皮的孩童，从园子中央一直追到水里，忽的什么都不见了，秋水头皮麻麻的，汗顺着发梢滴下来，他后悔没约伙伴一同出来，可是已经 溜出来了，就往前走吧。
走到三岔路口，那里有颗歪脖子臭椿，三锁他妈就是在那棵树上吊死的。这女人脸皮黑黑的，扎着两条长长黑辫子，被三锁他大踩着辫子用凳子打，为的是菜里没放盐，晚上她喂完猪就上吊了，下地那天，秋水看到她穿着的黑布鞋上绣着花。
风把枯了叶椿叶子吹得呜呜响，就好像三锁妈在小声哭泣，路边风吹芦苇声就像是她穿着绣花鞋在踱步。
秋水的汗流到脸上冷冷的，三锁妈活着那么胆小，死了也是胆小的鬼，秋水故意站住，什么也没有，胆子壮起来，漫天星光，照着他朝最亮那家走。
“不要动！”
秋水险些被这恶狠狠声音吓破了胆，尿快要撒出来。
秋水一转头，啊，李大牙，背着枪，来到他跟前：“秋水？你不在家在这干什么？”
秋水说：“我找我妈！”
李大牙说：“我听汇报，你妈她们去赌钱了，你不许动，我去抓局！”
秋水想到被李大牙抓局的人，除了扣工分还要批斗，秋水急中生智嚎啕大哭起来，秋水嗓子尖，一哭比高音喇叭还响！
江大婶家灯熄了，一个个人影从北墙根溜了，只有秋水妈过来。
李大牙说：“你们赌钱没？”
秋水妈说：“谁赌钱了？我来找秋水的，啊，我的乖乖吓着了吗？”
秋水说：“我找你了。”秋水趁黑摸了李大牙手里枪一把，硬硬的，很权威！李大牙把秋水手扒拉到一边去。
李大牙说：“我要调查你们赌钱的话，对你们处理是严肃的！你快回家去吧！小混蛋！会报信了。”
秋水妈把秋水背起来，秋水第一次，感到母亲背是那么宽阔，那么温暖！
回到家，奶奶也找上门来，问道怎么回事。
秋水妈说：“今晚，李大牙抓局了，不是秋水，明天还不要受多受罪了！今晚就叫秋水在家住了。”
秋水妈煮了鸡蛋给秋水吃，和秋水妈几个斗纸牌的都来秋水家问信了，这一嚎啕惊动她们，散了，没事了。
秋水为看罩灯，却无意搅了李大牙抓局，那时的娱乐太少，斗纸牌也要上纲上线的，秋水半夜报信的事越传越玄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