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鸦雀无声，从两醉汉亮刀行刺到三人伏尸，前后只几息间，众食客还未缓过神，愣愣看着眼前这群人，不知是何来头，尤其是那少年，更不知是不是练就了什么金钢不坏之身，挨了那么狠的一刀，竟跟没事儿人似的。
萧瀚盯着少年胸口，轻问：“没事吧？”
赵沐风摇头：“多谢了。”
萧瀚喃喃说：“抱歉！”
那些人的行刺手法算不得多高明，作为少年贴身护卫，他当时没一点防范，这确实算不上称职。
赵沐风再摇摇头，冲四下护卫拱拱手：“也谢各位大哥了。”
几个护卫尴尬笑笑，连声说：“哪里…”王护卫上前笑笑说：“沐风，你这是在讽刺我们的么？”招呼店里伙计：“小哥，还要麻烦去叫一下差人。”又冲众食客朗声道：“还要麻烦各位朋友做个人证！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行刺在先，我们也是千方百计留他们活路，是他们自己不想活的！”众人盯着他手里长弓，皆堆笑脸，不管看到还是没看到，全是抱手迎合：“那是，那是！”
待几个负责马匹的护卫回来，大家草草吃过饭，留下一人候着差人，其余各自回房歇息。
每次住店，赵沐风都与萧瀚一屋，他当然更愿意与王护卫，只是王护卫刀剑功夫太差，真遇到刺客，那时不知是谁护谁。
屋里，王护卫沉吟片刻，摇摇头：“也用不着瞎猜了，依我看，十有八九是星月教的人。”
赵沐风摇头不语，王骞皱了眉：“照那狠劲，也有可能是专业刺客…可能是谁买/凶杀人。”笑笑：“沐风，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又盯向少年胸口：“对了沐风…你这里面另穿了铁甲的么？”
赵沐风摇摇头，从怀里取出十字挂坠，王护卫呆了呆，见十字中央已给扎透，轻轻哦了一声，明白刀尖应该是刺到了这上面，喃喃说：“你可真是命大…”皱眉又问：“这东西倒是古怪，哪个相好的送的？”赵沐风摇头：“哪是什么相好，是…”忽的止住不语，放回怀里，问：“王哥，今天才见识到你的真本事，是不是藏了私没教我？”王骞扫了眼一边萧瀚，笑笑：“我也只是射射冷箭还行，要说真本事，还是你萧哥厉害！”
萧瀚起了身：“王哥，咱们以后得多加小心了…你们聊，我出去跟兄弟交待一下明日行程。”
……
待萧瀚出了门，王护卫盯向少年，笑着不语。
赵沐风摸摸自己脸：“怎么了王哥？”王骞叹口气：“兄弟，没想你好那一口。”摇摇头：“也不怪你，打小就分开了，产生男女感情也是情有可愿的。”赵沐风呆了呆，不语，王骞喃喃又说：“回京路上我还纳闷呢，你跟萧兄弟这脾性都不错，怎搞得跟仇人一样，到了家门口才知…这感情是情敌呢。”赵沐风问：“王哥，按说你这岁数不小了，怎还没娶妻？”
王骞呆了呆，也岔了话头：“沐风，你可真是厉害…怎么知道那黑脸汉子是一伙的？”赵沐风摇摇头：“只是碰巧而已…他们吵之前，我留意到跑掉的那个似乎冲门口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确定的，当时只是拿弓咋他而已。”王骞呆了呆：“还是厉害，哥哥不知你！”赵沐风苦笑：“厉害的话就该猜到他们要行刺了…他们当时吵的很突然的…”又问：“王哥，那人应该是备着前一伙人行刺不成，他找机会再行刺的吧？”
王骞点头：“应该是这样…沐风，你这是得罪谁了，这么想要你的命？”
赵沐风摇头：“那我还是鲁莽了，应该私下先跟你们说一下的，或许还能留个活口。”
王骞也是摇头：“按他那硬气，活捉了估计也逼问不出什么的。”
……
两人半晌无话。
赵沐风轻问：“王哥，可以问件事么？”王骞笑笑：“沐风，怎么忽的这么客气？”赵沐风问：“十几年前将军领兵回京迎成宗还朝，你当时在身边的吧？”王骞呆了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赵沐风又问：“开封城下咱们西北军跟星月教徒的那场大战你在场么？”王骞又一呆，苦笑说：“哪是什么大战，只是单方面屠杀而已。”
王骞摇摇头：“他们哪里会打仗，别说连个趁手的兵器也没用，就是兵甲齐全，跟咱这正规军也没法打的，近咱们的身都难。”又摇头：“他们什么都不懂，也没个统一指挥，只知瞎冲…到最后，兄弟们都不忍再射了…冲上来又能怎样呢？”摇头又说：“沐风，可要说不畏死，咱们是不如人家的…要知道，咱们西北军那些个兄弟，每天练的就是绝对的服从命令，遵从旗号，说白了并没练到有多勇猛，只是把自己练木了而已。”
赵沐风问：“听说也有十多万降了的？”
王骞摇头：“阵前降的没多少人…是他们教主让他们降的。”
赵沐风又问：“杀俘是怎么回事？”
王骞苦笑：“成宗应该是给将军下了旨意，把俘虏交由禁军看管，咱们西北军则专心看守京城皇宫，维持城里秩序。”解释说：“那时禁军刚倒戈过来，可能成宗不太信任他们。”赵沐风问：“…禁军就把俘虏全杀了？”王骞不语，半晌又说：“经过那事后，有很多兄弟解甲归田了。”轻笑：“他们对将军不满，也不能怪他们…与我们这些俗人不同，他们当兵应该并不是为生计、为富贵，只想杀契丹人保家护国的…而不是在那边与契丹人做着朋友，喝着大酒，只知道回来杀自己同胞的。”
赵沐风摇摇头，问：“王哥你呢…你对将军也有不满的么？”
王骞呆呆，哈哈一笑：“沐风，你问的太傻了！我有不满，会跟他儿子说的么？”
赵沐风点头：“你会。”
王骞笑凝在脸上，起了身，出门前，轻声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