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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3败类虽生声名臭/英雄纵死侠骨香(1/1)

    孙思全捡起一把钢刀,小心翼翼的近前,先在陈景腿上斫了一刀,见陈景躺着不动,这才大着胆子探他鼻息。陈景倏地睁开双目,孙思全大吃一惊,忙不迭后退,但听秋剑虹在身后轻声一笑,这才意识到失态,面上一热,口中骂道:“妈的个老贼,倒是能熬,老子赏你个一刀两断,看你还能不能活。”骂骂咧咧的上前,挥刀往陈景项间欲砍。

    秋剑虹道:“算了吧孙兄,他好歹总是江湖中有头脸的人物,就给他个全尸吧,免得日后道上的朋友说三道四。”

    孙思全迟迟收刀,道:“秋大人,不是我做事太绝,不把这老贼毙于当场,我心中总不踏实。”

    铁剑张天忠既鄙溥孙思全的为人,又感激陈景方才饶他不死之情,因而道:“他受了这诸多创伤,又中了大师兄的摧心掌力,纵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死不过是迟早之事,孙舵主何必再补上一刀,只怕是……,嘿嘿。”他本想挖苦孙思全几句,秋剑虹素知这位师弟的脾气,向他使了个眼色,张天义便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一笑了之。

    孙思全只得悻悻然弃了刀,这时张天忠拾了绿虹剑呈给秋剑虹,秋剑虹接在手中反复把玩。这剑不过一尺二寸长短,柄上系着几寸长的鹅黄流苏,通体皆碧,唯独剑脊上有一小小圆弧微呈绿色,是名绿虹剑,寒气森厉,冷芒刺目。秋剑虹不禁由衷赞叹,“好剑。”随手舞了几舞,道:“可惜过于短小,不能用于上阵杀敌。”心中忽而一动,“今日歼此贼首是一功,来日把这柄宝剑觐献皇上,何尝不又是一功。”心下甚是欢喜,向陈景一指,道:“搜他。”

    孙思全应了一声,上下其手,把陈景全身搜了个遍,却是除了几两碎银外再无一物,不由微微摇头,注目看秋剑虹时,见他兀自瞧着绿虹剑,口中啧啧有声,心下立时会意,“原来是想要这个。”当即从陈景腰间解下剑鞘递了过去。

    秋剑虹这才微微一笑,纳剑入怀。孙思全咽了口唾沫,道:“可惜其余的二宝不在这老儿身上,否则一并到手, 倒是一桩美事,破一心会只怕不费吹灰之力。”

    秋剑虹微笑道:“我们围剿陈景的本意就是欲令一心会群龙无首,什么二宝三宝的倒不放在心上,有你孙兄在,秋某何虑之有。”扫视一遍殿内,道:“兵贵神速,我们即刻赶往南京,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天义,你速去知会镇江总兵,令其密调六千汉军绿营官兵集结待命,听令而行,尔后火速赶往南京与我们相会。”

    张天义答应一声,先自去了。

    秋剑虹背负双手往外走,经过白江身旁时,白江犹自未死,一双眼睛乞求的望着几人。孙思全见秋剑虹停了下来,只道他要把白江带走养伤,正欲上前献殷勤,忽听秋剑虹冷冷道:“白兄弟,事情紧急,我们不方便在路上带着你,而且你也不便留在镇江,万一给一心会探到了什么风声,那么咱们这趟出京的辛苦就全都泡汤了。你放心,我会向主子禀明你们兄弟的功劳,主子体恤臣子,你们的父母妻儿今生定是承受你们的余荫,安享荣华富贵。”抬脚踏住了白江的喉咙。

    白江面孔扭曲,双目突出,挣扎了几下,终于气绝身亡。

    秋剑虹冷冷道:“走吧。”看也不再看白江一眼,疾步出了破庙。孙思全心头一寒,一言不发的趋从而去。

    陈景耳听几人脚步声去远,欲待坐起身来,却还哪里能够,以他的伤势而言,此刻尚且不死,全赖一股信念支撑,他丝毫未把这死亡的威胁放在心上,心头焦虑的是一心会的生死存亡。他心里祈祷着有人走到这里来,但他也知道这是妄想,这附近的荒凉是他亲眼目睹的,数里之内没有人烟,否则秋剑虹也不会撒手从容而去。当然他自是不知秋剑虹只所以从容撒手的原因,却是他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将全局布署完善,自料已是万无一失。

    陈景忍着巨烈的痛疼偏过头去,望了望横在不远处的白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暗忖,“人说秋剑虹狠辣无情,行事不择手段,今日一见,果如其是。哼,也亏得他不给这侍卫医治,否则三宝俱落他手,众弟兄见三宝如见我一般,还不轻而易举就上了孙思全这贼子的大当。不过我倒没有想到秋剑虹会不给他们收尸,竟让他们曝尸荒野。”原来他自知必死,说什么也不能让三宝俱落敌人之手,借揪住白江舞动之机已把其余二宝塞在身上。这当然是存了一份侥幸之心,只是不想太过让敌人轻易得手,欲让秋剑虹费一番折腾,不意秋剑虹寡情薄义至此,居然踩死了白江扬长而去,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日影渐渐西斜,陈景体内残余的精力也一点一滴流泄体外,他心中暗暗叹息,“我陈景一人生死事小,一心会若因我而败,那可真是百死莫赎。”急火攻心之下,又喷出数口鲜血,眼见已然支撑不住。

    忽然一阵狺狺犬吠,十多只狗奔进殿来。陈景心头一喜,只道是有猎户经过,凝目看时,那些狗浑身肮脏不堪,个个伸出长舌,露出尖锐的牙齿,在那里徘徊作势。

    陈景心头不由一凛,他数十年风雨江湖,自是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些无人豢养的野狗,而且由它们扁瘪的肚腹来看,还是一群数日未曾进食的饿狗。须知狗一旦饿的狠了,为了抢食拼起命来,那是和狼不差上下的,当下吸了一口凉气。

    眼见那些狗对着白江的尸体狂吠一阵后,不见白江有什么动静,一哄而上,争先恐后的撕咬起来,一忽儿功夫把白江的尸体扯了个稀烂,一本簿书和一朵拳头大小的血红花朵从白江破碎的衣衫里滚落出来,被几只狗踩在蹄下。

    陈景不由暗叹,“罢罢罢,我陈景纵横一生,自负英雄,不料到死却果了狗腹。”一口气提不上来,已是昏昏欲去。

    忽听身旁一声长长的呻吟,陈景努力转头看时,见那少年动了几动,竟而站了起来。

    凌天宇被秋剑虹打了一掌,昏睡了半日醒转过来,兀自觉得头昏脑胀,胸口发痛。他定了定神细看殿内时,却大吃一惊,只见一群野狗正在吞噬人尸,那秋剑虹和张氏四剑俱已不见。忙不迭捡起一把钢刀,半支断剑,双手分别拿了,悄悄走到近前,大喝一声,奋力一刀劈下,正中一狗背脊。那狗惨嗥一声,扑通倒了,众狗出其不意受此惊吓,一窝蜂抢出殿去,却不远离,在殿门前狂吠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珠,齿缝间还连带着肉丝,不时滴下几滴人血,一步步又向殿内逼进。

    凌天宇心里打了个突,忙用力抽刀,殊料这一刀砍的狠了,钢刀嵌入了狗骨中,情急之下竟自抽不出来,忙双手执了断剑退后。那些狗进得殿来,见唯有他一人,竟似也懂的敌寡我众,呲牙咧嘴的作势欲扑。危急关头,凌天宇忽然灵机一动,一蹲一起探臂虚掷,那些狗惊叫着又逃了出去。狗怕猫腰,这是古老相传的法门,但是这一群狗守在门口,却是怎么也不肯走,对着凌天宇狂叫不止。

    凌天宇抹了一把虚汗,暗叫侥幸,莫说自己此刻身受内伤,便是平日里单身对付这些饿狗也须拼尽全力,胜败尚自不能定论。眼见众狗似欲再冲入殿来,饶是他胆量过人,也不禁心头发悸。

    却说陈景忽见凌天宇起身杀狗,这一喜可真是非同小可,“我原以为他死了,想不到只是昏迷了过去,是了是了,那秋剑虹自视甚高,断不会出全力对付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这少年我却是昨日见过的,只怕是凌云的儿子,他的根基当是好的,秋剑虹自负一掌便能把他打死,所以不屑查看,这真是天不绝我一心会。”心下一喜,顿觉又恢复了许多力气,双手用力一撑,居然半坐了起来。

    凌天宇听到身后有响动,转头看时,见陈景撑着身子望他,这一惊比初见野狗噬尸更甚,结结巴巴的道:“老伯,你没有……死吗?”

    陈景微微点头,低声断断续续的道:“你把这……人的尸体抛……到……庙外。”说着,目光缓缓转向白河。

    凌天宇顿时会意,犹豫了一下,却拖起那条死狗扔出。这死狗身体上血迹斑斑,混合的白江尸血遮住了它本身的气息,肉食的动物多数不同类相残,但这些狗饥饿之下,嗅了一阵,但觉气味有异,哪里还当它是同伴,立刻争食起来。

    一股子血腥气弥漫鼻端,凌天宇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脚步踉跄的走回陈景身旁,扶持住陈景问讯,“老伯,你怎么样?”

    陈景回光返照的时间已过,此时已是风中之烛,将熄未熄,话音已是含糊不清,“我不行了,我是一心会总舵主陈景,受骗被伏,他们拿走了一心会三宝之一绿虹剑,我葬身此地,他们必定封锁消息,欺骗会中的弟兄。你拿着花令和书……。”(濒死之人,无论如何话也说不这么利索,此处笔者不想使用过多的……,使诸君读起来不便,见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示意凌天宇注意白江尸骨旁的两样东西,“去南京找司明笙,告诉他不要相信孙思全,事关一心会三万弟兄生死,大恩大德来生变牛作马相报。”他弥留之际,说话难免杂七夹八,但凌天宇却也听了个大概,听他说到此处,忙道:“老伯,快别这么说。”但见陈景望着他不移,忙又道:“老伯请放心,凌天宇但有一口气在,必定不负老伯所托。”

    陈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眸光涣散开来,喉间咕嘟一声,似是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两颗老泪顺着眼角滴出,终于缓缓合目,饮恨溘然长逝。可怜一代宗师,竟而惨死荒山古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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