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暄立在船头，欣赏着湖光山色，静静地听着江边传来的歌声。歌声不似往常江南小调那样清脆婉转，黄鹂初啼般悦耳动听。却是远远地就能感受到歌者的忧伤悲痛，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扰得人心头酸楚。
撇下了十万带甲将士，抛下了或许即刻来犯的敌军，他独自来赴这场鸿门宴。
正思虑时，船着了岸。行舟的老翁提醒道：“公子，下船吧。”
他应一声，循着歌声走进竹林。
祁阳城，素来有天府之国的美称，水土温软。冬季也不像北方那样寒冷凛冽，温润的气候养育了一大批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这其中就有萧氏的夫君许秉正。
许秉正原任右拾遗，也就是监察建议之类的官员。官职不大，做的事儿也没个要紧的。说白了，就是闲差。本可以安安稳稳过一生的，却不太安分守己，替不该求情的人求了情，惹得龙颜大怒。被认作同党，一并处置了，沦为了党派之争的牺牲品。
这样的人，历朝历代都有，不是什么稀罕事。天子想让谁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嘛。只要一声令下，自有人替你网罗罪名。
偏偏他的妻子，萧氏不肯善罢甘休。
萧氏，出身习武世家，骨子里流淌着武人的血性，刚强不服输。夫君是被冤枉的，她怎能俯首认罪，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含冤九泉。一怒之下，她说服了自己的郡守爹，率领着整个郡的军民，反了！
顾云暄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多少是有些惊诧的。小小女子，竟有如此胆识和魄力。相似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七尺男儿，尚且在苟活偷生。如果说，顾云暄起初对她是有些敬佩的。那后来，就是折服和赞叹。
这个女子，面对天子封侯拜将，加官进爵的诱人条件，不为所动不说，还气贯长虹，洋洋洒洒地写了篇讨贼檄文。列举出冤假错案几十例，揭露天子自登基以来，对有功之臣奉行的铁腕手段。痛斥天子大兴土木，建造宫殿陵墓，陷黎民于水火。同时，指出各位亲王，无功受禄，身居高位，借权势欺压百姓的丑恶行径。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人钦佩？
只是，他顾云暄也是帝王家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再敬佩也是无用，注定是两个阵营里的仇敌。想到这儿，他无奈地摇摇头，露出一丝凄苦的笑。
“顾世子真是好胆气，竟单身匹马前来。”歌声已停，竹林里传来女子的声音。
顾云暄不做声，仍就一路前行。走到刚才声音传来处，却不见人影。
正皱着眉头，忽见一方罗帕轻烟一般飘到了眼前，顾云暄没有去接。只淡淡说道：“许夫人，这是何意？”
他称她许夫人，有些提醒的意味。
女子的浅笑声传来，响彻整个竹林。“我以为，人们只会当我是萧元帅，早忘了我短命的夫婿。”笑声里，含着几分悲戚，几分自嘲。
“坐吧。”女子从竹林掩映处缓缓走出。
看上去，是一身素净的白衣。顾云暄打量了一眼萧氏，三四十岁的年纪，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粉饰，脸颊上似有泪痕。想来，夫妻二人也是鹣鲽情深。他提一句，她竟落了泪。
顾云暄依言落座，从容地看着女子点起红泥小火炉，烹茶煮茶。碧绿的茶叶上下翻滚，荡起茶烟袅袅。
那白衣上，也是毫无点缀，干干净净，看起来有几分凄凉。是啊，女为悦己者容，心爱之人已去，再穿着打扮给谁看呢。顾云暄暗自感叹。
第九章 竹林劝降，烽火红妆（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