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顾云暄眼睛一直在自己的白衣上，萧氏说了句：“亡夫去后，我就只穿白衣了。”
顾云暄点点头，再无话可讲。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这样一位遗孀。
萧氏也不在意，专心致志地煮着茶。到茶香四溢之时，手捧一杯递给顾云暄。
顾云暄两手接过，闻闻茶香，再尝尝茶，道：“上好的君山银针。”
萧氏有些惊讶，她料他不会轻易喝下。一军主帅，多是瞻前顾后，小心翼翼。起码要等她喝过后，他才敢放心地喝。却不想，他像是毫无戒备的样子。
顾云暄看出了她的惊讶，只说了句：“和夫人这样坦荡的人，就不必设防了吧。”
萧氏笑道：“顾世子初次见我，就说我是个坦荡人，你就不怕我今日找你来，中了我调虎离山的诡计？”
“夫人若是想取性命，只怕云暄早就死在了舟上。这远处手执弓箭的武士，也不会到此刻还严阵以待吧。”顾云暄依旧气定神闲，即使他明知竹林里早设下了埋伏。
萧氏以为他不过是年少轻狂，凭借顾家成了主帅。没想到他不动声色，却是洞若观火。着实一惊，旋即，一挥手，将埋伏的弓箭手撤去了。
“云暄倒越发糊涂了，夫人这又是为何？”顾云暄不动声色，是因为他压根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萧氏脸上挂着一丝笑意：“雕虫小技，让顾世子见笑了。”说着，又替给顾云暄一杯茶：“即使我今日能困住顾世子，想必世子来前，也让属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迎战。”
“和夫人谈话，云暄觉得很惬意。”是的，他这么细致谨慎的人。就算他今日回不去，他也早安顿好了军中事宜。“夫人，根本就没计划让那些人真去攻城，不是吗？”
“顾世子果然名不虚传，一眼看穿。”萧氏刹那间错愕，“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找世子前来是想劝世子与我通道，一同反暴君。”
顾云暄脸色一沉，“云暄敬佩夫人的所作所为，却不敢苟同。”
“当今天子，倒行逆施。反之，早晚是大势所趋。我承诺世子，若是将来大业得成，我只报夫仇，其余的都是世子的。”她要用这优厚的条件，增加胜算。
“夫人，您是一心复仇，何苦把云暄拉下水呢？云暄就是不怜惜自己，也得顾惜燕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不是吗？”顾云暄报之一笑。
她也没打算能劝说成功，听此言，也觉有理。人活在世上，哪能没有牵绊呢？她可以奋不顾身，却不能要求别人与她抛家舍业。
“那，就是志不同，道不合了。世子，改日战场上你我再分高下吧。”萧氏伸手，做出个请的动作。
顾云暄从袖里抽出什么，放在了案台上，起身告辞。
葱郁的竹林里，参天的竹子直直地耸立着。空荡荡的林间，回荡着顾云暄走时留下的一句话：“权谋是世间最卑劣的游戏，战争是人间最丑陋的烟火。”
可即使最卑劣，最丑陋，他还不是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了吗？这命运的涡轮，根本不给世人一点点选择的机会。
竹叶仍在晃悠悠地落着，一片又一片。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此寂静，又是如此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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