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雷家园 > 第一章


    当他彻底弄明白骗子的这种伎俩后,顿时一颗心就凉了半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全都是在白白地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因为炒地皮要有足够的资金,而且动辄就是几百上千万元才能够有资格与别人谈交易,没这笔本钱,拿什么去炒地皮?

    “唉,怎么办?第一步都迈不开,第二步想也是白想。”李有财开始后悔不该到沿海来挖金子,这种地方完全是富人们聚会的天庭,没有本钱,只能一事无成!他知道,再在这里穷当益坚地耗下去,还这么继续一段时间,自己所有的本钱就会吃光用光,消耗殆尽。“不行,再不能这样混下去,明天必须离开,哪怕回到内地养鸡养鸭,也有希望看到以后的前程。”

    第二天上午,他做好了决定准备退房走人,可就在这时,又一个做中介的人被石老板带进了他的房门。石老板道:“老乡,这位朋友弄了一个好项目,你们聊聊。”

    李有财犯了职业病,随口蹦出一句道:“我要看实地。”

    中介人答得很快:“没问题,可以去看地。不过我没时间,我只能叫外面的那个人跟你去,他是实习生。”

    门外站了一个小青年,听到点了他的将,立刻走进房间,露出一脸稚嫩的笑容,对李有财道:“大老板,我姓王,,刚刚高中毕业,没有做好的地方请您多多谅解。”

    李有财没有吭声,只做了一个挥手出发的动作,心里却在责怪自己鬼使神差,要走了还去看什么实地呢!可说出的话怎好意思收回来,没办法只好跟着小青年走出了客栈大门。

    来到大街上,坐上了的士车,可哪会想到车子走了一段路,这身边的小王忽然捂住了肚子,大喊大叫起来:“哎哟哎哟哎哟,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

    小王的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李有财见状,立刻对司机道:“快,车子掉头往医院开,赶快送医院!”

    小王被送进了医院,经过诊断,他的阑尾穿孔了,但所幸医治及时,否则有生命危险。

    这个时候李有财的仁德之心大放光彩,他与小王非亲非故,并且还是刚刚认识,可宅心仁厚的那面本性使他伸出了援手,像家长般为这个小青年忙前忙后顾不了自己是一个快要成为流离失所的人。

    他一直守候在手术室的门外,当小王被护士用推车拖出来时,这孩子眼里流出了泪水。他道:“大老板,谢谢你救了我。”

    “不要叫大老板,我姓李。”

    “好,我不叫大老板了,我叫李老板。李老板,我想请你帮我打一个电话,麻烦你把我的叔叔叫来好吗?”

    李有财急于抽身,这个时候不愿意多与小王搭话,于是心事重重地走到有电话的医生办公室,按照电话号码打过去,十几分钟后,但见小王的两个叔叔一路奔跑冲进了病房中。

    “怎么啦?怎么啦?”两个叔叔同时问道,“早上出门还是好好的,这是什么一回事?”

    小王讲述了发病经过,同时也介绍了救命恩人。接着转过头对李有财道:“李老板,这个是我的大叔,他在市国土局里工作,那个是我的小叔,他是一个村上的村支书兼村里的村长。”

    李有财愣住了,他没想到被他救下的小王会有这样的背景,心里顿时有种预感,做好事会得到好报!刚才出于人道主义本能,现在奇迹出现了,难不成今天会从小王的身上,真能获得暗室逢灯的收益吧?

    这种想法让他猜对了,原来,小王的父辈有三兄弟,爷爷奶奶早年去世,丢下两个少年失怙的叔叔正在读小学,因而一切抚养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父亲的肩上。谁知父亲把叔叔们含辛茹苦养大成人,他却积劳成疾活活累死了,故而叔叔们把他这个侄儿视为了己出,遇到这种事他们就像火烧了眉毛一样飞快地赶了过来,担心侄儿突遇灾祸对不起亡兄临终时的托付,要照顾好他的后人。

    叔叔们千恩万谢李有财,大叔道:“我是国土局管土地审批这条线的副局长,李老板来到我们北海,首先我要感谢你救了我的侄儿,其次你来北海参加我们的城市建设,我完全可以代表政府感谢你的大力支持,如果你有哪些方面遇到了困难,需要我化解的地方只管说出来,我会义不容辞,做你推动的力量。”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李有财激动地伸出双手握住大叔。“我今天遇到救星了,有你们的支持,我就不走了。”

    小王躺在病床上道:“大叔,李老板想要一块好地,你就为他想想办法吧。”

    “想要地你怎么叫他找大叔呢!”小叔道,“李老板,我这个侄儿人小志大,刚出学校门什么都不懂,原本我们要为他安排一个铁饭碗,他不干,硬是要跟别人学习搞开发,没办法,我们只能由着他。今天遇到了你这个大善人,我看就让他跟着你学本事吧。至于你想要的土地,这件事就由我来帮你搞定,我是村里的土皇帝,拿出几十百把亩给你们搞开发,我说一句话你们就可以操作了。”

    “太好了,太好了,”李有财高兴得几乎失态。他丢下大叔的手握住小叔的手道,“支书同志,太谢谢你了,有你给我土地的支持,我就可以不要再去瞎跑了。你放心,你们的这个侄儿就交给我吧,我不会亏待他。我有一口饭吃,他也会吃到一口饭,我赚了钱,他也会跟着我发财。”

    有了两个叔叔的支持,接下来李有财的脑袋里很快就谋划出了一个大胆的诡计。当小王康复出院后,这个小青年便成了他的死党,并且也是他计划中的第一个合作伙计。紧接着来到小叔的村上,马上进行圈地立约谈付款的方法,整个过程仿佛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一样,先付二十万元定金,余款一千多万元等到手续进了国土局的窗口后,再一次性付清给村上。这样一来,合同在按照他李有财的意图由他自己一手拟定下,一块城郊结合部的集体土地,就这样变成了他可以指山卖磨的资产了,让他轻轻松松,把第一个步骤完成好了。

    有了第一步,第二步就好办了。于是他把客栈老板找来,当着小王的面拿出合同说:“石老板,这段时间你帮了我不少的忙,我说过,有钱大家赚,现在业务来了,这是我刚刚签下的合同,我们大家一起干,怎么样?”

    石老板露出惊讶,看完合同后,他道:“老乡,真是看不出来,你一出手就做成了一笔好大的生意,这下你可是要发大财了。说吧,我愿意跟着你干,只要有钱赚,就是叫我当牛做马我也不会计较。”

    李有财非常满意这种表态的口气。遂道:“别急,我有话要交代,既然你愿意跟着我们干,那我们三个人就是合作伙伴了。刚才我已经跟小王解释了,我是国企的一个老总,直接操作这块土地大家没多少钱可以赚,因为留下后患谁都不想去蹲班房,所以我们必须变通一下,用另一种方法,先对外招商,找一个合适的愿意投资的合作伙伴,做成一个假的炒地皮生意,用一笔资金过渡一下,然后我这方再炒回来,这样利润就出来了,大家都不违法。另一件事,帮我找一个放款的地下银行,我要借一笔高利贷,备在这里用在刀刃上,以防不时之需。怎么样,石老板,有困难吗?”

    石老板一听要他办的事太简单了,便马上一个立正,向军人一样回答道:“没有困难,保证完成任务。”

    石老板接受任务,立即用飞毛腿的速度跑出了房门,半个小时不到,这个家伙就叫来了一个放高利贷的人物。

    这是一个香港人,满脸的横肉,那黑糊糊的络腮胡子,让人见了不好接受,很不舒服。而且态度不友好,望人时不苟言笑,非常冷漠,那种眼神充满了盛气凌人的傲气,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只怕以后会要格外的小心翼翼,谨防凶兆发生。

    李有财心里在埋怨石老板不会办事,怎么找了个这么个黑老大似的人物来做交易?可嘴上又不能说,并且更不能打退堂鼓。就在这时,盯了李有财足足有两分钟的络腮胡子突然开了口,他冷冷地问:“要借多少?”

    李有财心里发虚,这么一问他还真不好如何回答,可是没有了退路,否则身旁的两个伙计马上就会怀疑他做贼心虚,认识了一个假商人。原本他是想借一千万元,但慑于络腮胡子,话到嘴边却缩了水分。他道:“六百万元。”

    石老板在一旁提示:“老乡,快把资料拿出来,人家要验证你的身份。”

    李有财一听要看他的证件,顿时汗出洽背,因为假证不经查验,尤其对于这么个放高利贷玩钱的大玩家,他那火眼金睛的判断能力,保不定比警察的睿智还超过了好几倍以上。果然,他把一整套对外应付的资料递过去后,只见络腮胡子的一双眼睛停在了那几张承兑汇票上,并且还用上了那种疑邻盗斧的目光时不时睨上他几眼,这么一个下马威,还真是弄得他芒刺在背,如坐针毡眼睛不敢乱瞟乱转。

    还好,络腮胡子看完合同,终于收回目光停止了审查。然后开口道:“借多长时间?”

    “最多一个月。”李有财如释重负,但很快又嗫嚅着补充了一句,“而且……现在不用。”

    石老板赶忙帮腔:“这没关系,先签好合同,什么时候借,什么时候才算借款的时间。”

    络腮胡子露出对石老板不满,接着拿出一份借款协议递给李有财,明里让他过目暗里告诉他不要忘记了只借不还的规则。这是一份格式合同,里面内容看朱成碧,充满了对借款人的要求和惩处。李有财眼睛里像进了砂子,看了合同不敢有异议,于是提笔签字,递给络腮胡子。可没想到,络腮胡子接过合同马上又递给了客栈老板。这回轮到石老板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子,因为他是介绍人,担保一栏要他签字,这个风险大得吓人,签了字就等于承担了一半的责任,而且首当其冲不怕他跑了和尚带走庙宇。

    石老板是一个胆小贪财的人,他担了这个保后,做事比任何人都积极,故而他在扯篷拉纤中,凭着职业所学左右逢源的那套本领,每天都为李有财领来了感兴趣的投资商人。可李有财的条件太苛刻了,不是这个不行,就是那个不好,谈来谈去没一个对象能够令他意满心欢,结贵攀高的人。原来,他是在等一个糊涂人,因为太精明了的人他的这个计划就会有可能穿帮搞不成,甚至导致半途而废把老本都要赔进去还脱不了身,所以他宁愿多花时间,一定要让设计出来的方案不出漏洞,如同放鹰逐犬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不能走样。因此,谈了半个多月,都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个人来求田问舍,走进他的房门,而每天来来往往形形色色洽谈的对象都是那种若即若离,令他不敢轻易做出决断放弃制定计划的人。这样一拖伙计们不免埋怨起来,只说是费神费力天天筋疲力尽,由此一种将要散伙的危机开始从各自的表情中流露了出来把他也逼得心里发急。

    一天,石老板又笑眯眯地领来了一个肥头大耳的投资商人,这是一个山东佬,看上去憨态可掬热情开朗,因为这个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唐突地嚷着要请他们喝酒,典型的北方汉子性格感觉不出有半点儿是装出来的虚情假意。李有财隔皮断货一见而喜,立刻看出这是一个糊涂虫,头脑简单的蠢汉。一时间,大家兴冲冲地走出客栈,来到对面当街的一个酒馆里,选了一个四方桌子坐下,摆上酒菜聊开了人生在世、贪财好贿有权还要有机遇的经典感言和感慨故事起来。

    原来,这个山东人是济南一家重型机械厂的副厂长兼投资公司总经理,随身携带了八千万元资金准备炒地皮,这次南下起起止止有一个来月,跑了几个沿海城市,带来了一班亲信都是不懂业务的门外汉,青一色的半知识分子,因此隔行如隔山,害怕承担风险,故而不敢贸然投资。但是,他们一路上游目骋怀,双柑斗酒开销花掉了不少的川资,思来想去,决定打道回府。而他却还有些意犹未慊个人有点儿不太甘心,于是把其他人都打发回家,自己为了求财悠悠然来到了北海,也是天意安排,正好下塌在石老板的客栈里。谁知这家客栈老板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这个家伙时时刻刻都睁大了眼睛在曲意逢迎寻找着来玩投资的对象,一见山东人通脱不拘个性豪放,便半斤鸭子四两嘴,立马向山东人撺掇起与李有财合作的意愿。这就正应了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的佳话,石老板还只说出了一半的意图,山东人马上就脚弹手跳要见那个合作的人。因为他来北海,图的就是个人求财,而这种不担风险,又能公私兼顾的生意,真个是好比阪上走丸机会难得,故而听到只需借用资金过渡,便催促石老板立刻引见,带他去见那个有项目的姓李的老总。

    山东人酒量惊人,他用海碗喝酒,碰杯后一口气喝下了烈酒半斤。然后以老朋友的口气,舌头打颤地对李有财说:“老弟,俺一见到你,这心里就激动!俺会看相,你这种面相是一个洪福齐天的人,依据俺对你的观察,你老弟上辈子祖宗八代都是丰衣足食大福大贵的人,俺能认识你,俺能跟你合作,这是前世的缘分,也是今世的注定。”说到这里,山东人又端起了海碗喝了一大口。这次脸都红了,说话更加冲动。“奶奶个熊,俺是一个老革命,十几岁干到现在,几十年辛辛苦苦,带领大家由一个几十人的小厂发展成了现在这个上万人的大企业,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老弟!去年,俺这一把手的位子让给了俺的一个亲信,俺快退休了,姥姥,俺这是留后路!俺没别的爱好,俺就好上这一口,一天下来没有个二斤半,这人身上的骨头就整个不舒服。所以俺这次出来,就是想在收工前捞一把油水好彻底退下来,现在有你老弟这笔业务,俺这条命后半生就不用发愁了,将来过退休的日子,俺就不会觉得孤单,俺也不需要别人来照顾了。”

    李有财一听此话,立刻抛眉递色,示意两个伙计推杯换盏敬酒,把这个糊涂人灌出狗胆包天,让他只想着贪财,不知道了国法。

    山东人连喝了几口,脑子发热竟然酒酣人醉提前说开了自己那点儿悃愊无华的内心世界。此刻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不孝顺的子女们对待他的那几张横眉冷对的长条脸,故心里十分地惆怅,过去他一贯正直,对家人和亲戚朋友从来都是不讲私情,如今快要退休了,一想到那些个冷漠情仇的亲人们没有一个好态度,心里宛如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仿佛过了今年,他就会变成一个孤寡老人,无依无靠,比那种悲惨世界里的人物还要不幸。因此这次出来,他是下定了豁出去捞一把的决心,哪怕要他披麻救火晚节不保也会在所不惜,让贪污所得为他养老送终,让亲人们永远保持与他这个铁面无私的人,来生也不想相见的距离谁都不必再有挂念。

    有这么一种想法,那可是正合乎了李有财梦里都想要找到的人物。于是接下来趁着这个酒鬼半醉半醒,赶紧及锋而试带他去村里见村支书,让他看到实地,让他亲耳听一听村支书出面做解释,让他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操作其真实性没有半点欺瞒的情节和不实之虚的怂恿。

    山东人从没吃过骗子的苦头,一经与村支书接触,便人逢喜事精神爽,彻底折服在李有财这伙人的诚信之中!以至于被征服的好感,迅速地从他的脑海里扫除了防范意识,变成了不用鞭子抽的陀螺人。而随着信任的提升,李有财立即递交了一份合作协议要求山东人盖章签字,嘴上说大家趁热打铁,早日完成这件大事。陀螺人看也不看一眼协议的内容,大笔一挥,把字签好把章盖齐,可当第二天醒来时,李有财催他去银行存双控资金,这才大吃一惊,再仔仔细细翻看协议,发觉条条款款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只是协议上有二项要求,都是在违约责任的那一款里,其中一项是双方各拿六百万元存到指定的银行实行双控,这是作为履约的保证金,如果哪方违约,那么这笔存款就变成了赔款,然后必须无条件地写出解控书,让守约的一方单方面到银行提走对方的双控资金。另一项要求,是山东人这一方在操作土地从村上转让到他的名下时,办理证书的时间从进窗的那天开始计时,二十个工作日后如果没有办出红线用地图,超过了一天就算违约。

    这看上去非常严厉,但是当他们把山东人带到了国土局,一经打听让办卷人员看了资料后,得出的结论只需十个工作日就能拿到合作的用地手续时,山东人就自然打消了顾虑,跟着便像唱戏的不瞒打锣的一样,双方愉快地跑到银行去存各自的款子。当然这伙人提前就找到了络腮胡子,高利贷放款按时按刻没有误他们的事,这样双方把违约金存好,向银行递交了一份解款协议,接下来大家按照条款内容,一步一个脚印,往前推进抢时夺秒地去办理土地转让手续。

    而到了这个阶段,李有财这才要小王把他们这种公私兼顾的意图告诉他的小叔村支书,这样一来,真正的买主就变成了山东人,余款付清李有财不必再操心,全部土地款由山东人这个受让方会账了清承担买方义务。

    山东人付清了土地款,下一步就是到国土局办理用地手续。进窗的第二天,李有财这才开始实施起了他那阴阳两面的卑鄙计谋。他把小王叫到一边,悄悄拿出五万元对他说;“你把这个送给大叔,叫他安排那个办理证书的的科长离开一段时日,让他出国,我想制造山东人违约,先把那六百万元弄到手,大家分了,这样跟着我干才会有劲头。至于山东人,我会在以后的开发过程中想办法偿还给他,不会让他有任何损失。”

    小王听了马首是瞻,他现在紧跟李有财可以看出步步不落后,这不是佩服一个人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而是为虎作伥的好处,可以获得迅速发财的私欲不会落空。

    做好了这一步,下一步李有财要回避这段办理证书的的日期,于是打电话给武汉做假证的那个老相识,叫对方拍一份加急电报过来,谎称他的父亲发生了车祸,急等他回家处理丧事。这是绞尽脑汁早以想好的计谋,从一开始他就布下了局要利用时间差下套子把山东人夹住,一旦猎物掉进了他的陷阱,以后到了扯空砑光对着干的时候,那么最终的目的才能达到利用别人的资金白手起家,让对方怨天尤人没办法毁约,只有乖乖地按照他的思路做下去。

    在离开山东人后,他扮成了一个旅游者到了西安和重庆,当他游山玩水回来时,山东人的违约期已经超过了三日。

    这个时候李有财还不好急于翻脸,认为时机还不成熟,吵起来容易暴露耍诈玩虚,搞不好方方面面都会对他谩骂和指责。于是宽限了三日又三日,面子买足后就再也不讲客气了,逼着山东人,写出解控书。

    “那怎么行,你这是想害俺。”山东人不服,“不行不行,你不能害俺!”

    山东人生气了,他仍要求李有财宽限时日,甚至要求废除违约内容。如此状况,事情的进程就有点儿好比驽骥同辕坐在了马鞍上了,正按照李有财预计的节奏在发展,两个撕破了脸皮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了起来,而且越吵气氛越浓,越吵情绪越旺,越吵越有点僵得不可收拾,仿佛在扯里手皮。但这样一来,让一旁看热闹的石老板坐不往了,他是高利贷的担保人,心里产生了恐惧,这万一他们争来吵去把生意吵黄了,那么他这个送暖偷寒的人岂不事与愿违,应了那句偷鸡不成蚀把米,让络腮胡子找他的麻烦,最终要他来承担赔款的损失,那这个责任无论如何承担不起。

    “不行,”石老板一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马上告诉络腮胡子!”

    石老板立刻打电话联系络腮胡子,哪知电话接通后,那个凶冷的家伙却不在本地,回香港去了,这可急坏了客栈老板,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李有财的借款,会不会给他带来厄运?而就在他惶恐不安时,一会儿有三个汉子来到了他的卧室,一问来路,才知道是络腮胡子派来的打手,追问他是怎么一回事情。

    石老板顿时兴奋,他知道,这几个人对待欠债的老赖有一套制裁的办法和手段,有他们出面,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石老板一时像见到了救星,马上雀跃开来,他快步跑到客房把还在争吵中的李有财叫了出来,耳语了几句,惊得李有财手脚发凉,误以为络腮胡子来到了客栈要问他吵架的实情。可当他跟随石老板来到后院时,发现没有络腮胡子在这里,顿时悬着的心不再紧张,人一下子换了一种情绪。

    李有财见人换智,他用平心静气的神色向三个打手作解释,前因后果说得天花乱坠理由充分,说着说着,只见打手们怒发冲冠,嘴里叫了起来直喊着这还了得,耍赖皮耍到了北海,并不要李有财再作解释,说一句老套路,对付赖账的人唯一的手段只有绑架人质,逼对方还债才是最靠得住的一步棋。

    “坏了坏了,”李有财一听要绑架人质,心里马上叫起了苦。这可脱离了他的计划安排,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把山东人置于死地,他的目的只是想通过争吵后,逼山东人重新签一份由其企业全额出资金进行开发的合作合同,这样他就可以坐上一张不必花钱买座位并且有股权的董事位子。现在发展到了要绑架人质,这就有点始料不及,事情要是闹大了想要控制,后果必然由不得他来做出决定。

    打手们分工合作,指派石老板出面,把山东人诱骗到前街弄堂口上的那家茶室门口,李有财作为对质一方被推上了车,剩下动粗的活儿就由他们三个人负责完成。几分钟后,石老板把山东人骗到了茶室门口,这时候,二个打手组成钳形悄悄靠近,只见后面一台面包车“嘎”地一声紧急刹车,二个打手迅速扑了过去,用一招老鹰撴小鸡的动作,掐住山东人的脖子和手腕,只一掼,便轻轻松松就把人质丢进了车厢中,竟然连周围的路人都没有任何感觉。

    车子没有熄火,迅速启动驶离街口,先在市内兜圈,接着奔向一条出城的小路,风驱电击般朝着城外驶去。

    李有财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这一幕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文明和野蛮搅在一起,他观察到了山东人在愤怒。为此,一种内疚和自责,使他不敢正面注视那个受害者。

    山东人的双眼被蒙上了黑纱布,只能听到车轮滚滚以及被碾压的碎石发出的那种时强时弱的“沙沙”声。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吓破了胆,随着风声在车窗外呼啸,他意识到自己的下面尿湿了内裤。车子好像在土路上翻山越岭,不知跑了多长时间,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有海水击岸的拍击声。而此时的车厢里,似乎有一种难受的沉闷,仿佛大战在即,大家都不出声,都在等着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宰杀他这头肥猪。

    终于,汽车开上了一处高突的岬角停住,这地方寸草不生,附近有一栋废弃的小屋,坍塌的门窗一见就知道这里没有人居住。

    李有财跳下车后,他首先走近了悬崖附近,一见下面是大海,顿时感到双脚在打跪,只见几十米深的峭壁下,湛蓝的海水里游弋着数条饥饿的大鲨鱼。那鲨鱼油褐色的背鳍像暗礁,见到有人影在上面晃动,立即活跃了起来,兴奋地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张牙舞爪的兽性。

    打手们如狼似虎拎住了山东人,一阵连拖带踹把他推进了小破屋,当扯下他蒙在头上的黑纱布时,只见他像一条吃错了药被瘟了的哈巴狗,跪在地上求饶,哭喊着兄弟们手下留情,不要打他的头部。

    “你个泼皮,”一个打手吼道,“敢在北海耍赖,不懂规矩,白纸黑字,违了约就是要你去吃屎,你也应该按照合同内容把它舔干净吞进肚子里去,这才叫是在做生意。今天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你说吧,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死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鲨鱼,想活就老老实实写出解控书!”

    “俺写,俺写,俺想活,俺还没到死的年龄。”山东人跪在地上,头碰地在鸡啄米。“俺做错了事,俺签了合同不履行义务,这是不对的。”

    打手们会心地笑了。这时候,机灵的小王送来了纸和笔。

    “早知道做错了,就不会吃这顿皮肉之苦。”还是那个打手说话。“快写!写好了我们就放你走人。”

    山东人的身体在颤抖,他颤巍巍地提起了笔开始写解控书,可刚写了几个字,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儿不甘心,于是他仰着头可怜巴巴地对李有财道:“李老板,大人不计小人过,俺这是公款,罚走了是要被杀头的。求求你,俺只求你一些件事,俺只要求俺的公款不受损失,俺什么都不要了,俺再也不敢贪小利,俺愿意配合你完成这笔业务。”

    “这好办,”另一个打手说,“你写了解控书,李老板也给你写一份承诺,这是游戏规则,不能他在赚钱让你去蹲号子当死囚。”

    山东人一听有人为他撑腰,写起字来就不再手不听指挥乱抖了。

    李有财接过解控书,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好俯仰随人,提笔写下承诺,以表自己光明磊落。

    回城的路上,为了不影响取款,打手们在半路上一脚把山东人赶下了车,然后加大油门,朝城市方向一路快速奔驰。

    山东人一离开,车厢里顿时暴发出了欢声笑语,大家都在议论着山东人像一个可惜虫,尿湿了裤子还不知道一身的臊气熏臭了别人。可是这种欢笑却让李有财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他在强颜呈欢中,脑海里不断地在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可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任何应急措施。

    面包车开到银行门前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这一时间大厅里空空如也没有了任何客户,他们这伙人有说有笑走进了大厅,来到窗台,办事人员立刻给予了热情接待,为他们处理解控书。

    由于事先没有预约,一下子要提走这么多现金银行里不够,于是把现有的都集中起来,按照解款程序拿出了一百四十万元让他们取走,余下的约好第二天再办全部取款的手续,这样皆大欢喜,今天的这一战役就算到此结束。但是石老板没有忘记,他要求李有财顺便把高利贷借款转还到络腮胡子的户头,如此他安全了,总算这些日子的担心可以消除。

    走出银行,大家兴高采烈,几个打手提着钱袋子兴冲冲地跳上了车,这时候李有财突然灵感一动,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妙计闪进了脑海中。

    前面十字路口有一家豪华酒楼,他对这些个忘乎所以的家伙们说:“忙了一个上午,总算大功告成,走,把车子开到那个酒楼门口,我请大家喝一杯庆功酒。”

    这一提议,好像人人都在流口水,谁都没有想到,这是李有财在制造金蝉脱壳的前奏。

    当他们走进酒店二楼的包房时,李有财不禁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天无绝人之路!”

    ……李有财从浴缸里爬出来时已经躺了两个小时,他被梦话惊醒。怎么这样怪,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那声音像吹气球一样这么说:“农历三月三,没事莫到长沙来。”

    太令人费解,怎么会有这种声音?结合几个小时前娘的那声断喝,他就像被鬼缠了一般,只感到这人世间的万物有许多怪事不可理喻,而作为无神论者的他,还真是捉摸不透,为什么人的神志会出现空穴来风只有妖魔鬼怪才知道的哲学呢?

    “这是怎么回事?我长到四十几岁还从没出现过怪梦跟我的灵魂对白,今天踏进长沙城,居然接二连三地在提醒我,难道这个地方还真不是我李有财该来的城市?”李有财自言自语,他穿好睡衣,想要看看这座城市的夜景,便走近窗台边,凭窗远眺,只见夜晚的长沙城,有灯亮的地方好像躲在了树丛里,下面房屋层层叠叠,顶上的瓦片一浪一浪犹似黑土地被犁过一般,高低错落方足圆颅只有大概轮廓。

    远处好像有一条大马路,那两行路灯光宛如飞机场上的跑道灯,暗亮暗亮的像天上排成了队伍的星星,煞是让人留连夜景。只是美中不足,中间有一小段距离不知为何留下了断层。

    “不行,明天还不能走,我倒是要看一看,这座城市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李有财回到床上,脑海里又在想着“三月三”是什么意思,谁知一下子进入了死胡同,困惑的思维缠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觉不着。这样不着边际地乱想,直到一个小时后,他才意识模糊。

    接下来他开始鼾声大作,一会儿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嗓子眼儿仿佛在抽风,嘴唇儿一开一合,间或还来一下粗重的叹息声打乱节奏。更为奇怪的现象,他会在一阵大呼小叫声中,身子突然往上一挺,有如僵死般弹坐了起来,而眼睛却是闭着的,口里含了一样东西,念念有词好似乎正在与某个人发生争执,过后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顿时人事不省。只是不过多久,新的花样又来了,竟然吹起了口哨,喷着粗气,半眠半醒看似被梦魇压住了似的没办法挣脱。

    如此反复多次,直至这种折磨被黎明镇住,他才在东方露白的前夕,老老实实地沉静到了酣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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