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入口有五米高，是用大型钻土机开的口子，再往里几十米的地方，就塞满了沉甸甸的锑矿。洞口越往里越窄，光线也越暗，最后形成一个高两米宽三米的甬道，可以让两辆手推车交错行驶。甬道侧壁上每隔五米就有一盏照明灯，灯下还有气体检测装置，若是产生了像瓦斯或是二氧化硫这样的危险气体，就会发出警报，工人们有足够的时间撤离；每隔十米甬道中央就会设置一根承重墙，为了防止意外产生的坍塌危险，不过若是真的地震，这些保护措施根本没有太大作用，矿洞作业原本就是高危行业，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古德森老板此时正站在矿洞的最里面，旁边围着稀稀疏疏三四个人，路山河，小张还有那个金发青年冯·凯恩都在，按照原定计划再往里挖不到十米，就能够开采锑矿，但是他们无法继续前进了，因为被一道墙堵住了去路。
这是一面金属墙，对的，不是石墙。之前一个工友用铁锹猛地砸下去，震得他虎口生疼，他还以为挖到了铁矿，把周围的土壤尽数挖开后，才看清楚这是一面墙的边角，上面雕刻着奇怪的花纹，向周围不断延伸，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矿洞里面空间有限，众人花了一个小时，向两边不断挖掘，终于把它的全貌呈现出来。
古老的青铜合金，上面雕刻着一条飞腾的巨龙，龙的后面是圆月，下面蹲坐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高举双手，虔诚吟唱。壁画有些地方已经锈蚀，但凹凸有致的刻痕，仍然显示出雕刻之人非凡的技艺。
路山河瞬间面无人色，浑身发抖。
“旁边好像有字。”小张伸手指向一侧的墙壁上：“但是我看不懂。”他笑着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说。
“这是象形文字，年代远早于甲骨文。”古德森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在中国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对中国文化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祖国，了解越深，越是会发现一些奇妙的事情。
“太阳，月亮…它记录着一场庆典，好像是以前中国古人祭祀天神的画面。”
“哇喔，酷毙了。”小张嘿嘿傻笑，像一只机灵的猴子。
“真的...真的有龙吗？”路山河颤抖着嗓门，涩声问道。他看向墙上雕刻的画面，几乎和梦里的场景如出一辙，那双暴虐的黄色眼睛，越发清晰，光是记忆中的凝视，就让他几乎气道阻塞，无法呼吸。
“那只是一种象征性的生物，没有的。”古德森向后面的人挥挥手，众人一起向外走去。他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用红笔在上面做出标识，每一个标识都恰到好处，体现着他非凡的工程规划能力。
“绕开那面墙，那是青铜合金打造的，应该有十米宽，三米高，用普通仪器破坏不了，大型仪器又会引起坍塌。尽管需要多花一些时间，但这是不能避免的损失。”古德森把标识好的图纸递给路山河，大步流星走出矿洞。
金发青年抓抓脑袋，觉得有些头疼。刚才突发事件让他们之间的商谈被迫中止，眼前这个老家伙好像真的变成一个中国煤老板，这样的人还能为组织效力吗？实在不行就干脆把他绑回冰岛吧，要么完成任务，要么提头来见，这是组织的硬性指标要求，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该死的老家伙耽搁自己的大好前途，毕竟他是目前年轻一辈里最有声望的几个人之一。
想清楚了头绪，他的心情稍微好了点，迈着大步走出矿洞，看见门口一脸茫然顶着毒辣太阳的中国劳工兄弟，顿时心生豪迈，下意识抬起手臂挥舞，脸上露出天空般包容的笑，湛蓝色的眼里闪烁着关心和慈爱，像是领导下乡视察。
“同志们辛苦了！”
他拥有纯正的日耳曼民族相貌，身材也是魁梧挺拔，黑色风衣在山风中猎猎作响，确实是一个风流倜傥的领导。他知道自己的魅力对于战胜妙龄少女无往而不利，不知道作用在矿工身上会有几分效果。
说实在的长得帅又有声望和能力的人多半有些中二，冯·凯恩就是这一类人的杰出代表。
矿工兄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这个金毛狮王会裹着黑色风衣，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但看见他高举的手臂，一下子意会了领导的意思，一起大声吼着：“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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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天黑得晚，但也黑的沉，八点时候太阳落山，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夜仿佛纸浸了油，浓稠的空气里弥漫起水雾，森林里传来雪狼嘶吼和怪鸟呼啸，漆黑如墨的地方，只有一小片区域亮着光，就是工友的宿舍。
工作了一天，大家都精疲力竭。这里没有电视和网络，老板也不允许进行聚众打牌或者麻将这一类娱乐活动，所以过不了多久，宿舍就将集体熄灯，一起迎接安宁的梦。
但是这个夜晚注定不安宁。
灯已经熄灭了，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但路山河没有睡去，他蹑手蹑脚走到一张床位上，轻轻敲打那人的手臂，想要将其唤醒。哪知道这人睡得比猪还死，嘟喃着咂咂嘴，翻一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路山河急了，继续拍打这人的脊背，没有一点效果。他狠狠一咬牙，朝着那人裸露的大腿上用力拧一疙瘩，那人立马暴起，刚要吼一嗓子，发现自己的嘴被一张苍劲有力的手掌给捂住，不能发出一丝声响。
“唔…好疼好疼…”小张低声骂道：“哪一个死变态半夜不睡觉来掐我大腿?活腻歪了吧...咦，老路？”
小张又大又亮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一眼就认出了路山河。只见路山河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拉着小张就往外走，他使出了很大的力气，容不得小张反抗。
小张浓眉一皱，他感到握着自己手臂的苍老手掌，竟然在微微颤抖。
两人终于到了宿舍外，路山河打开一只手电筒，沉重地喘着粗气，借着昏暗的光线，小张看到他苍白的脸上，不断滴落豆大的汗水，尤其是他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恐万分的东西，被吓得丢了魂。
“怎么回事老路？你这是要带着我私奔啊！”小张双手抱住胸口，但还是遮不住健硕无比的胸肌，他露出怪异的眼神，霎时间霍然开朗：“哦，怪不得你说要给我找对象，原来是你自己垂涎本大爷的美色！”
“净扯犊子！”路山河一挥手，深吸一口气，算是缓过劲来。他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跟着出来以后，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钞票，硬塞到小张手里。
“你这是逼良为娼啊！”小张哭丧着脸：“富…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老路你饶了我吧，我不卖身！”
“卖你妹！”路山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低声说：“你小子明天赶快给我走，这里不能待了。”
“走？去哪儿？活儿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那你呢？”小张嘴里冒出一连串的问题，脸上满是好奇。
“我们不走，就你走。”
“为什么？”小张不解地抓抓乱蓬蓬的头发。
路山河咽了咽口水，浑身一抖，颤声说：“还记得我和你说这几天都在做噩梦吗？真是邪门，今天从矿洞里挖出那副雕刻，简直和梦里一模一样！”
“哦，肯定是碰巧了，别自己吓自己。”小张干笑。
“不是，我们干这一行的，天天在地下钻来钻去，有些预感还是灵验的。这里肯定不对，我甚至怀疑每天晚上不是做梦，是真的看到它了！”路山河眼里充满了惊恐：“小张你有感觉吗？工友们夜里全都跑出去，然后跪在施工洞穴那里，像着了魔一样！”
“我睡得挺舒服。”
“总之你得走。明天就走！这些钱算是这次工程的费用。”路山河哆嗦着起身，正想回去，却被小张一把拉住。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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