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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续(1)(2/2)

    甄孝仁卷款逃跑。

    上级公司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对宏远商贸公司进行突击财务检查,发现:甄孝仁的所谓公司没有工商登记,公司名称、地址、公章、资金、电话全是假的,宏远公司汇款后没收到一分钱的货。赵三省向检查组说,他从未见过这份合同,不知道吕总搞的什么鬼名堂。流言中,有人说,吕涯为了举办盛大婚礼,涉嫌与外贼勾结,恶意侵占公司资产,甚至这个外贼极有可能就是吕涯虚构出来的。宏远商贸公司上级公司的上级公司的董事长就是吕涯的老父亲,这一丑闻让他颜面扫地。震怒中,他给市公安局的回复是:严查,严办!

    监室中,因为正值严打,关进来二十几个犯罪嫌疑人,十分拥挤。吕涯也是其中之一。

    过去,他是耀眼新星,被众人捧在天上。如今,他沦为阶下囚,被一双双脚踩到泥里。他要疯了,几近崩溃边缘!拘留第一天,他的一身名牌西服就被自愿穿到一个抢劫累犯的身上,入夜,又与一帮小偷流氓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律师会见时,他穿着一件领口磨破、偏小的黑布夹克衫,一条又瘦又短的黑灯芯绒裤,头发蓬乱,神色萎靡。他的唇边开始长出稀疏的胡子。

    吕涯带着铐子的手抓住铁栅,第一句话问的是:郑圆怎样了?

    律师没有回答。他详细地询问案情,做笔录,让吕涯签字。

    吕涯焦灼地几次问到郑圆,律师都是闪烁其词。

    侦查中,查来查去,吕涯个人账户中确实没有任何一笔说不清楚的往来款项。甄孝仁杳如黄鹤,公司损失无法挽回。

    六个月后,吕涯走出看守所大门。

    铁制的电动大门在吕涯身后缓缓滑动,咣地关上了。吕涯仰起头,阳光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含有汽车尾气味道的自由的空气。

    没有人接他。

    他坐上公共汽车,周围的乘客纷纷躲开,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他心急如焚地冲进小饭馆,急切地喊着郑圆,后厨大师傅告诉他:郑圆辞工走了。他又赶到医院,病床上空空的,老大夫说:郑圆的妈妈过世了。他急忙回到宏远公司,得知赵三省已经辞职走了;留守员工拿出一纸通令,按照他的老父亲的训示,免去他在公司的一切职务,即日开除。他垂着头,拖着脚步,无精打采地回到别墅,电子门锁密码早已更换;门外,阿姨同情地说:这里不再让他住,他被老父亲扫地出门了。

    吕涯只觉天旋地转,有点傻了,转瞬之间,他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朋友,没有了信用卡,只剩一身旧衣与口袋里的几十块零钱。

    吕涯买了一瓶白酒,半斤花生米,坐在河边。他一遍遍拨打郑圆与赵三省的手机,全是空号。刚才,他去了两人家里,谁都不知道两人的去向。

    吕涯要想一想了。

    一些重要情景历历在目。他明白了,自以为明白了一切:一定是赵三省与甄孝仁相互勾结实施合同诈骗,让自己做替罪羊;一定是赵三省对郑圆不怀好意,嫉妒她成为自己的未婚妻,诈骗目的就是为了陷害自己,抢走郑圆;一定是赵三省胁持郑圆一同出走,郑圆是被迫的;一定是赵三省做了全部坏事,这是一个表面忠诚,骨子里的奸诈小人!卑鄙小人!阴毒小人!邪恶小人!

    吕涯对着瓶口像喝水一样喝着白酒,醉后,在河边睡了一夜。

    几年间,为了每天三顿饭与一张廉价的床铺,他做过工地搬运小工、停车场保安、快递员、超市导购.....或是打架,或是酗酒,或是旷工,每样工作都做不长。他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每到一处,都要执着地寻找唯一心爱的未婚妻郑圆,寻找不共戴天的仇人赵三省。他从高居云端的精英坠落成为社会最底层的一员,昔日朋友不再来往,仿佛他成了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麻疯病患者。他的性格变了,变得暴戾、焦躁、玩世不恭,以前那个热情开朗的阳光少年早已不见踪影。他的相貌也发生了根本变化:消瘦的面颊,线条犹如刀剁斧劈,浓眉下一双秃鹰般犀利冷峻的眼睛,面色黎黑,腮帮子刮的铁青,紧抿的嘴角时不时咧出冷笑与不屑。他的一双手与身体一样颀长,削瘦,但是有力。他最后来到一座大富豪娱乐城献唱,他的嗓音并不美,但别有一番孤独、荒凉、寂寞的韵味,令许多成熟女人大大为之心动。当他用三个有力手指就能扣开啤酒瓶盖时,更是让那些半老徐娘们产生一丝颤栗的兴奋,身子都软了,像一群羊围在狼的身边,用渴望的眼神说:快吃我吧!

    今夜,他登台唱了一首古老的蒙古情歌。

    远处的角落里,轮椅上的郑婉儿用研究的目光盯着他,这一段时间她是常客。

    一个胖女人尖声喝彩,鼓掌,还让人送上一大篮鲜花。她每场必到!这是一个胖女人,比猪肥胖,如果说她与猪一样笨,那绝对是贬低猪的智力。胖女人是某位显贵的独女,已经嫁过三任丈夫,一任仕途升官后离异,一任经商发财后离异,一任移居国外成为知名学者后离异,她都没亏待他们。如今,她找好一家经纪公司,做出周详的宣传推介计划,要把吕涯捧成歌界的一颗耀眼新星。

    杂乱不堪的化妆室。胖女人费力地挤过狭窄的小门,吵着找“小弟弟。”

    吕涯从旁门溜了。

    一间小屋。他躲在这里,与几名没卸妆的男女舞者一起喝酒。这是间储物室,不会被经理看到扣钱。

    一个男舞者说:“今晚演出费又减了,靠!”

    一个女舞者说:“经理说生意不好,”

    外面传来胖女人找“小弟弟”的呼唤声。男舞着斜眼看看吕涯,只见他一身黑衣,半躺半靠在一堆深红色丝绒幕布上,手里端着一扎金黄色啤酒,嘴里叼着一支白色烟卷,神情懒散地摆成一个大字,极像一幅色彩强烈的颓废派油画。他吐出烟雾,往幕布上信手弹去烟灰。

    男舞者提醒:“当心,失火。”

    吕涯狠狠地把大半截烟在幕布上掐灭,一股焦糊味。男舞者不说话了。

    吕涯喝光啤酒,扔掉扎杯,跟谁也不打招呼,迳自走出小屋。

    男舞者说:“那个胖女人要是看上我,嘿嘿。”

    女舞者戳他一指头,又呸了一声,说;“你那怂样,只能骗骗那些没脑子的女中学生。”

    停车场。深夜,雾气又潮又冷。吕涯竖起衣领,扶起躺在地上的破自行车,准备回到与人合租的小公寓。他刚要骑上车。

    胖女人从一株矮树后面跳出来,抓住他的手:“嘻,被我逮住了吧。”

    不容分说,胖女人拽着他,往一辆最新进口的大切诺基那儿走:“明星经纪公司的牛总等你老半天了,牛总真牛,捧红二十几位演艺明星了。小弟弟,怎么谢我?”

    “陪你喝酒。”

    “喝酒之后呢?”

    吕涯心想,当然就是呕吐。

    胖女人紧紧揽住吕涯的腰,腻声道:“小弟弟亲亲我。”

    胖女人忽然失声尖叫,她的眼前出现一张西方万圣节上的惨白的鬼面具,她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晕倒。摘掉面具,露出文雅恶作剧的笑脸。胖女人揉着肥厚的胸脯:

    “你吓死我了。”

    文雅拉起吕涯就走。

    胖女人横身拦住:“你是哪来的野姑娘,敢跟我抢男人。”

    “闭上你那张臭嘴”!文雅怒了,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步步逼近。

    “保安,保安,”胖女人呼救,后退。

    她的后面就是喷水池。

    文雅眼中闪出戏谑的神采,她猛地戴上鬼面具,张牙舞爪。胖女人吓得失魂落魄,向后一退,喷水池沿绊住脚跟,她仰面朝天倒下去,落入水中,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保安赶到时,现场只有胖女人一个人,她费力地从水中爬起,浑身湿淋淋的,昂贵的丝质衣料绷在身上,显露出米其林轮胎人似的一圈圈肥肉。喷水池中央喷起高高的水柱,散开在空中,灯光映照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瑰丽霓虹。

    那个男舞者急急跑来,把她扶出水池。这可是个献殷勤的天赐良机。

    不曾想,当胖女人看到他那张涂了过多白粉,又描着上下黑眼线的脸时,以为又遇到鬼了,不禁第三次尖叫。

    “鬼呀!”胖女人摔开他的手,骂道。

    今晚,胖女人饱受惊吓,她要开车回家,赶紧回家。

    疾驰的小轿车内。文雅开着车,吕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刚要点着。文雅说:

    “你敢在车内抽烟,我把你扔出去。”

    “你也是要我陪着喝酒?”吕涯满不在乎地说。他陡然一惊,禁声不语了。

    吴月坐在后座,脸上竟然失去笑容。

    吕涯租住的小公寓里。

    桌子正中,端放一张照片,这是刚从床头柜上移过来的。照片上,是一个贤淑的中年女人,她是吕涯的妈妈。吕涯小的时候,她被人迫害致死,但她因为什么死、又是怎么死的,没有人对吕涯讲过。吕涯常常梦到,在一个漆黑雾浓的夜里,妈妈抱着他拼命地跑、跑、跑、........。吕涯永远把妈妈的照片带在身上,任何人不能碰,只有吴月例外,她是妈妈的挚友,也是吕涯最尊重的阿姨。这几年,吕涯换了手机号就是为了躲避她,有几次,差点被她抓住。

    吴月在照片前点燃三柱香。

    吕涯看到吴月阿姨拿出一根藤条棍,那是妈妈的遗物。他小时淘气时,妈妈常用这根藤条棍吓唬他,却从来没舍得打过他一下。病床上,临终前,他看到妈妈把这根藤条棍交到吴月阿姨手上。

    吕涯跪下,脱去上衣,低下头。

    藤条棍第一下抽到他的背上。

    他感到电击般彻骨的疼痛,他浑身抽搐,嘴角咬出了血。

    藤条棍一下、一下地抽下来。

    他的后背先是泛起一道道血印,然后变紫,继而绽出鲜血。吕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脸上木无表情。他的后背渐至血肉模糊。

    吴月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毫不留情,一下更比一下有力。

    照片上的妈妈微笑地看着他,看着至亲的儿子正在接受残酷的鞭刑。伴随着每一下抽打,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巨痛,这几年像流浪狗翻捡垃圾一样的屈辱生活全部涌上心头。突然,他失声痛哭,泪流满面,近乎嚎啕。他抱住吴月阿姨的腿,把心中郁积数年的悲愤、委屈、孤独、思念、辛酸以及仇怨全部哭了出来,直到声嘶力竭,泪中带血。

    吴月阿姨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第二天,他重回建筑工地,做起最脏最累最苦的搬运工,专搬水泥矿石钢筋砖瓦。

    他在阳光下流淌着汗水。

    今夜,红枫叶包间。仇人就在眼前!

    吕涯握紧双拳,指关节啪啪轻响。

    赵三省摘下脖子上的红绳项链,那上面掛着一块不断变幻奇异光彩的暗红色小石头。他把项链小心地放入最贴身的口袋。

    两人同步跨入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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