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工资，借款干什么用？”赵三省问。
高大宝将昨晚骑车撞人，莉莉发短信要两万块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不想让母亲担心，只得求助公司。赵三省问清老医生的名字，说：“你先去工作吧，明天给你答复。你回来，那个姑娘再给你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赵三省找到老医生。
诊室里，老医生语气肯定：“一准是碰瓷儿的。我行医多年，不会看错，那两个女孩子最多十七岁，论起心智，三十岁都有了。”老医生很有识人之明，他生动描述出两个女孩子的外表、衣着与行为特征。赵三省眼前凸现出两个游走于城市灰色地带的“夜莺”的立体影像。
那个叫莉莉的一张口就要两万，有些不合常理。碰瓷儿的一般适可而止，不逼人太甚，以免惊动警方。赵三省为此有些疑惑不解。高大宝打来电话，说莉莉约他今晚在红玫瑰歌厅对面的大排档见面。
“你去吧，我在旁边找张桌子，”赵三省说。
华灯初上，大排档热闹起来。几十张桌子大多坐满了人，来这儿喝啤酒、吃烤串的人口音很杂，年轻人居多。嘈杂的人声，呛人的烟雾，价钱便宜的小菜，可以光膀子穿裤衩的就餐环境，很适合社会底层人群的需要。他们并不在意地上横流的污水。
赵三省占住一张桌子，要了一扎啤酒，两盘小菜。
隔着不远的那张桌子，坐着高大宝与莉莉、心心。莉莉悄悄往扎啤里兑了大半瓶二锅头。她给高大宝满斟一杯，说：
“大哥，咱们有缘，跟小妹干一杯。”
“我不会喝酒。”
“不会？学呀。喝一杯，让你少陪一万。”
高大宝有些动心，手伸向杯子。
莉莉与心心相视一眼。
想到严厉的母亲，高大宝缩回手。
“这是酒，不是毒药，喝，痛快点，像个爷们，”莉莉劝酒。
“酒是穿肠毒药。我妈说的。”高大宝态度坚决。
“你多大了，没断奶，还听你妈的，”心心嘲笑地说。“敢不敢跟我碰一杯？”
“不敢。”
随你怎么说，高大宝就是不端杯子。赵三省冷眼旁观，她们不像碰瓷儿的。莉莉与心心有点急了，她们只要把高大宝灌个半醉，再弄到对面的红玫瑰歌厅，就能到手三千块钱。让高大宝赔两万，属于莉莉的临时起意，钱总是越多越好。高大宝就是不上套。她们注意到，高大宝时不时盯住心心的脸，目光还往她高耸的胸部溜过去两次。
莉莉挪动椅子，靠紧高大宝，娇声说：“我的脚还没好，你压的。”
她脱掉鞋：“一碰就痛，不碰也痛。”
她扒下袜子：“你摸摸，还肿着呢。”
高大宝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家里等我寄回钱去，交弟妹的学费呢，”莉莉眼泪汪汪。她告诉高大宝，她是南边的人，她的爸妈都死了，老家有个十岁的弟弟与九岁的妹妹，全靠她进城打工挣钱，才能让弟弟妹妹有饭吃，有学上。如今，她的脚受了伤，自己生活都成问题了。
“我赔，赔五千，行不行？”高大宝头脑清醒。他问：“你是哪儿人，听口音不像南边的。”高大宝自幼随母亲走南闯北，见闻较广，他听出来，莉莉有中原口音。
“我进城学的普通话，学的不好，”莉莉的解释不能说没有道理。
莉莉刚才的诉说没有一句真话。她是中原一个小县城里的人，父母健在，她是家中独生女，自幼受到百般宠爱，性格娇横。小学四年级，她不好好念书，开始跟街上的一群坏男孩鬼混。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抽烟喝酒，干脆不再上学。她的父母跪下求她，她索性夜不归宿，十四岁时第一次堕胎。那几个坏男孩先后判刑入狱，她在县城待不下去，离家出走了。她十六岁时漂泊到这座城市。这些年，她跟父母联系只为一件事：要钱。前几天。她妈打来电话，说她爸病了，脑梗，想女儿，让她回家。她说了句寄两千块钱路费，就把电话掛断了。两千块钱汇来的当天，她买衣吃饭跳舞，把钱花个精光。她一个人孤单无依的时候，也想爸妈，也懂得只有爸妈才是真的疼爱自己，可是，她与男人们一玩起来，立刻把爸妈忘的一干二净。
她瞒着心心，溜过两次冰了。
“大哥，陪小妹喝一杯吧，一醉解千愁，”莉莉的神情惹人怜爱，她的胸部紧贴高大宝的左臂，一团圆滚滚的肉摩来蹭去。
“我不喝，你也不要再喝了，”高大宝正色说道。“这是一千块钱，你先拿去交弟弟妹妹的学费。”
“谢谢大哥，”莉莉一伸手就接过来。
这头不解风情的蠢驴！心心杏眼圆睁，怒道：“你喝不喝？”高大宝心平气和：“我不会喝酒，你们约我来谈赔钱的事，咱们商量，赔多少合适。”
气氛一下僵住了。大排档里，酒、菜、烟、人体汗水蒸腾出的各种气味裹在一起，伴随着一阵阵乱糟糟的声浪。赵三省对高大宝的表现很满意，这是一个把持得住的年轻人。面对两个漂亮姑娘的诱惑，一般心理防线脆弱的男人早就不知喝下几杯酒了。
莉莉打圆场：“不喝就不喝，我再去买盘炒螺蛳。”
莉莉刚走，高大宝对心心说：“我认出你了。”
“我不认识你。别没话找话，噢，你没看上我姐，看上我了，你一点也不正经。”
“你是桂花。”
“桂花？还麻花呢。你认错人了。”
“错不了。我跟你父亲住在一个大杂院，你刚进城那天晚上，我见过你。你变多了，我还是能认出来。”
“我不是桂花，我叫心心。”
“你父亲到处找你，头发急白了，你见过男人哭吗？回家吧。”
回家？心心想，自从昨晚上了那辆黑色轿车，被那个男人粗暴地抢走她的童贞，她回不到过去了。
“你父亲......”
“闭嘴，别人家的事你少管，”心心怒气冲冲地说。她又嘻嘻一笑：“让我回去也行，你把这杯酒喝了。”
高大宝面露难色，犹豫不决。
“想帮人做好事，连杯啤酒都不愿意喝，虚情假义。”
“我喝了，你真的回家？”
“嗯。爱喝不喝，不信拉倒。”
高大宝随他母亲，是个有豪气、乐于助人的男人。他端起杯子，捏住鼻子，闭眼，仰脖，一杯掺了烈性二锅头的啤酒灌进肚子。他没沾过酒，不到半分钟，头就晕了。莉莉端着炒螺蛳回来，惊讶极了，心心用什么法子骗高大宝上当的？
“回去，你回去，”高大宝手指心心，晃悠悠地站起身。
“小妹送你回去。回去不许乱讲，我不是桂花，我叫心心，真心的心。”两个姑娘搀起高大宝，走向对面的红玫瑰歌厅。
赵三省不明白，那位姑娘说了几句什么，就让高大宝喝下酒，喝醉了。红玫瑰歌厅是有正式营业执照的娱乐场所，他没有道理进去抢人。那两个姑娘费尽心机地把高大宝灌醉后拖进去干什么？赵三省有不祥预感。
他打出一个电话。
吴月接听，面色凝重。文雅站在身边。
文雅快步走出办公室。
大杂院门口，文雅拉开车门，让高淑珍上车。
马路上，路灯一闪而过，文雅将车开得飞快，高淑珍一脸焦急。
歌厅。包间里，亚历山大热情欢呼：“高经理，我的朋友，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巧了。”茶几上，堆满啤酒，红酒，伏特加酒，三种颜色。避开高大宝的视线，亚历山大从后面撩起莉莉的裙子，把三千块钱塞进她的紧绷屁股的内裤。“唱歌，高经理与莉莉小姐一起唱一首红梅花儿开。
高大宝糊里糊涂地又喝了一杯红酒。
亚历山大深信，自古以来，女色就是无往不胜的利器，而且价格低廉。今夜，他将与高大宝成为铁哥们，全部花费不会超过六千块钱的预算。明天，高大宝必须在世纪之光项目书上签下同意两个字，亚历山大因此所得何止几个百万。在他的示意下，莉莉把高大宝的手放在最不该放的地方。
人性中深藏心底的原始欲望的力量是强大的。高大宝拼尽最后一点理智，不让酒精放纵自己突破人的道德底线。
他的脚陷入泥潭，身子一点点往下沉。
红玫瑰歌厅门口。保安拦住高淑珍。
他油腔滑调地说：“大妈，您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这儿不是您来的地方。”
“我找我儿子。”
“您儿子是谁？”
“跟你这么高，比你壮实，刚进去的。”
“您等着，我进去给您找找。”保安从里面锁上门，蹲在卫生间里抽了一支烟，出来说：“大妈，这儿没您儿子，请回吧。”
高淑珍不信。她急红了眼，硬往里闯。
保安伸开双手，堵住玻璃门：“大妈。您这是扰乱公共场所秩序，我报警了。”
两人纠缠在一起。
文雅跳下车，她不能不出面了。她掐住保安的脖子，像拎小鸡似的拎到一边。她与高淑贞冲进歌厅大堂。妈咪正跟收银小姐核对账目，她春风满面地追上来。
“不好意思，今晚包间都满了，嘿，你怎么踩我脚呀，哎呦，痛死我了。”文雅踩住她的脚，还跺了一下。
从一层到四层，高淑贞不断呼喊儿子的名字：大宝。她推开一扇扇包间的门，里面的男女形形**，姿态各异，大多不够雅观。妈咪堵住去路，她说：大妈，妹子，有话好好说，像你们这么横冲直闯的，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了，该交的钱我们可都交了。”
包间里，高大宝又被灌了一杯啤酒，浑身冒出虚汗。
莉莉帮他脱掉外衣，又解开他的衬衣扣子，为他擦着胸前的汗水：“热吧？你真结实。”
亚历山大起劲地唱起一条小路。
莉莉的大腿压在身上，高大宝站不起来。
走廊里，妈咪身后，唿啦出来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保安。妈咪胆气一状：“把这两个捣乱的轰出去。你笑什么？”
文雅开心的一笑。
妈咪很快就知道对方为什么笑了。
一对刺着鸡狗纹身的打手晃着膀子步步逼近，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下流话。文雅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小腿的迎面骨上，痛的他尿都出来了。另一个紧跟着扑上来，文雅闪身，一指敲在他的鼻子上，他眼泪哗哗地流，一头撞到墙上。其他人退缩到妈咪身后。文雅兴高采烈，拿这些活动靶子练手，比起打沙袋过瘾多了。妈咪与那些保安们哪里知道，文雅是一个著名武术流派中的高手，精于散打。
高淑贞又推开一扇门。
一个只穿三点女士内衣的人猛地蹦出来，咧开血红的大口，这是个胡子拉茬的汉子。里面正在开生日派对，狂欢中搞的恶作据。
高淑贞白发散乱，一时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文雅喊：“高大妈，最里面还有一个包间。”
这个包间静悄悄的。
包间里，高大宝笨拙地系上一个衬衣扣子，摸索着系下一个。
他系上一个扣子，莉莉解开一个。莉莉的手在他年轻的身体上恣意游走。在酒精的作用下，高大宝渐渐有了一种冲动，他临近崩溃的边缘。人们，不要苛责于他，君不见多少大仁大义，无廉无耻的君子们，喝下满满一大杯春酒之后，爬到女人肚皮上，让太监一类的男仆挟住腰，光着屁股一下一下地搞得热火朝天，甘愿做个风流死鬼。高大宝毕竟不是萎人！
高大宝脚下，无底烂泥潭狞笑着张开脏臭的大口。
亚历山大不唱了，饶有兴趣地一旁观看。他不喜欢做。
莉莉坐在高大宝的腿上，抱住他的头，解开自己的文胸。
高大宝胸膛急剧起伏，眼睛直了。
心心准备关灯，手放在开关上。
门被一脚踹开。高大宝虚弱地喊了一声：
“妈”
044
清晨。湖边。孙贵双手捧起清凉的湖水，洗脸。
拖拉机轻快地跑在环湖马路上，一边是碧绿的湖水，一边是林木葱郁的山坡。车厢里拉的是一筐筐鸭蛋，还有两只肥鸭。孙贵坐在拖拉机上，跟高大爷一起进城。他神清气爽，像回到年轻的时候，真想吼几句家乡的山歌。
路口，路虎车闯过红灯。
车内的二愣子眼尖：“老大，快看，拖拉机上的那个人。”
“漂亮妞儿？”马彪忙问：“在哪儿？”
“那个像是孙总，我看见了。”
“你眼瞎呀，你看见孙总坐拖拉机，你还看见你妈穿开裆裤哪。”
“真的，真是孙总，一身老农民打扮。”
拖拉机直奔医院。路虎车跟在后面，马彪眼瞅着孙贵进了医院大门，拖拉机开走了。
二愣子问：“老大，告不告诉魏董事长？”
“废话。”
拖拉机开进大杂院。高淑贞亲热地迎上来打招呼，她与高大爷搬下鸭蛋。
“留下来吃午饭吧。”
“不了，我到医院接上人就回。”
医院诊室里，冯医生讶然：“你还没死？”
孙贵笑道：“还有口气。”
“你胖了，气色也好多了。”
“嘿嘿......”
“你吃什么灵丹妙药了？”
“附耳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人，千万不许对别人讲。”
“快说。”
“咸鸭蛋。”
“扯蛋！”
第三章续（1）（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