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高掛起。
红玫瑰歌厅门前铺上新的红地毯，一片喜庆。歌厅内外，霓虹灯五颜六色，每个角落摆满应季鲜花，操作间里热火烹油，各色美酒琳琅满目，堆得小山一样高。妈咪跑前跑后，忙里忙外，骂了这个骂那个，后脚跟都打后脑勺了。她的脚前晚让文雅踩伤了，一瘸一拐的。
大堂，挤满花枝招展的小姐们。
妈咪训话：“孙总是大财神，挣多挣少全靠你们的本事了。一个个打起精神来，我们红玫瑰的口号是，为了孙总提供最好的服务，为孙总献出一切，能不能做到？”
“能，”小姐们的回答参差不齐。
“乱糟糟的，一二三，能不能做到？”
“能，”小姐们的声音整齐多了。
“有劲儿浪，没劲儿喊？就会哼哼，大点声，能不能做到？”
“能！”小姐们的喊声又脆又亮。
魏军陪着孙贵里外转了一圈。孙贵亢奋异常。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准备走了。他急不可耐地问：“生日宴会什么时候开始？”魏军拉起他，连拖带拽地往外走。说：
“先回公司。”
九鼎公司。魏军的大办公室里，孙贵坐在柔软宽大的皮沙发上，如坐针毡，每隔几分钟，他就要看一眼腕上的劳力士金表。
吕涯照着很长的单子宣读今日工作安排：
“十一点，听取财务部本月报告；十一点五十，工作午餐，与俄国商人亚历山大商谈世纪之光投资项目；一点半到四点，市规划局长专题介绍本市两个重点建设项目；四点整，业务部门汇报现代人科技公司购并进展情况；六点，半小时晚餐，六点半准时召开公司全体股东会；股东会后，董事会将就三个股东会决议研究落实方案.....”
“我的妈呀，”孙贵的脸皱的像一条苦瓜：“什么时候完事，我才能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让客人们等你。”魏军安抚他，说：“董事会争取在八点结束，最多不超过八点半，当然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拖到明天再办吧。”
“拖不得了，都是急事。你失踪十几天，工作积压如山。”
“你们办，我先走。”
“那怎么行。”魏军既严肃又认真地说：“你是公司大股东，又是公司副董事长，你不在，股东会与董事会都不能形成决议，公司工作就瘫痪了。”
孙贵心急如焚。他的心早已飞到红玫瑰歌厅，美酒佳人，那才是男人乐趣所在。
敲门声。
财务胖总监探进头，她諂笑着说：“两位老总，该我们财务汇报了吧？”
“去去去，”孙贵把她轰出去。妈咪、莉莉与心心、一帮酒友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都是催他快到的。
孙贵想了想，一拍大腿：“这么办，我写个委托书，全权委托魏老弟你.....就是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代我的签字有效那么个意思。吕秘书，官话怎么说？”
吕涯平淡地回答：“全权委托魏董事长代你行使股东与副董事长的权利。”
“就是这个意思！”
“不行！”魏军推辞：“你这个家伙把工作都推给我，你当甩手掌柜的。”
“呵呵，几十年的老朋友啦，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不拜把子也是兄弟，“孙贵不容分说，拿起笔，在大写字枱上随便找张白纸，哗哗几笔就写好了授权委托书。
魏军仍在说：”这份委托书我不接，公司的事你不能不管。”
吕涯冷眼旁观，他知道，孙贵一纸委托书等于把全部身家都交到魏军手里了。
孙贵诚挚地说：“想当年公司刚成立时，我是董事长，你是副董事长，后来我要求把你我的位置换一换，就因为你才能撑起公司这片天。今天，你再多辛苦一点，老朋友，你我就差不是一个爹妈生的。我走啦。”
魏军深受感动，两人用力握手。
魏军吩咐：“吕秘书，用我的车送孙总。”
吕涯站在奔驰车旁，目送一众人等众星捧月似的把孙贵迎进红玫瑰歌厅。
大堂。小姐们分立两排，声如莺歌燕语：“孙总好。”
孙贵飘飘然:“好，好，姑娘们好。”
妈咪挽着孙贵的胳膊：“一切都是魏董事长精心安排的，您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满意、满意、满意，”孙贵连说三个满意。
大办公室里只剩魏军一个人。他锁上门，拉紧窗帘，拧亮台灯。灯下，他拿起那张授权委托书，反复看了几遍。他仔细抚平纸上的折皱。
他的脸隐没在暗影中。
他打开墙角的大保险柜，放入授权委托书，关好保险柜门，拨乱密码。
他站在大鱼缸前。
金龙鱼兴奋躁动起来。魏军投入一条小草鱼，金龙鱼庞大的身躯冲过来，一口咬住小草鱼，无情地吞下去。
048
高大宝骑着电动自行车，又到了那个十字路口。
莉莉与心心匆匆走过，就像根本不认识他。
不远处，红玫瑰歌厅的霓虹灯闪耀着瑰丽的光彩，撩动着过往行人心底的欲望。孙贵的生日宴会正在里面热闹进行。
前天夜里喝的酒，现在高大宝的头还在痛。第二天早晨，他的记忆成了一片空白，酒、桂花、唱歌的外国人、女人的脚，断续的记忆碎片怎么也拼不成一幅完整画面。他拧开院里的水龙头，连喝二十几大口，又用冷水冲头，没顾上吃早饭，赶紧到公司上班。走廊里，同事们目光异样。
高大宝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看到对自己的处分通告：因在娱乐场所酗酒，免去副经理职务，留察。
回到家，高大宝诉说自己的委屈。
高淑贞毫不同情。她说：“小洞不补，大洞二尺五，公司处理的对，别忘了，你爸爸就是让酒、让坏女人害死的。”一说起往事，高淑贞就会又气又伤心。
高大宝不敢再说话了。
家里没有爸爸的照片。高大宝记忆中，爸爸的身影容貌非常模糊。妈妈从未带他去给爸爸上过坟。他不知道，爸爸死后葬在哪里，每年清明有没有人给爸爸烧两张纸钱，在坟头培两锹新土。
高大宝问：“桂花回来了吗？”
“那个女孩不是桂花，你认错人了。”
“不会错的，”高大宝梗起脖子。
“说你认错了就是认错了，”高淑贞语气严厉。那个叫心心的女孩子确实是桂花，高淑贞这样说，是为了保全桂花她爸爸的脸面。一个乡下汉子，若是知道女儿做了小姐，不一头撞死，也会活活气死。
“那杯酒我白喝了，”高大宝嘟囔。
高淑贞朝他脑门戳了一指头：“这次你是让人骗了，饶了你，以后再敢去歌厅，我打断你的腿！”
049
孙贵举杯，一饮而尽。
装修俗气的大包间里。十几个男女围桌而坐，在“孙哥、孙总、孙老板”的称呼声中，众人频频举杯，敬祝坐在首席的孙贵生日快乐。
孙贵笑逐颜开，非常快乐。
他左边坐着莉莉，右边坐着心心，面前都是整日一起喝酒吃肉的好朋友，好兄弟。孙贵失踪十几天，没人买单，这帮朋友们着实吃了一段时间的素，今日人人放开肚皮狂吃暴饮。席间，莉莉夹菜，心心斟酒，孙贵左拥右抱，乐得咧开大嘴，可以让人看到最后面的一颗蛀牙。难怪人们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孙贵早已忘记，湖边养鸭场高大爷一家为他准备的朴素的生日晚饭。
一个嘴里塞满红烧肘子的来客说：“我请人给孙哥占了一卦。”
“卦上怎么说？”
“孙哥高寿，长命百岁。”
另一个吞下满杯红酒的来客说：“从面相上看，孙总能活到一千岁。”
莉莉嘻嘻一笑：“孙老板万岁。”
众人齐呼：“孙哥（孙总、孙老板）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年王八万年龟，你们转着圈儿骂我。”
众人一阵开怀哄笑。
酒宴喝到一个小**。莉莉与心心附在孙贵耳边说悄悄话。孙贵微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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