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嘶长鸣,树冠浓荫里窜出一、二十个身穿皂衣的蒙面汉,手中长剑直直地朝着孟昶的坐骑扑来。
“三郎小心!”
杨骁话音未落,孟昶头也不回地顺势一仰,背贴在马背上仰面下腰,马蹄高扬,马身竖立,飞掷而来的剑尖就从他的鼻翼擦过,“蹭”地栽在后面的树干上。
两个人大吃一惊。
杨骁左手将马带住,右手从绯鱼袋中抽出弓弩,拔出腰壶中的配箭,曳弓搭箭,窥着剑尖指向,“嗖”地一声,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持剑人应声而倒,箭镞直插眉心。
也就在这间隙里,剩下的殿前司暗卫围成一圈,将孟昶护住。
这群刺客剑术高深,布控严密,显然有备而来。孟昶手握成拳,关节捏得嘎嘎作响,他飞跨上马交手了几个回合,怎么也看不出对方的来路。殿前司暗卫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但寡不敌众,须臾间便战死了大半,只剩三人还在死撑。他心头暗急,王昭远不在,眼看就必败无疑了。
“乞儿就在前面,我去跟他会合,杨骁断后!”
孟昶高声说着策马狂奔,想引得刺客离开。
“三郎等我!”杨骁大喊着,殿前司的暗卫都是死士,岂能与皇帝生离,他抬起弓弩挡开横刺过来的剑锋,拔转马头冲到孟昶前面吼道,“我如论如何也会坚持到乞儿赶到,请陛下放心!”
孟昶见他肩头汩汩流出的鲜血,心里一热,他大喊着“别胡闹了!”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觉头顶一暗,好像飞沙走石的疾风掠过,几道黑影从天而降。他本能地侧翻下马,身体躲在马腹下疾驰。哒哒的马蹄声起,孟昶掉头望去,只见四个皂衣刺客从古柏树上落到杨骁的马背,“嗤嗤”两声黑雾弥漫在眼前,孟昶又惊又怒,大声嘶吼:“杨骁,不——”
随着怒吼响彻密林,杨骁的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地,雄健的身体还傲然直立在马背上。孟昶心头焦灼,眼睛像被火烧般,他翻上马背,紫骝马却被绳索绊住,四蹄腾空嘶叫着翻倒在地,整个人被带离飞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三郎!”仅剩的三名侍卫靠近不得,孟昶已经被团团围住。
望着四面逼迫而来的刺客,剑锋闪着的白光,他咬着牙闭上了眼睛,心里暗暗叹息:“那道僮竟是将我诱至此处伏杀的吗?没想到孟三郎身陷沙场毫发无损,居然不明不白死在这群贼寇的手里,不甘心啊!”
这时,林中却传来一阵嘈杂。
“放箭!”
远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话音刚落,几只利箭已经“嗖嗖”飞过,皂衣刺客接连倒地。孟昶扭头望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出现了一队蒙着面的绿衫人。
带头的高个子挥了挥手,五个绿色的影子冲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松懈,就感到脑中一阵眩晕,身下的土地突然上下跳动起来。
“怎么回事?”
他睁大眼睛,看见周围的刺客也都脚步不稳,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啊,是地动了!”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孟昶听见头顶传来“哗哗哗”的响声,天上群鸟呼啦啦地飞离开去,如同一阵黑雾消失在天际间。身下随之而来如鸣大炮的响动,很快形同千百石炮齐响,又俨如十万军马沓来。他就地翻滚了几圈,离开群寇的包围。放眼望去,整个密林都在抖动,地面形同水面的波纹在扭曲,地底仿佛一条巨龙即将破土而出。
轰鸣声越来越大,伴随狂风肆起,巨大的树干摆动不止。
孟昶觉得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地底在不断地翻涌,伴随霾风呼啸,几株古树几乎要被连根拔起了。耳边不断地传来噼啪声响,不远处有裂缝开阖,一道刚形成的鸿沟,歪歪扭扭地延伸到山中。孟昶倒吸了口冷气,没想到古籍中记载的百川沸腾,山冢崪崩,竟真的发生在眼前。
地底终于停止了震撼,皂衣刺客首先醒悟过来,挥着利剑狂屠。孟昶提着长剑冲上前去,眼见殿前司侍卫接连倒下,他心中震怒,一边挥着剑锋喝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可是这些人谁也不开口,只是一味狂杀。
“看起来都是豢养的死士。”孟昶心想,当守护在他身前的最后一个侍卫倒下时,他感到万念俱灰,狠狠一剑将面前那名杀得最凶猛的刺客钉死在树干上。
眼见那刺客垂死之际,圆瞪的双目中竟然透出凶光。从登基到现在,孟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疯狂的眼神了,那人目眦尽裂,用尽全力挥出长刀,朝着他的腹部猛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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