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外，几颗模糊星星，似有若无在空中眨动，如同将要睡去疲惫的眼睛。那无力微弱的星光溜进房间，使得黑色不那么均匀。
王缘老汉对窗打坐，听不到一丝呼吸。像极了远古雕像。二结巴打着呼噜，磨牙放屁说胡话。呼噜声时而雄壮，时而萎靡。梦呓中能听到妈妈两字。
郑浩没睡，双眼酸涩肿胀，眼皮被卡住般无法闭合，两个太阳穴贯穿似的刺痛，耳朵里嘈杂这无数声音，手臂大腿阵阵发麻，心力交瘁的身体，虚的要飘起来，折磨人的情景画面，使他浑身汗水湿透床褥，郑浩惊觉般坐起，愤恨中躺下，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黎明何时到来。
二院职工们起的很早，天刚亮就忙活完所有事情，把老牛师傅围在中间，男人们出谋划策，其中高明人，已经为老牛安排好，进办公室应该先迈哪只脚，见到霍总的笑声以多少为佳，握手的力度绝不能输。女人们多数对老牛的仪表提出意见，胡子留还是不留，脸要洗还是不洗，衣服要穿带破洞的，还是体面西装。到最后也没能达成一致。老牛力排众议，穿着整齐带洞的上衣，崭新的西裤，半旧的皮鞋，踏上了征途。
所有人都忘了身旁还有一栋楼，以及上面的人。
郑浩似睡非睡中醒来，窗外天空阴蒙蒙亮起来，王缘老汉核桃脸揪在一起，分不清五官的位置，身上没有丝毫活人的迹象。二结巴还在酣睡，食指放在口中甜蜜的唆着，梦里最后一部分该是在韩国吧。
“嘘”的吐气声，足有三分钟才停下，王缘抬起眼帘，其中神光一闪。紧跟着身体晃动几下，郑浩望向老汉，感觉透着说不出的恐怖，似乎看见一只饥饿千年的远古凶兽，挣开束缚复活过来，以至于他那颗复仇的心都为之一缩。老汉矮小的身躯站起，他身边的玻璃杯暖壶，好像承受不着重压般的破碎，室内家具发出咯咯响声，露出白色的裂纹，劈材般的分成两半。电器，锅碗瓢盆，乒乓作响稀里哗啦掉满一地。
“这是在我复仇时所学，极枯玄功。久未使用，昨夜吐纳御气，重让此功归位，今天你要报如我当年之仇，放手一用到有些应和心境”说完，老汉掸掸身上灰尘，那些灰土并不扬起，如同凝成壳子，整块的碎落在地上，有几片肩上的灰尘，被老汉用手一拍飞散向四周，有些撞击在玻璃上，穿出细密的小孔，有些擦过郑浩的衣服，划出长长的口子。
老汉意味深长的看着郑浩说道：“你只管放手去做”。
二结巴被各种声音吵醒，看着老汉的样子，吃惊的差点咬掉自己的下巴，口中叫道：“我，我要去打，小刀，刀的脑袋”。
勇气与决心让二结巴脸孔通红，腾地跳了起来，离开地面时发出“嗤的一声”，身上的黄白之物，把裤子一部分粘在地上，露出麻杆儿大腿。
“这，这，这位爷爷.还有这，这位欧巴，我，我跟你们一起去，昨天刀，刀哥，要打断，我，我的腿”二结巴感觉自己终于要得偿所愿，无数遍被自己意淫过的画面，今天要梦想成真。
“我，我要一招一式的把他，打，打成残废”他已经把屋中两人，当成神武的大侠爷爷和带墨镜的欧巴，自己该是那个会旋踢的帅小子。
郑浩把二结巴推到门口，然后在屁股上补了一脚，说道：“快滚，你跟我们在一起是找死”。
他转身走回屋中，抱起妻子放到床上，将婴儿谨慎搂在胸前，生怕弄痛了他，在孩子冰凉僵硬的小脸上亲了亲，不舍的放在亡妻怀中，用手细心的梳了梳爱妻散乱的头发，决然地用被子慢慢盖住她们头脸。那一桶本来烧自己的汽油，现在全泼在床上，提来厨房的煤气罐，放在床边，打开阀门，点起三根白蜡，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竖起三指发誓道：“不报杀妻灭子之仇，郑浩枉自为人”说罢拎着菜刀，拿起地上灌好的两个汽油瓶，头也不回的与王缘关门下楼。
这一切昨晚早已想好。
蹲在门洞的二结巴，激动又可怜的看着下楼的二人，央求的说道：“刀哥，看我一个下来，肯定打，打死我，让我走，走，你们前面，好不？”
郑浩根本就未听到他讲什么，口里发干，心脏在狂跳。王缘老汉叼着烟袋，走过二结巴时低声说道：“你打先锋”。
二结巴搓着手掌，向外奔去，撕烂的裤子，像迎风招展斗志昂扬的大旗。
厂院中的职工们，似是在参加运动会，每人屁股下一个小板凳，手中端着茶杯，男人们嘴里烟卷换的频繁，不知谁说笑话，大家乐的前仰后合。女人们嗑着瓜子，互相议论衣服和发型。其中眼尖的看见走出孤楼中的三人。
“喂，小郑啊”招呼声很大，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精明人说道：“房子有希望了，你老婆死得值啊，等老牛谈完条件，回头你去找霍总，多要几个不能便宜他”。
矮胖小老头说道：“对，还有小的呢，也要算成钱，我们帮你，哼，什么世道”。
苍蝇般轰轰声四面八方传来。
“郑浩，别伤心了，女人嘛，是不是，你还年青才三十五岁，再要一个没问题”说完这话的人，冲郑浩挤眉弄眼。
“你们还是人吗？”孩子稚嫩的声音，说的很生气。
这话刚停，男女职工齐齐怒视声音来源。
“滚一边去，不懂事的屁孩子，你知道盐打那咸，醋打那酸啊”声讨责骂汹汹而来。
郑浩掏出一个汽油瓶点燃举起。
“郑浩，就你那鳖样子，少装，这没人怕。吓唬吓唬完了，你还当真啊，你试试看！！！”精明人无所畏惧的望着他。
汽油瓶“乓的一声”砸碎在精明人面前，火焰忽地窜起，迸溅到所有人身上，精明人发傻的看着大腿上燃烧的蓝火，痴呆几秒后鬼哭狼嚎，转身朝后跑去，凄厉的叫声拖的很长。
职工们如掉进油锅的蚂蚁，四散奔逃狂吼，个个身上带着燃烧撕咬的愤怒。
二结巴在此之前，已经跟光头们接上了火。
早已等候的刀疤脑袋，看着兴冲冲而来的二结巴。
“小子！行啊，人弄下来了，没白吃我的饭。过来，让我摸摸头”他准备奖励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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