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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窜天神猴(1/1)

    李亨在旁赞道:“万兄弟,真英雄也,果是海量!”万奔连忙谦逊几句,萧城撇撇嘴道:“能喝便是英雄么?李公子,可莫让他糊弄了,酒水是他搬来的,说不准作了手脚也未可知!”她见万奔如此能饮也是吃惊不已,众人喝的酒水均从坛中倒出,一目了然,哪里能够作得了手脚,萧城如此说不过是气恼万奔而已。李亨心知肚明却不言破,只哈哈大笑。万奔也是怕了萧城,连忙顺口道:“萧姑娘言之有理,在下惭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白败下阵来,已是醉意颇浓,而万奔依旧面不改色,谈笑自若。李云连忙笑道:“太白,你输啦!”李白嘟囔道:“我怎会输给这个小竖子,再来喝过!”说着又去举杯,李云连忙抱住他,道:“你还有正事未干哩!等办完正事,再喝不迟!”李白奇道:“正事?有何正事?喝酒便是正事!”

    李云说道:“我明日便得去往扬州,你说要于北楼作诗一首为我饯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是不是君子,说过的话可还作数?”李白哈哈大笑,说道:“小叔,你怎的还记着这事?”李云说道:“抵死也不能忘了。难道你要食言不成?”李白打个饱嗝说道:“我是君子,何时食言了?莫说从前未有,即使今后也不会有。这就到北楼作去,大家同去!”李亨闻言也是大喜,与李云齐声道:“同去,同去!”

    李白豪情大发,喝道:“竖子,笔墨伺候!”万奔连忙应道:“你们先去北楼,笔墨马上送到!”李亨和李云簇拥着李白直奔北楼,萧城和那两名随从紧跟在后。不多会,万奔将狼毫送到,并起两张桌子铺上白纸,又敲下一团墨块亲自研磨,动作娴熟,想必已这般伺候李白多次了。待墨妥当,李白提笔书上小题: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李云一直任秘书省校书郎,年初方为监察御史,由于多年来已成习惯,身边人依旧称其为“李校书”,李白亦不例外。

    只见李白双眼微合,面色肃然,仰头思索一会接着书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书罢他将笔一扔,长长叹了口气,忽的身形一晃,扑通摔倒,直压碎两张木椅。万奔看诗看得入神,听到响动大吃一惊,连忙扑上。李亨与李云也是面上变色,齐声惊呼:“太白!”万奔尚未及查看,却听到李白鼻中传来沉沉的鼾声,再仔细一瞧,只见他面色酡红,双眼紧闭,胸膛随着鼾声上下起伏,分明是醉倒睡了过去!万奔长舒口气,有些哭笑不得,李亨与李云也摇头笑骂道:“这个狂徒,又酒后丢人!”

    万奔将李白扶进一张木椅里,而后又凑上前来一同看诗。众人来回看了数遍,心中激荡,惊叹连连。萧城因玉真公主之故一直对李白无甚好感,此时看了两遍诗句,不禁对那狂徒令眼相加,敬服不已。随后李亨叹道:“实乃鬼斧神工,天下无双。尤其‘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两句,真如神来之笔,惊煞旁人!”李云点头道:“波澜起伏,腾挪跌宕,气势豪迈,韵味深长。不过‘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实是羞煞我也,愧不敢当。”李亨连忙道:“当得,当得!你切莫……”

    不料李亨话未说完便听到身后有人鼓起掌来,说道:“好诗,好诗!李太白果非沽名钓誉之徒,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看当今世上,以诗而论,无人能出其右,佩服,佩服!”万奔听闻心中一惊,连忙转过身来挡在李亨前面。只见来人头发花白,约莫六十余岁,下颌留有短须,一张圆脸气色饱满,看上去倒也正派。他身材瘦小,着一件黑色袍服,颇有些发旧,松散之极,下穿一条青灰色粗料布裤,同样皱巴的紧,仿佛是农家出身。不过再往下一瞧,却又有些不像,此人双脚套了一双灰色锦布鞋,前端高翘翻卷,好似堆云,正是云头锦履。边口镶有金丝,熠熠闪光,只需瞧得一眼便知造价不菲,与上身衣着极其不搭。

    万奔心思缜密,记得甚是清楚,虽说北楼来往人繁多,但方才楼上并无他人,直至李白摔倒时也只自己一众七人,这名老者定然是打那之后方来,且站在众人身后跟着一同观瞧诗句,想必已有茶盏时间,可万奔居然没有一丝察觉,心中岂能不惊。

    万奔问道:“你是什么人?”那老者仿若未闻,他背负着双手,脚下轻踩,忽的到了李白身前,弯下腰在李白面上打量一番。他动作快如鬼魅,李亨等人只觉眼前一晃,根本未瞧清他是怎生到了李白跟前,便连万奔也是面上变色。那老者伸手在鼻端连挥数下,皱眉道:“他倒睡得自在,一身酒气,实是让人招架不住。”

    李亨与李云这才反应过来,齐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休要伤了太白!”万奔不知那老者意欲何为,早已一步跨将出去,正待一掌拍去,忽的心中一动,立时顿下脚步惊道:“原来是你!”那老者并未碰李白一下,他转过身来盯着万奔道:“小娃娃,你识得老夫?”万奔被他唤作“小娃娃”也不生气,笑道:“‘渐行草露不沾,挽手雁身拔毛’,原来是项天猴项老前辈大驾,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望乞恕罪!”说着深深一揖。

    那老者眯起双眼道:“小娃娃好眼力,不错,老夫就是项真。”李亨与李云哪里识得什么项真项假,闻言不为所动,心中只记挂着李白安危。而萧城一听却是面色大变,一峰临近宣城,自然对宣城倍加留意,她曾听师父子离说过,宣城虽没多少厉害角色,但有一人却甚是了得。此人世居宣城,姓项名真,因脚下功夫出众,堪比窜天神猴,人又称项天猴。他成名二十余年,轻功被人奉为天下第一,在武林中名头极是响亮。眼下忽的见到此人,而且其来意似是不善,萧城忍不住紧张起来。

    万奔说道:“我师叔已然手下留情,前辈却仍亲身驾临,不会是专程来看他作诗的罢!”项天猴沉下脸来道:“手下留情?哼!李白虽只算得半个江湖中人,但也不能不知武林规矩。他再不济,也是前辈,居然与人联手欺我那侄儿,老夫不才,自要过来讨个说法!”万奔闻言一怔,而后哈哈大笑,项天猴双眼精光一闪,冷冷地道:“你笑什么?”

    万奔又笑了数声才道:“项义堂堂七尺男儿,没想到如此下作,简直卑鄙无耻,混账透顶,项前辈真是调教了一位好子弟啊!”他话声一出,李亨、李云以及萧城恍然大悟,原来这项天猴是项义叔伯辈,眼下给侄儿找场子来了,只是他怎的说李白与人联手欺那项义?当时自己等人在旁观瞧可没动手,要说到以多欺少,反是那项义与袁安久二人联手在斗李白一人。细细琢磨万奔言语,再转念一想登时明了,此必是那项义搬弄是非,在项天猴面前倒打了一耙,此人真乃卑鄙小人。

    项天猴面上变色,沉声道:“你说什么?”万奔说道:“分明是你的宝贝侄儿与那袁二公子仗势欺人,二人联手斗我师叔一人,我师叔已然剑下留情,否则他们二人岂有命在?没想到你的宝贝侄儿不知感激,竟转眼把我师叔说成以大欺小、以众凌寡之徒,这种卑鄙行径,难道不是混账透顶么?”项天猴冷笑道:“此话可有凭据?”

    万奔笑道:“就凭你侄儿那微末道行,能令得我师叔与人联手相斗么?可别闪了他的舌头!”项天猴脸露怒意,喝道:“哼!好大的口气!你们七人联手打伤我侄儿,此时却来倒打一耙,矢口否认,敢做不敢当么?”项义好歹是项天猴的侄儿,万奔却张口“卑鄙无耻,混账透顶”,闭口“微末道行”,项天猴岂能不怒。李亨也已听出七七八八,闻声即道:“我可不会丝毫武功,何谈联手?这位项先生,你可别误会了。”

    项天猴冷声道:“是么?口说无凭,且让我试上一试!”说着身如离弦之箭,猛地扑向李亨。万奔吃了一惊,喝道:“放肆了!”连忙横起一掌,直拍项天猴后心。李亨乃当朝太子,身份尊贵,万奔不敢大意,一掌使出全力,掌风呼呼,隐有“噼啪”之声。旁边萧城也是娇斥一声:“大胆!”捏起粉拳抢来,双臂抱成梅花式,乃是以守为攻的招数。李亨身后的两名随从反应最慢,但他们紧紧跟在李亨身后,离的最近,见状同声大喝,一左一右闪将出来,四拳齐下,迎面直击过去。

    项天猴不躲不闪,抬腿连踢,那两名随从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咔咔”声响,两人倒飞出去,直撞在后端墙上。他们口喷鲜血,肋骨也折了数根,眼前一黑双双晕了过去。李亨吓得背脊一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里料到这项天猴看似身材瘦小,一出手竟如此凌厉,偏又身形飘忽不定,直有如鬼魅。他一时惊得呆了,双腿不听使唤,退不出一步来,李云在旁伸手一拉竟没拉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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