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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各怀鬼胎(1/1)

    陈修闻声猛地一怔,张口结舌道:“我……我……”他本欲解释几句,可张开嘴巴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连说两个“我”字后便再也说不下去了。那瘦小汉子面色转缓,继续说道:“更何况,这块金子于我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但对你来说,却或可救子一命。你再婆妈,枉为人父也!”

    陈修呆了呆,忽的眸中精光一闪,接着面上露出笑容来,抱拳对着瘦小汉子行了一礼,说道:“闻君一席话,醍醐灌顶,如沐春风,陈某受益匪浅。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那瘦小汉子回了一礼,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姓萧名城,方才言语过激,得罪之处还请陈兄莫怪!”

    陈修忙道:“萧兄字字玑珠,句句在理,实乃金玉良言,陈某自愧弗如,岂敢怪罪!”萧城笑道:“既是如此,这把剑我便收下了!”陈修道:“那是自然。犬子命悬一线,在下不敢久留。萧兄今日高义,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他日定当相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又躬身行了一礼。萧城笑道:“后悔有期!”只见陈修转身大步向着宣城而去,脚下每一跨均踏出丈余之远,直如纵马奔驰,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瞧,当即一哄而散,三两结队自往陵阳峰上去了。万奔托起酒水,也跟着上山,尚未走出几步,忽听身后一人道:“小兄弟,且慢!”万奔回过头来,却见是那位名叫萧城的瘦小汉子,当即问道:“何事?”萧城走近前来,大咧咧道:“你报上名来!”

    万奔闻言心头一怔,忍不住想道:“方才买剑时还知趣得紧,怎的转眼就如同变了个人。无冤无仇,这般问人姓名,太也无礼了!”便冷冷地道:“我为何要告诉了你?你是不良人么?”萧城说道:“不是官府的人就不能问你姓名了么?你已知道了我的名号,我若不问出你的名号岂不吃了亏?”

    万奔不禁一呆,这人倒会胡搅蛮缠,方才陈修问他姓名时在场之人无不听了见,自己总不能莫名其妙堵上耳朵不去听,而且更加不能因此便强行来问自己姓名,只得笑道:“萧兄,从头至尾我可没问过你姓名,你自报家门时也未让我回避则个,实在怨我不得。不过,我山野村夫,区区名号又非不能对人言,这便告诉了你,我叫万奔。后会有期,就此别过!”说着扯开双脚,大步而行,自顾去了。

    萧城见状连忙从后面追赶,不料万奔虽双手平托三十斤酒水,但依旧步履如飞,方刚踏出十多步,便将他落下丈余之远。萧城连忙喝道:“慢着!”话声带着三分严厉,颇有些气急败坏。万奔停下脚步,问道:“还有何事?”萧城借机赶了几脚才追到近前,立即转换成笑脸道:“万兄弟,我观你方才盯着这把剑入神,莫非这把剑有何奇异之处?”

    万奔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而且剑上缺口独特,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明白,只得道:“不过是平常之剑罢了,并无奇异之处。你问这作甚?”萧城笑道:“又无奇异处,那你还盯得这般入神,一副爱不释手模样。难道你喜欢这口剑儿?既是如此,我便送与你了!”说着解下剑来递将过去。

    万奔放下酒水,却不伸手来接,说道:“一把平常之剑而已,非但已经生锈,而且还多处缺损,我不喜欢。我观那金块不下五两,抵得上当朝三公半年俸银还绰绰有余,你花这等重钱买得一剑,转眼却要送与我作甚?你我素昧平生,无功不受禄。况且,你言你与此剑情投意合,我若受之岂非太也不识趣了。”萧城道:“什么情投意合?我是信口开河!一时权宜,你可别当了真。”

    万奔哈哈大笑,道:“知晓你买剑是出自一番好意,而非当真看中了此剑。一把平常之剑索价三十两白银,谁人会买?若非你在,陈兄这把剑多半卖不出去。既然买了此剑,你便自己留下罢,也是一件功德。看你如此侠心热肠,这个朋友倒是可交。说吧,你跟着我是为何事?只要不违背道义,而且我又力所能及,我无不应允。”万奔与他并无交情,他满脸讨好,主动赠剑,颇显古怪。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看此人方才买剑之举,不但不像是歹人,反而有几许侠者之风,万奔便知他多半是有事相求。

    萧城一听登时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既知万奔不喜此剑,他也不再坚持,又将长剑束回了腰间,而后道:“我初登陵阳峰,也不知山上有甚好玩之处,这便有劳万兄弟领我四下里瞧瞧去!”万奔笑道:“这倒容易,陵阳峰上最负盛名之处非北楼莫属,恰巧我正要将酒水送往北楼,你跟着来便是。”说着拾起两坛酒水当先行去,为照顾他故意缓下了脚步。

    萧城连忙跟上,道:“我也听过北楼之名,据说楼内墙壁上拓有不少谢朓真迹,是否当真如此?”万奔跟随李白数次踏足陵阳峰,早将北楼里外瞧了个遍,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谢朓诗文确实不少,但亲笔真迹只不过三五篇而已,反倒是他人的诗文涂了里里外外,无处不有。依我看,再来人要寻落笔处,恐怕得备好云梯跳梁登瓦了。”

    萧城听得一怔,微微一想立时会了意,忍不住跟着一同大笑起来。数百年间,登足高斋与北楼者,多半为寒士文客。这帮人十九手无缚鸡之力,偏又性烈骨硬,恃才傲物,一旦几杯酒水下肚更是睥睨天下慷慨激昂,恰身处谢朓故居,不卖弄几句以感伤怀古才怪。

    笑了一阵萧城才道:“谢朓是大家,他们作的诗文很不错么?竟敢与之同楼,莫要贻笑方家才好。真正抱负难展,怀才不遇者又有几人,我看多半都是附庸风雅之徒。”他语调婉转,讥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万奔闻后却不敢接口,李白是他师叔,也在北楼墙壁之上留有短诗数首,虽尽属佳作,却也难逃附庸风雅之嫌,只好改口问道:“听你言语,满嘴关中腔调,莫非你是京城人?”

    萧城笑道:“你听出来了?我正是从长安来,欲往扬州探亲,途径宣城,素闻敬亭山之名,一时忍不住便出来四处看看了。你也是长安人么?怎的能辨出关中话?”万奔摇了摇头,道:“我是荆襄安陆人,幼时曾随祖父在京城待了一年有余,祖父过世之后便回了安陆,辗转又同伯父落脚在汉水之畔,游荡于云梦泽之间,再未踏足关中。不过在京城时正值顽劣之龄,常与左右邻里的稚童一起胡闹,隔三差五便结伴去崇玄馆窃取道家书籍。你知道陈xi烈么?”

    萧城讶道:“可是当朝兵部尚书、许国公chen希烈?”万奔哈哈大笑,道:“那时他还只是临颍侯,在崇玄馆做大学士。记得一日午间,我们一行六人,欲往崇玄馆偷取《庄子》,谁曾想《庄子》没能得手,只得了一本《文子》和一本《列子》。正觉沮丧时,却撞到陈大学士在东堂偷懒打瞌睡,于是我们找来火折子,偷偷将他胡须烧着了。他睡得沉,待胡须烧尽吃痛时才醒转了来,可我们却早溜得远了。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大笑不止。

    萧城听了也忍不住发笑,直笑弯了腰,见道上行人望来时却忽的伸手掩住了嘴,神态颇有些扭捏,过好半天才忍住了笑,道:“你们毛头小子不识厉害,忒也胆大妄为了!崇玄馆可是官署,更是修仙慕道之人心中的圣地,岂容你们这般胡来?若是让门卫抓住,非抄家灭族不可。”万奔笑道:“那时我们年幼无知,哪里懂得这许多。也是因此,我对当年之事记忆犹新,每闻关中话儿,立时便可辨别了出来。”说完猛地停下脚步,一脸肃然。

    萧城出其不意,本是落后万奔半步,待反应过来时人已到了万奔前面。他不知何故,心中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万兄弟?”万奔如临大敌,却不说话,悄悄从酒坛下冒出一根手指来朝天上指了指。萧城立马抬头望天,只见天幕蔚蓝,万里无云,除去一轮秋阳外再没看到其他东西。

    萧城大惑不解,忙又回下头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万奔长长吐了口气,面色稍定道:“飞走了。”萧城奇道:“飞走了?什么飞走了?”万奔道:“一只怪鸟。”萧城惊道:“一只怪鸟?”说着又抬头往天上看去,空中一目了然,莫说怪鸟,便连秋雁也没见到一只,不禁问道:“什么怪鸟?”

    万奔走近他跟前,猛吸两下鼻子,而后低声道:“一只吃人的怪鸟。”萧城皱起眉头,道:“万兄弟,你不会是在唬我吧?世上哪有吃人的怪鸟,莫非你说的是兀鹫?”万奔摇了摇头道:“无缘无故,我唬你作甚?这种怪鸟可比兀鹫凶残得多,兀鹫不过是偷吃几口死人之肉,这种怪鸟却是连活人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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