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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惊变(1/1)

    明洪武十三年秋的一个傍晚,晚风轻拂,落叶翻飞,在金陵北郊一条绵延北去的古道上,年仅二十岁的燕王朱棣带着亲兵爱将、眷属幕僚开赴封国北平,他的多年同窗好友方孝孺眼含热泪,依依难舍,送他送出了十几里地,直到夕阳西下,方孝孺与他作别。

    朱棣心中戚然,想想这一走天南海北,封国在外,断难回京,与至交老友重遇相聚之事,怕是只存梦中了,他感叹道:“我与希直兄自小经历相仿,命运坎坷,朱棣此去前途渺茫,孤单一人知音难觅,唯此一生,怕只能与酒作伴了。”

    话罢,两人四手相握,抱头痛哭,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感慨唏嘘,心生戚然!朱棣虽为皇帝四子,但自小不得宠,宫廷内外,无人正眼看过他,幸遇得同窗方孝孺,二人一见如故结为至交,平时品酒论剑笑谈天下,谁知情谊渐深之时,父皇的一纸封令,将他从京城赶了出去,从此封国北平镇守边关,未接京师命令,不得擅自入京。

    那一年,朱棣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皇子,方孝孺也不过是一个为父请命的执着青年而已,但是他们的命运,却鬼使神差的交织在了一起,从此半生相惜半生相杀,血雨腥风天下奇冤,一切的一切,就从这个看似云淡风轻的傍晚开始!

    二人正抱头流泪之时,天地间登时狂风大作,黄尘漫天,满地的土尘被兀自刮来的狂风席卷而起,把那天空中的日头都给遮盖了,风沙之下,古道上飞奔着一群人,众人定眼看去,却是十数个锦衣卫手拖长刀,在风沙之中追杀一个女子。

    不对,是追杀三个人。

    因为那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童女,手上还拖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那女子显然在风沙中看见了这边的朱棣等人,双眼发光,凄厉的哀求到:“几位官爷,救救我们。”

    “咻!”

    刀光乍然亮起,身后狂奔追来的那十六人,不给那女子任何机会,齐齐掣刀,向她劈下了致命的十六斩。

    风沙中的女子身子颤了颤,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羊皮纸,撕成两片,分别塞进了两个孩子的手中,低声道:“思若,天笑,这藏宝图是我们祖上留下的东西,你们要用生命来保护它们,知道吗?”

    刀风落。

    她把两个孩子的手,紧紧拉了攥在一起,两个孩子转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纯真而迷茫的看着她,同时亦无不惊恐的看向身后虎狼一般扑近的人,他们不知道怎么了,因为他们还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自己就要生活在颠沛流离之中,这么小就要在生存于死亡之间挣扎。

    寒光闪闪,十六道刀光斩了下来,映亮了这昏黄的天空,十六人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所以他们没必要带着一个活口回去,他们回去时,只需要带回去三颗人头就可以了,因此,十六道刀风,以毁天一斩劈了下来,全全劈向那风沙中的三个身影。

    刀光落处,惊呼、惨叫和冷哼声同时响起,那女子像母鸡护幼崽一般,把两个孩子按在了自己怀下,十六道冷寒锋利的刀光,全全斩进了她的背脊之中,她“嗯”的一身,跪到在尘土之中。

    “娘。”

    “婶子。”

    两个孩子惊叫了进来,他们一齐搂紧了女子的身体,摇晃着她,女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却渐然枯去,她抬手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脸,吃力地说:“孩子们……我保护不了你们了……怕吗……”

    “怕。”那两孩子泪眼涟涟,异口同声道。

    女子的脸寒了下来,嘴中又喷出了两口鲜血,沉脸说道:“你们……乃忠义……之后……不可言怕……记住,用生命保护……藏宝图……”话毕,手松,气绝,二童抚尸大哭,悲哭之音飘荡在风沙之中,让人闻之凄然感慨,好不心碎。

    十六把刀,高擎于空中,刀刃上回映着十六张嗜血的脸,十六对瞳孔中那无尽的阴寒,似乎要把风沙中那一对悲哭的孩童撕碎,他们的脚步,一刻不停的逼了过去,手中的刀,撩起了漫天的血腥之气,那对孩童无异于砧板上的肉,将由他们屠戮和宰割,十六双手同时摊出,一齐命道:“藏宝图,拿来。”

    男孩把女孩护在身后,凌眉冷望着众锦衣卫,切齿道:“我便不拿,你们又能如何?”

    “小小顽童,竟不怕锦衣卫之刀?如若不拿,你只能活到今天,难道你不怕死吗?”领头那锦衣卫绣春刀高高擎起,威胁恐吓道。

    那男孩剑眉一挑,将身后女孩护得更紧了,他掩去了泪水,双目射出如电的光芒,道:“我堂堂傅家男儿,何时言怕过?倘若尔等今日杀不了我,早晚我会让你们所有人给我婶娘偿命。”天地间的春暖,倾刻变得寒冷了起来,在那个孩子泣血的毒誓声中,所有人如掉冰窖,顿时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就连那十六个盛气凌人的锦衣卫都不由的身体一震,被眼前这十岁孩童的话语所撼倒,心中竟同时道:“此子不除,必为祸患。”竟也不约而同,提刀迎那二位孩童刺杀过去。

    朱棣与方孝孺正欲发话阻止,忽然天空中响起了一声清朗的怒喝之声,震动寰宇,撼人心腑,怒喝声毕,二孩童身前,竟凭空多出了一个身背古琴的白衣白发的老者,众锦衣卫猛惊,齐问:“何人?”

    那老者冷哼一声,目光扫来,众锦衣卫怔了一怔,抬目看去,却见此人长脸深目瘦骨棱棱,白须髯髯仙风道骨,一袭素衫披肩垂下,竟也看不出他活了多少年岁,那老者清清嗓子,朗声道:“十六人围攻一对孩童,手段未免也太毒辣了吧?”

    “前辈莫非想淌这趟浑水?”一旗总冷声道,他话毕,众锦衣卫赫赫笑了起来,江湖上谁不知道,淌锦衣卫的浑水无异于寻死,这老者活这么大把年纪,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者哈哈一笑,反问:“便是淌了,又当如何?”

    “找死。”十六人齐声怒道,话落,十六把刀划破夕阳风沙,齐齐捺了下来,同时向老者的浑身上下各个大穴斩了过去。

    老者刷的一声,从背负的瑶琴底下抽出一柄长剑,清冽如水的流波剑锋如同承载着清冷的月光,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顿时,一股令人汗毛炸起的强烈杀意便弥漫在了空气中,他朗然一啸,剑尖指向自己的胸口,剑柄斜斜向外,这招起手式怪异之极,竟似回剑自戕一般,众锦衣卫哈哈大笑起来,十六道刀风却毫不留情,围着老者的全身倾泻过去。

    老者纵身朝前,长剑陡然弹出,竟一下弹出了十六道剑光,分击十六人的刀口,出招之快真乃任何剑法所不及。这是一招先聚内力,然后蓄颈弹出的剑招,虽非直刺,但速度却比直刺更快十倍,何况一剑弹出十六势,哪是一般剑法所能比的?他纵剑狂劈,真元激荡,十几道迅疾如风,凌冽如罡的三丈白色剑气便从剑尖处喷涌而出,撕裂空气,呼啸着,以一股锋锐而不可匹敌的无上剑意斩向周围那十六个锦衣卫。

    众锦衣卫只同声叫道:“好剑法。”却听“叮当“之声震响不绝,众人手中的长刀还未劈下,便在半空被对方的剑刃弹了回来,刀身被剑刃弹得嗡嗡震响,兀自颤抖不已,一股巨大的回震之力将众人震得虎口发麻,长刀几欲脱手飞出,抓捏不住。

    只见霎时间剑雨缤纷,恍若九天银河倾泻,无数宛若实质的剑气浮现,剑光如水,光华流转,剑光闪动,寒光森森,宛若银霜,劲风呼啸处,剑势若雪泥鸿爪,翩然变化,幻灭万端。

    如同漫天飘起了雪花,那白衣老者长剑在手,翻飞飘洒,长剑颤处,瞬息之间便攻出了百余剑,而剑剑若光,全全落在了众锦衣卫的刀口之上,逼得众锦衣卫手中的刀始终无法劈下去,而身子却被那剑光打得向后踉跄退去,直到全全退出四五丈开外,双手再也握不住刀柄,十六柄长刀当当落到了黄尘当中。

    几个回合下来,众锦衣卫的手立刻间全部酥麻红肿,拿不住长刀,瞬息之间被老者的剑光打得丢盔弃甲,顿时失去抵抗能力。

    那老者白眉一挺,插剑入琴,弯腰携起那一对童男童女,不理滚倒在地哀嚎不止的众锦衣卫,径直走到燕王朱棣身前,把已吓傻了的女童递给了他,道:“燕王殿下吗?可愿收养此女?”

    朱棣脑海里虽有无数个疑问,但目光接上了老者那深邃慈祥的眼神时,心底竟然不由的生起了无名钦佩之情,想都没想,便从老者手中接过那幼女,道:“朱棣愿意。”

    “老朽替蓝大将军谢过殿下。”老者向朱棣深深作了一揖,朱棣极极是惶恐,忙回礼道:“不敢不敢,不知前辈与蓝大将军有何渊缘,竟要替他谢我?”

    “黑云压顶,藏宝图现,天下大乱,兵祸将至,哈哈哈,许多事燕王殿下还是少知为妙。”老者提着那男童,身子凌空一纵蹿进黄尘之中,接着地上响起了无数声惨叫,鲜血荡起时,却不知老者用什么手法,瞬息之间生生将那黄尘中的十六锦衣卫的右臂全全卸了下来!完事,几个起落,哈哈朗笑着,留下一段词,人却远去,隐在了黄天之中:“按长剑,抚瑶琴。空山独吟,翎羽绕缤纷。清水白石何离离?剑点沟壑,独弈求知音。奏考槃,诉蒹葭。伊硕白衣,痴向曲中音。古刹钟声撼山应,昆仑情断,何足道虚名?”

    人不知落到何处,那声音却久久不绝,环绕在众人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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