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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2/2)

    一位小小小声道:“哎呀,我可从未见柒柒对谁这般温柔笑过,眼里心里全是暖意,该不会……”他指了指拂尘的背影,“该不会她喜这种弱不禁风的男子罢?”

    又一位更小小声道:“该死的,林柒柒这小丫头,怎就从不对我这样笑,平日子给她送点女孩家的首面巾首饰,她是死活不肯要,更不提笑脸儿了,这下好,倒给个新来的抢了便宜!”

    归时听得一惊,忙问:“啥?你说啥?你还给柒柒送过首饰?幸在她没要,我说你要祸害人也远着点儿挑,柒柒多好的姑娘,可不能被你毁了!”

    那弟子闻着话,立马来了气,不服理道:“嘿!不带这样损人的哈,你怎就晓得我会毁了柒柒,我就不能捧着柒柒么?真是!”

    另几个弟子一同发笑道:“就你,得了罢!”

    这厢言宿迷迷糊糊挠了挠脑袋,打着哈欠跪在地上,大抵可能知道明白自己干了蠢事,故不敢去看师尊脸色,干脆充傻装愣嬉皮笑脸道:“这都甚么情况呀?我又说错话了么?我打回廊就听到你们在讨论亲亲,亲亲,这等趣事我是挺想玩嘛,若不能玩就算了呗!师尊啊,弟子我真不晓得您在此地,这还请饶恕一遭罢!”

    师尊僵硬着脸,上下动了动,可说是皮笑肉不笑,完全不似之前和蔼可亲的笑,他义愤填膺道:“东王公在此,休得胡闹,还不快行礼一边站待去!言语污秽不堪,成个甚么样子!”

    林柒柒、言宿两人闻言相互一看,这才注意高堂上坐上多了个陌生人,听得东王公名号,像是猛然梦中惊醒,行了礼喏喏退至一旁。

    道黔师尊闭目凝神,静气思绪少顷后,严肃喟叹道:“今日我俯视天虞山下众景,见得水山相接处,那片枯死几百年的青草忽然复活了,天虞山西南外一座小丘云顶山,那里梨花也瞬间开了满山,依我浅薄道行算了一算,便猜今日必有客前来。”

    “龙亲亲,你虽是西海龙女,东王公说离海时三太子已将你逐出龙族,龙君也未予你族姓,本尊看你面相实看不出因果,不知你前世修行如何,但有一样能肯定,你必同那山川草木、世外仙姝,有莫大渊源。啊,只这亲亲二字,于天虞道学宝地来言,委实不雅,今日且将你亲亲二字去之,改为青青草木,取其大地之绿,万古长青,幽林茂盛之意,可觉如何?”

    龙亲亲歪着头楞了几分神,努力回想龙三公主汐玉姑姑与她念过的那些诗词歌赋,记得《诗经·郑风·子衿》有这样一句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听来尤为雅致,虽不明白其意何解,却是莫名喜欢,改这两字,倒合她心意。

    故此,她点头笑道:“好呀,龙……青青……我喜欢。青青感谢师尊赐名!”

    师尊和颜悦色点了头,又看向东华帝君,问:“不知东王公,意下如何?”

    拂尘听完道黔师尊一番话,不觉陷入沈思中。

    师尊也说这小龙女有草木之缘,如此看来,要想寻得颦仙草,必得从她身上着手,或许她们之间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东华帝君望着龙亲亲高兴的模样,也满意一笑,朝将师尊上道:“一切,全凭师尊做主!”

    这便意味,从今后,她便要以龙青青之名,存活天地之间。成也她,败也她,生也独身,死也独身,都将与西海龙宫再无关要。

    嗤,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时光荏苒——

    几道钟声至门外悠悠传来,练功时刻到,大家纷纷从长清殿走了出去,开始他们每日刻苦艰辛的修炼。

    天下没有长聚宴席,东王公同师尊告了别,送他离开之际,龙青青自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比离开龙宫更伤心欲绝,帝君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慰:“三百年后,可去昆仑仙山找我,等你长成大姑娘了,叔叔送样顶好的法器与你!”看着祥云之上远去的人,她滚烫泪水颗颗掉落,湿透了单薄青衣。

    太阳西边落,又是一天过。

    清晨,一缕阳光照进窗台,那样明媚,又那样忧伤,床上的小龙女正抱膝靠床,脸上泪痕未干,静静望着青纱帐发呆,好似一夜未眠。

    她从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鬼灵精怪得狠,这样忧郁的神情,委实少见,任谁瞧去都怕难以想象。

    拂尘轻轻推开房门,看到这番景象,只觉之前了解的一切,俱是假的,这小龙女难道一直在伪装存活?呵,她想多了,谁人离了家会快乐洒脱,她应当是为这事伤神的,想当初母亲离世时,自己又何尝不是七天七夜没合眼。

    想起母亲,她也想起了那害死母亲的父亲,怎么天下男子都一样薄情寡义?女子从一而终是多么容易的事,男子始终如一就难于上天了吗?

    孩提时不懂情爱,也常嘲笑母亲的痴傻、愚蠢,而今自己长大,结得红绳,藏了心上人,才开始明白,自古男儿多薄情,何来神魂与人醒。

    男人风流是天性,女子痴情是宿命。

    收起神伤,她走到小龙女身旁笑道:“青青,师傅来看你了,从今日起,咱们便要和大家一同练功去了,慕卿师兄叫我来唤你,随为师走罢。”

    她甚么也不想问,即便问了,恐怕也只能听她说句“想家了”之类的搪塞话。

    这世界漫天谎言,多听一句,不过多一份自嘲,好没意思。

    龙青青望着这捡来的师傅,扯开笑脸送了他个暖春,起身叹息道:“还好,有师傅在啊!”

    “师傅,若有一天,你厌倦了这里,会忽然消失吗?你会走吗?”

    拂尘将思绪一瞬落到慕卿身上,蹲下身子摇头笑答她:“当然不会,师傅会等青青长大,你看要长到师傅这样高,那时我便带你去世外仙山,喝最烈的销魂酿。”

    龙青青扯着拂尘衣角,踮起脚尖毫无忌惮往拂尘脸上飞去一个甜吻,尔后做个鬼脸道:“师傅可要说话算话啊,我当了真,便生生世世都不忘记,即便最后是骗我,也千万别让我晓得,就一直骗我到死。”

    拂尘先是被她这话愣了愣,总觉得她的心思不符合她的年纪,遂心疼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勾上他稚嫩的小手,笑道:“来,你我拉钩上吊,死致不忘。”

    龙青青一字一斟酌,俯声言来:“死致,不忘。”

    须弥,两人已来到聚天场上,虽然天刚蒙亮,大家却俱已到齐。

    放眼望去,那厢众等步伐整齐,剑势一致,飘飘白衣,宛若九天仙子落在云端翩然起舞,缥缈而朦胧。

    见二位来了,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慕卿走来向两人问好,大家各行了礼,安分站着,他道:“后天两位道长便会出关,我们定要好生练功,切不可偷懒。五行阵最后一招也该抓紧些。”

    大家皆拱手作答:“谨遵大师兄教诲!”

    慕卿见他们二人没有配剑,便拿两把软剑相赠,不想拂尘却是如何也不肯依,执意要慕卿手中的紫今绝。为此惹得大家放肆嘲笑,有说她痴心枉想的,有说她不知天高地厚的。

    众人皆等着大师兄好生教训她一番。

    谁曾想,慕卿不假思索将剑一递,道:“这剑原是我最心爱之物,他同我情如手足,倘若你真心喜欢,赐与你也无妨,但你切记,不能用它做伤天害理之事。”

    话音落,不仅大家吃了一惊,他自己更是稀里糊涂神志不清。

    且说众师弟师妹听了大师兄这话,皆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纷纷上前阻挡,劝止。哪有这样的道理,一个才来不过一日的新子弟,就想得到大师兄的紫今绝?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甚么?

    又知不知道这剑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能驾驭的?

    拂尘见此冷声一笑,淡淡道:“既然这么舍不得,那便留着罢,不是我的东西我也懒得要,不是真心给我的东西,我更不稀罕要!”衣袖一拂,她转身高调走开,未作停留。只见她刚走了三步,又将脚停了下来,回过头加言一句:“或许到最后,它是唯一不会离开你的。”

    转身再走,她闭上眼睛,记忆回到三百年前,那个与慕卿共听小桥流水,共赏桃花琴律的大雪天。

    慕卿呆在原地,没有说话。他一定没听懂她的话,是的,因为从一开始至现在,他就没听懂过她一句话,从来都是柔情得莫名其妙,冰冷得无理取闹。

    这公子,他到底是谁?前世前生,他们可曾遇到过,可曾有过交集?自己真的,不曾得罪他?

    正是:

    春梦秋云点滴牵

    醉忆悠悠流水弦

    此情此意情若是

    朝时已过落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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