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一个故人 > 故事

    “落发之前,可否听一个故事?”

    那一年,他投笔从戎,别了新婚妻子独自踏上征程,她默默为他收拾好了行装,亲自送他出城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三步一回头。自他走后,她也无意对镜梳妆,心里数着三年大概是多久,他曾说:“这一别,为期三年,若我不能荣归故里,便是客死他乡,你也另择好人家去了罢”。春来秋往,寒暑交替,三年光阴转瞬已过,她未得到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是生是死总该来个信,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她越想越觉得应该给他捎个信,她不识字,好说歹说求得二十里外城里的私塾先生修书一封,信中写道:家中一切安好,不必挂心于我,只是时常惦念你何时归。若前方战事紧急,则一切以国事为重,只需回书一封,报平安即可。写完了信,就将自信拜托给两个经常往返于外地的商人,希望有一天他们走到他安营扎寨的地方将书信交到他手中。

    最美的年华渐渐在等待中蹉跎,不知不觉又是三年,她再也按捺不住,请求邻居大婶帮忙看家,然后独自上路去寻他,她并不知道他所在的军营,只能一路走一路问,看到有军队驻扎就前去询问,结果往往都是令人失望。想想嫁他已经六年,新婚不过两月他就离家远去,自此杳无音信,他临走时曾叮嘱三年未归可另嫁他人,想是他小瞧了我罢,我虽不能贞洁烈女相比,从二夫是断断不能的,回想儿时青梅竹马意,长大由家人做主嫁入他家倒也遂了我心愿。小时候足不出户,苦练女红,真是十分无聊,亏得他隔几日就来看我顺便带点稀罕物儿,有时是几根竹蜻蜓有时是几个精致的小面人,那时怎知他是这般狠心人儿,竟一去六年不归。恐他出了什么大事,又怕他另有心欢早已将我抛之脑后了。可怜我女流之辈,不知如何寻他,天地之大找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她就这样走着,双脚踏过了无数烽火连天的战场,寻找丈夫的踪迹。也许是她的心诚感动上天,竟被她碰上了疑似她丈夫曾经所在的军队。军营重地哪里容她一个女子久留,守卫的士兵不断地驱赶她,她只是疯了似的大喊道是否有人认识刘策,士兵只想快点赶她走,哪里听得进她的疯言疯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敷衍,“没有,没有,没有这个人”她伤心欲绝,只得离开,突然被一两个士兵拦住。“你要找的可是岳城的刘策?”听到这个六年来日思夜想的名字,她不禁大喜。“对对,就是岳城的刘策,烦劳小哥可否告诉我刘策的消息?”“哎,没了,三年前早死在战场上了,尸骨难寻。”她只觉心口一阵儿疼,眼泪也来不及流,只是捂住胸口,想想自己等了六年,盼了六年,如今见不到活人连尸骨也不能回乡。“你是刘策的妻子吧,三年前最后一次交战,刘策曾往家写信,想是十年战乱民不聊生,送信人恐怕也死在半路了。”她从不曾收到什么信,不过现在想来收到信又有什么用呢,阴阳两隔罢了。

    回家吧,回家吧,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指望。她甚至希望他早已另娶他人,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这个人还在!她甚至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寻他,不出来就不会知道他已经死了,那最起码还有一丝光亮,而现在全灭了。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家的,浑浑噩噩走了几天,回家后看着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印记,泪水喷涌而出。六年弹指一挥间,都是泡沫而已。他走之前的那晚,他说国家战乱,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不能上战与敌人厮杀,读书又有何用?现在想想刘策啊刘策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要去参军!甚至走之前没有留下一句宽心的话。你眼里只有抱负,可我只有你啊。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阵儿疼痛。

    战争无情地打到了岳城,敌军已经驻扎在城外虎视眈眈。她的家也不是那么安全了,活着也是苟活不如趁早死了去跟那个负心的团聚了罢,当今时代活不活,死不死,生不如死。她把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再看它最后一眼,投了城外的三阳湖。她选择投湖,尸体若能永沉湖底,死相也不至于太难看。

    “这是哪儿?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面前这老太是传说中的孟婆吗?她为何不给我孟婆汤喝?”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农舍。传说中凡是喝下孟婆汤的人就能忘记尘世所有烦恼和爱恨情仇。她真的需要一碗孟婆汤,有些事啊,倒不如忘个干干净净。老太端一碗汤过来,“姑娘虽说生逢乱世生,可因何想不开要去寻死,活着还有个念想,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在砍柴经过三阳湖,他又熟知点水性,恐怕姑娘现在已经……”说到这里,她心如死灰,她哪里还有什么念想,只不过是赖活着。“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玉卿”她轻轻答道,许久不提起,她竟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说到底老太一家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怎能拂了她的好意再跑去寻死呢,日子啊,过一天算一天吧。

    “姑娘,岳城快要被攻占了,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们老两口去青城,我们在那里还有几个亲友,想来是能对付一下日子,我俩早年有个儿子,后来染了急病没到娶妻的年龄就死了,对外就称你是我的女儿吧。”身处乱世本就如浮萍一般四处飘零,能有人认她为亲是天大的幸事,又哪里会拒绝呢。几经周转,她来了青城,这会是新的开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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