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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宴集惊闻(1/1)

    钟景一心盼着宴集,每日就携陈英四处闲游,流转于润州附近的山河亭台之间,其间结识了不少雅士。钟景以往虽恣意妄为,现在倒也懂得克制几分。哪怕润州离广陵再近,若是闯出祸来,父亲也要隔段时间才能知晓相救。何况他悄然出走,都不知父亲是否还有怒意,更不敢惊扰他。这些天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学着那些文人们的语调,结识好友,与人交往。

    泛舟湖上,钟景啜饮淡茶,这几日他遇着些地方小吏,其中有几个他有些印象,只不过每次父亲都把自己赶走,所以这些人对他毫无印象。如此更好,也不用担心被认出带走,唯有姓名需进行隐瞒。

    更易名字对钟景来说极为困难,事实上他连自己名字的寓意都不甚了解,好在陈英略知一二,帮着钟景想好了假名与身世——来自洛阳巨贾陆家的次子,陆祺。

    “陆兄,陆兄!”钟景发着呆,浑然不知身侧有另一艘小船缓缓靠近,舟上两名男子不住向着钟景挥着手,看着钟景没反应,愈发加大了声音。直到两船轻碰之时,钟景才反应过来先前被唤的是自己,到底是假名,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那船上其中一人越了过来,带着轻舟一阵摇晃。他略一拱手,就坐在了钟景身后的位置上,朗声一笑:“陆兄真是贵人眼高,对我皇甫冉确是看不上眼呀。”

    钟景咧了咧嘴,他看着两名那长相颇为相似的男子,内心暗道:这些书生薄唇极利,单单见个面就要用话语来奚落自己,真是可气。可是他却不得不起身向身后男子还礼,稍屈身子以表歉意:“皇甫兄此话真是折煞陆某了,陆某不过父辈善贾,才得此等地位,又怎能及您十岁成诗的天资英慧呢?”

    “哈哈哈哈。”被称为皇甫兄的男子闻言大笑,“陆兄你可谦虚了,凭你这三寸之舌,纵是没有那殷实家境,也定能在朝堂之上占着一席之地。”

    钟景微微一笑,没有再回话,再度坐下,这些个文人,谁能没有扬名之心,真到了应试之时,还不定想着要将谁人踩于脚下,见面却还得相互恭维,实为虚伪。

    四人就这么沉静地在湖上漂荡,本就不是同路人,寒暄结束之后,已然无言。那两名男子先前移船而来必是有因,只是找不到缘由开口,此时正不断地想着如何再度对话。

    “这位小兄弟,上次金山寺相遇时还未及问你姓名,观你面如冠玉,眉清目朗,来日不可限量。”还在另艘船上的男子料想无话与钟景交谈,索性从另一人入手。“在下皇甫曾,不知兄弟名姓。”

    陈英看了一眼皇甫曾,心中早已通明,先前在金山寺中皇甫兄弟二人就一直跟着钟景,美其名曰作为向导,内地里肯定是想交结名商,为自己日后仕途增添一丝助力。陈英只觉可笑,若是给钟景换个身份,料想这皇甫兄弟俩根本不会搭理自己。不过心做此想,面上还得带着笑意:“皇甫兄客气了,我只是陆公子的小书童,姓甚名谁不足为道。”

    皇甫兄弟俩颜色稍变、互望一眼,任谁都能听出那二人话中深意。兄弟俩颇感委屈,尤以兄长皇甫冉为甚。他自幼聪颖,总角之时竟能作文赋诗,就连九龄公也对其赞赏有加。怎料到了陆祺这处,竟变得一文不值。像他这样的文士,前程也算一片平坦,这些名商巨贾为了自己日后的利益,不应该像如今这般无视于他。

    兄弟俩人猜不出个所以然,只当这陆公子已许重利给其他文士,他们冒昧前来可能让人更添烦躁。皇甫冉从船上起身,又迈回了自己的舟上。“时辰不早了,陆兄,我们兄弟二人先行一步。相信二位在润州停留许久必是为了诗会宴集,明日辰时金山脚下再见。”随即两人移船而去。

    钟景望着皇甫兄弟俩人渐行渐远,终于长舒一口气,他来到润州几日,怎能不知皇甫两人的大名。他意欲结交两人,却不曾想到自己假借的身份过大,也让对方产生了兴趣。那两人都是玲珑之心,自己刚刚说的越多,势必会让对方发现疏漏,索性对他们的示好表现得不以为意,让他们产生误会知难而退,也好过于被人拆穿,发现身份。

    “陈英,你看看。这身份在此地使用根本是个错误,现在我想与人交流,对方都会慢慢把话题引到我这身份之上,这些墨客真的是,为了入仕,想尽方法。”钟景从袖中拿出绢帕擦了擦手,刚刚与皇甫冉短短几句对话,就把他急的双手冒汗,紧张万分,现在的他对文人更无好感。

    陈英目光冰冷地望着湖面,也不答钟景的话。钟景也不在意,陈英的性格他早就了解,时常就会这般,陷入冥思,对任何事物都不理不睬。他干脆身子前倾,从陈英脚边取楫,费力地向岸边靠去……

    一夜过去,钟景二人起床洗漱,真到了宴集当天,钟景也不如半月前那么兴奋,这些天接触到的这些墨客,虽看起来风度翩翩、自由洒脱,却总让他感到一丝不快。他与陈英慢悠悠地去往金山脚下走去,抵达之时离辰时还有一点时间。但山脚下湖畔早已摆好了桌案芰坐,也早已有零零散散的诗客落座,不停的有佣人在桌案上摆放瓜果糕点、美酒伴菜。

    钟景带着陈英选了一张离主桌较远的桌案休憩下来,本就只是想要远远观摩,以他的学识,全不可能与人有所交流,这么一张远离主桌的桌子,既能有较好视野,也不会引人注目。

    人愈发的多了起来,辰时既到,几乎所有桌案都有人落座,而主桌上则是昨日与钟景他们相遇的皇甫兄弟。此时的皇甫兄弟忙着与其他熟识们寒暄,根本没有注意到离其较远的钟景二人,自然没有上前招呼,而坐在钟景两侧的都是身着素衣之人,侧目看着衣锦的钟景,满是不屑之意,竟隔着钟景二人交谈起来。

    钟景笑了笑,前几日他便感到自己与这个诗会宴集格格不入,只不过已等了多日,不来看看心中又有不甘。现在见此情形更是心头冷笑,对这些书生的不屑之意更浓。

    那两人所谈并无新意,也就是和着这诗会之名探讨诗理。“王兄,我此次前来润州途径巴陵,有幸观洞庭全湖,心有所感写下一篇,念来予你听听。”坐在左侧的书生探出头来,越过钟景说道。“王兄请听,今夕洪波涌,但悲无人同。孑然历云梦,寥寥与情衷。”

    那被唤王兄的男子略微皱眉,似是沉思之状,少焉舒展眉头,饮下一杯酒:“孟兄所作极妙!短短四句就将洞庭之壮丽与内心之寂寥尽数道出,让人可感呀!妙绝!妙绝!孟兄最近可是郁郁难解,来,我们共饮此杯!”说罢,又添置了一杯酒,捧杯敬向那孟兄。

    孟兄大笑心情极佳,此诗他想了许久,将自己科考失利之心情阐发地淋漓至尽,现今得人赞许,更觉飘然起来。杯酒下肚,他就摇头晃脑起来,沉浸在这清风之中。

    钟景身处云雾之中,并不明了二人说了什么,倒是陈英嗤笑一声,引得三人转视。陈英这才发觉自己笑声过大,连忙收敛低头,装作无事发生。

    可孟兄似是不满,站起身来俯视着陈英:“这位兄弟有些面生,怕是第一次来这宴集吧,在下永州孟绍衣,不知你有何高见呀?”

    钟景也迅速起身,挡在陈英面前,直视着孟绍衣,“我这书童不知天高地厚,还望孟兄海涵。”

    孟绍衣仔细打量钟景,先前只注意了个大概,以为只是个纨绔子弟。现在对方起身,身形都显歪曲,更让他觉得对方就是大户人家玩世不恭的浪子,鄙夷之意更甚。“书童不知天高地厚,这主人怕是更不知廉耻了吧,也难怪,怕是从未览过多少书册,这书童也就是个摆设吧。”

    钟景被说的不知如何回应,但是孟绍衣声音之大已经引起了皇甫兄弟的注意,二人往这看来,见着钟景与孟绍衣两人对峙,赶紧起身前来。孟绍衣与他们也是旧识,五年前孟绍衣科考落榜,回乡途中来润州游玩,正逢诗会宴集,几人稍稍交流,也算结了友谊。

    皇甫兄弟走的很急,孟绍衣他们有所了解,已经两次落榜,这其实也与他本身的才学有关。相较而言,孟绍衣的才学实为下乘,却偏偏自信非凡,若有人对其质疑,不论对方是否有理,都要与人争吵一番。此番争执,他们认为定是孟绍衣理亏。

    钟景看着皇甫兄弟二人来到,赶忙拱手作揖,赶忙说道:“皇甫兄,先前我家书童对孟兄有所冒犯,我正想着表下歉意,孟兄就出言不逊,实在令我难堪。”

    皇甫二人对视一眼,转向孟绍衣,孟绍衣竟还觉得二人必定偏向自己,于是又把自己所作诗篇念了一遍,“皇甫兄,怎么样,我这诗还算佳作吧。”

    皇甫冉低头苦笑,这诗真要说来实在简陋,经不起推敲。不说洞庭之景在他手上变得空洞乏味,光是几句直白的抒发胸臆,都让人觉得难堪。只是他也不想就此直说,向着孟绍衣抱拳:“孟兄此篇实为佳作,不过相较前阵襄阳孟浩之作,就略显不足了,其‘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孟兄回去可好好品味。争取来日再创佳作。”

    孟绍衣听着这话,心头又回归喜悦,坐回芰坐,再斟满杯一饮而尽。

    皇甫冉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这事两边都没有得罪,让他极为满意,也希望那陆家少爷能听懂自己话中内涵。

    钟景倒也不是个痴人,自是知道皇甫冉为他开解,举起酒杯敬向皇甫兄弟,而后豪爽饮下,小声道:“多谢皇甫兄,昨日之事,我自会考虑。”

    皇甫冉脸色未变,心头却大喜,拉着钟景走到湖边,“陆兄,你我二人结下交情,定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局面。昨日离去归家之后,我接到京城好友消息,说是那淮南道是要出些大事。”

    钟景闻言面色不变,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与淮南道无关,不过就算作为陆祺的身份,既然皇甫冉提起,自然也该问上一问,“哦?皇甫兄直说便是。”

    皇甫兄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他人注意,压低声音对钟景耳语道:“陆兄,我那京城故人相告,淮南节度使多年传达兵防情报给东瀛人,以换取巨利,海防屡遭攻打都是因为这层原因。圣上听闻龙颜震怒,已命人携旨去往淮南捉拿淮南节度使——钟泽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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