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孙悟空,被唐僧逼着前去普陀山讨要法宝,那猴子的脚程快,不一时便到了那普陀山上,不知道这菩萨是不是被红孩儿打了一下之后,便忘了唐僧,这一次既没有把普陀山隐藏起来,也没有诸天神明把守,叫悟空直落到了潮音洞外。
悟空本想直接闯入里面,可是想想那观音的厉害,忍不住收住了脚步,在洞口处高声叫道:“菩萨可在里面,弟子孙悟空有礼了。”再听那洞里传来观音的声音道:“悟空,你不保护唐僧取经,怎么又到我这里来了。”悟空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启禀菩萨,我师徒如今路过车迟国,有三个妖怪在那里敬道灭佛,我待要明日里降了他们,可是我那师父却担心那妖怪厉害,故此叫我前来找菩萨要两件宝贝护身呢。”洞里的观音听了答应一声:“原来如此,对了,你上一句问得是什么?”悟空不知道菩萨何意,思索道:“是“”弟子孙悟空有礼”这一句吗?”观音道:“不是,再上一句?”悟空挠头道:“菩萨在吗?”悟空刚说完,便听到那洞里传来一声干净利落的回答:“不在!”而后只觉得耳边风起,眼前一花,再睁眼时,自己早被甩出了普陀山来,再看那普陀山早已经无影无踪,无处寻找。
悟空本来也没有期望能管观音要到法宝,见到观音不搭理自己,也不丧气,径直又回到了车迟国,翻身跳到了唐僧近前,此时候那唐僧还没有睡觉,却是在等着悟空,看到悟空回来,问道:“你此去可曾见到了菩萨?”悟空答道:“没有见到。”唐僧道:“难道菩萨不在?”悟空想了想说道:“对,她说她不在。”之后孙悟空便把自己去了普陀山,然后被观音赶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唐僧点头,其实唐僧这一次叫悟空前去,本也不是为了要什么宝贝,主要是叫孙悟空去恶心观音一下,叫观音不要在这时候插手便好了,现在看来观音既然封闭了山门,一时半会是不准备搭理自己了,既然这样,那自己的计划才能够成功。
现在已经是二更时候,唐僧躺下睡觉,孙悟空跑了一趟普陀山,丝毫没有睡意,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来自己回来的时候,看到那车迟国中有一处灯光明亮之处,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地方,于是悄悄的爬起来,穿了衣服,跳在空中观看,原来那灯火通明处是正南方向的一处三清道观,低下云头仔细再看,却是三清观道士在念经祈福呢。但见那三清殿高大雄伟,镶金镀银,两边道士奏笙簧,正讲那《道德经》,两旁边有各种的法器符咒,更有一个高大的香炉,香火气息直冲云霄,三清神像更是惟妙惟肖,案头有供献新鲜,斋筵丰盛。殿门前挂一联黄绫织锦的对句,绣着二十二个大字,云:“雨顺风调,愿祝天尊无量法;河清海晏,祈求万岁有余年。”悟空见里面有三个老道士,披了法衣,带头做法,想是那虎力、鹿力、羊力大仙。下面有七八百个散众,司鼓司钟,侍香表白,尽都侍立两边。
悟空乃是当年名动天下的齐天大圣,本领怎么样先不说,可是那看人的本事却想当想当厉害,在云中暗地里看了看那三个国师的伸手,暗自喜道:“这三个国师,不过是野兽成精,不过几百年的道行,道法也不惊奇,神通更不巧妙,如今把这金箍棒拿出来往下杵去,便把那三人都打死了,不过这样一来唐僧恐怕说我乱开杀戒,也没有了乐趣,看我且戏一戏他们,再杀他们。”悟空想着,就要下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下去固然呼风唤雨,闹的得意,可是一个人终归孤单,就算有乐子也无人看见,且回去照顾八戒、沙僧,一同来耍耍。
悟空想着,按落祥云,径至禅房中,再看那八戒与沙僧已经睡着,悟空先叫悟净,沙和尚醒来道:“哥哥,你还不曾睡哩?”悟空道:“你且起来,我和你受用些来。”沙僧道:“半夜三更,口枯眼涩,有甚受用?”悟空道:“这城里果有一座三清观。观里道士们修蘸,三清殿上有许多供养:馒头足有斗大,烧果有五六十斤一个,衬饭无数,果品新鲜。和你受用去来!”那猪八戒睡梦里听见说吃好东西就醒了,道:“哥哥,就不带挈我些儿?”悟空道:“兄弟,你要吃东西也行,只是不要大呼小叫,惊醒了师父,都跟我来。”
再看这师兄弟三人套上衣服,悄悄的走出门前,绕过了唐僧,随悟空踏了云头,跳将起去,那八戒心里想着吃食,看见灯光,就要下手,悟空忙扯住道:“休要着急,现在下去被他们认出来,怕是有些麻烦,讲说不清,明日里理亏,待他散了,方可下去。”八戒着急道:“他才念到兴头上,却怎么肯散?”悟空道:“等我弄个法儿,他就散了。”好大圣,捻着诀,念个咒语,往巽地上吸一口气,朝那三清殿呼的吹去,便是一阵狂风,径直卷进那三清殿上,把他些花瓶烛台,四壁上悬挂的功德,一齐刮倒,遂而灯火无光。众道士心惊胆战,虎力大仙道:“徒弟们且散,这阵神风所过,吹灭了灯烛香花,各人归寝,明朝早起,多念几卷经文补数。”众道士果各退回。
这悟空却引八戒、沙僧,看三清殿里走的无人了,这才按落云头,闯上三清殿,八戒看见满桌案的食物大喜,今日晚间在那智渊寺吃的本来就不饱,这时候不论生熟,拿过烧果来,张口就啃,悟空看见,掣铁棒着手便打。八戒急忙缩手躲过道:“猴哥,你既然领着我们来到了这里,不就是叫我们大吃一顿,怎么还不曾尝着什么滋味,就打!”悟空道:“莫要小家子行,咱们如今好歹也是佛门中人,且叙礼坐下受用才是。”八戒道:“猴哥,你脸皮也太厚了一点,你当咱们是被人家请来吃席的呢,还要坐下,咱们是来偷东西吃的,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礼仪,吃饱了拉倒,管他什么坐不坐的。”
悟空道:“你这般站着吃,若有那半夜起来的道士看见,喊叫一声,咱们岂不是被抓住了,还是坐着吃好。”八戒问道:“按你说,应当如何是好?”悟空看了看四周,问道:“八戒,你看这上面坐的是什么菩萨?”八戒笑道:“三清也认不得,却认做什么菩萨!”悟空道:“那三清?”八戒道:“中间的是太上老君,左边的是通天教主,右边的是元始天尊。”悟空道:“都要变得这般模样,才吃得安稳哩。”
那八戒闻得那香喷喷供养要吃,哪里还顾得什么,起身爬上高台,把老君一嘴拱下去道:“老官儿,你也坐得够了,让我老猪坐坐。”说完,八戒变做了太上老君,坐在了上面,悟空也跳了上去,把通天教主给推了下去,变作通天教主的形象,沙僧看两人都变化了,也不好落后,便也上去变作了元始天尊,把原象都推下去。
等三人刚坐下时,八戒急忙就抢大馒头吃,悟空道:“莫忙,还有一事要做呢。”八戒道:“哥哥,变得如此,还不吃等什么?”悟空道:“兄弟呀,吃东西事小,泄漏天机事大。这圣像都推在地下,倘有起早的道士来撞钟扫地,或绊一个根头,却不走漏消息?你把他藏过一边来。”八戒道:“此处我没有来过,连路都找不到在哪里,却那里藏他?”悟空道:“我才进来时,那右手下有一重小门儿,那里面秽气畜人,想必是个五谷轮回之所。你把他送在那里去罢。”
这呆子听了,没有明白那五谷轮回之所是一个什么地方,不过悟空既然说了,八戒哪里还想那么多,跳下来,把三个圣像拿在肩膊上,扛将出来,出门来到那厢,用脚登开门看时,原来是个大东厕,八戒笑道:“这个弼马温倒是会弄嘴弄舌!把个毛坑也与他起个道号,叫做什么五谷轮回之所!”那八戒刚要想扔,却不免有些担心,自己肩上扛的好歹也是三清神像,学艺之始还拜过他们,如今却要把他们丢尽茅厕,实在是有些不恭,不过八戒心中馋着那贡品,心想,自己都已然把这神仙推下了供台,便也不差这一些了,嘴中嘟囔道:“三清道祖,休怪我把你丢进这污秽之所,全因路过这车迟国碰到妖精,迫不得已,道祖要是怪罪,便去怪那三个妖精吧,与我无关。”
八戒说完,往那粪坑里一捽,将三清都扔到里面,灒了半衣襟臭水,走上殿来。悟空道:“可藏得好么?”八戒道:“藏便藏得好。只是灒起些水来,污了衣服,有些腌脏臭气,你休恶心。”悟空笑道:“也罢,你且来受用,但不知可得个干净身子出门哩。”那呆子还变做老君。三人坐下,尽情受用,先吃了大馒头,后吃簇盘、衬饭、点心、拖炉、饼锭、油楔、蒸酥,那里管什么冷热,任情吃起。原来孙行者不大吃烟火食,只吃几个果子,陪他两个,八戒与沙僧却是个大肚子,那一顿如流星赶月,风卷残云,到了三更时分,吃得罄尽,已此没得吃了,三人还不走路,且在那里闲讲消食耍子。
原本这三清殿周围宽敞无人,三人在这里闹一闹也无事,可那东廊下有一个小道士才睡下,忽然起来道:“我的手铃儿忘记在殿上,若失落了,明日师父见责。”便与那同睡者道:“你睡着,等我寻去。”小道士急忙中不穿底衣,只扯一领直裰,径到正殿中寻铃,摸来摸去,铃儿摸着了,正欲回头,只听得有呼吸之声,道士害怕,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急拽步往外走时,不知怎的,正踩着一个荔枝核子,扑的滑了一跌,把个铃儿跌得粉碎。猪八戒在供台上看见,忍不住呵呵大笑出来,结果把个小道士唬走了三魂,惊回了七魄,一步一跌,撞到后方丈外,打着门叫:“师公,不好了,有怪事!”
此时候那三个老道士还未曾睡,即开门问:“有什么怪事?”他战战兢兢道:“弟子忘失了手铃儿,因去殿上寻铃,只听得有人呵呵大笑,险些儿唬杀我也!”老道士闻言即叫:“掌灯来!看是什么邪物?”一声传令,惊动那两廊的道士,大大小小,都爬起来点灯着火,一齐往正殿上观看。
那大殿上的孙大圣左手把沙和尚捻一把,右手把猪八戒捻一把,他二人却就省悟,坐在高处,倥着脸,不言不语,装作神像,凭那些道士点灯着火,前后照看,他三个就如泥塑金装一般模样,不分真假。
虎力大仙看了半天,道:“这里没有歹人,如何把供献都吃了?”鹿力大仙道:“却象人吃的勾当,有皮的都剥了皮,有核的都吐出核,却怎么不见人形?”羊力大仙道:“师兄勿疑,想是我们虔心敬意,在此昼夜诵经,前后申文,又是朝廷名号,断然惊动天尊,三清爷爷圣驾降临,受用了这些供养,趁今仙从未返,鹤驾在斯,我等可拜告天尊,恳求些圣水金丹,进与陛下,却不是长生永寿,见我们的功果也?”
虎力大仙闻言道:“兄弟说的是。”于是教那些小道士们:“徒弟们动乐诵经!一壁厢取法衣来,等我步罡拜祷。”那些小道士俱遵命,两班儿摆列齐整,当的一声磬响,齐念一卷《黄庭道德真经》。虎力大仙披了法衣,擎着玉简,对面前舞蹈扬尘,拜伏于地,朝上启奏道:“三清道祖再上,我等虔诚供奉,还望赐予一些金丹圣水,好叫他弟子传播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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