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着谭峰重回过去，重回那段悲惨的生活，倒让人在这寒冷的夜里更觉寒冷。只是谭峰天生有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能力，因而让人内心充满活力，充满激情，也就不很在意手上和脚上的寒冷。
晚上九点。原先开着的大灯，现在已经关了。黑暗紧紧包围着我和谭峰，冬天的夜黑得十分深沉，女生坐在这漆黑的夜里想必会十分害怕。
佳敏此刻在干什么呢？子春呢？
“我在伯妈家的生活异常艰苦。这样形容并不过分，原因是那一年的稻谷收割，差点让我对这个世界绝望。
“当时我在上高一。那年伯妈种三块田的稻谷，其中一块比较大。那块田收割的稻谷将会达1300斤。
“我们家的稻谷收获时间正好就是暑假，所以那年我成为收获伯妈稻谷的主力军。
“暑假，盛夏，极其酷热的天气。伯妈为了能够提高每天的工作量，晚饭（夏天的晚饭一般在晚上九点吃）过后，就叫上我到那块大田去收割稻谷。我们的工作是割下稻谷，放成一堆一堆的，方便第二天用机器来脱粒。
“那天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又亮，我却又苦又累又悲伤。我赤脚踩在水田里，一手拿着锯镰子，一手握着稻谷，然后一用力割掉稻谷，随后将稻谷堆成垛，整个过程一直弯着腰，一直浸泡在水田里。小小的我，两个小时之后，就已经叫苦不迭，但我没有表露出来。那时已经是晚上11点，伯妈竟然还没有收工的意思。
“我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工作。然而后面的时间就越发难熬，整个人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这是熬夜不说，而且还是熬夜干活。活也不是轻巧的活，而是需要你踩在泥田里，时刻弯着腰，手里还有镰子。我只感到千万般说不出的苦，在我内心里，我已经哭得死去活来，然而这终究没人能看见，没人能感受得到。
“晚上12点。我以为伯妈应该准备收工了，但是看过去，发现她没半点那样的意思。此刻我近乎绝望。我踩在田里，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跌倒在水田里。睡意侵袭着我，疲惫拖累着我，各大器官均向我咆哮。我抬头，看到月亮没有半点同情之意，甚至还加上了嘲讽。此刻，我几乎想到了死。就这样一头扎进这泥田里，让这该死的浑浊的水把我溺死算了。这月亮为何不消失，让乌云来临，让暴风雨来临，让闪电来临。此刻，我近乎出现幻觉，我渴望来场猛烈的灾难，将我从这泥田里救出。
“然而，什么都没有，我的恨意油然而生。我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包括伯妈，包括我父亲。伯妈把我当牛做马，没有丝毫怜悯之情，当然可恨；父亲不争气，让孩子吃这种非人的苦头，自然可恨。人类在压迫自己的同类的时候，是多么的心狠手辣。
“这一刻，我决定，无论多么艰难，我一定要走出农村，走向世界。我要证明自己。我要让他们看到，他们当初把我当牛做马是多么愚蠢的决定。这些只跪倒在金钱面前的人是多么的可恶。
“晚上近1点，伯妈总算收工。然而我已没了任何欣喜之情，因为那个时候，脑子里反复了多次死的念头。没能去死，是因为我还有梦想。而且我也不甘心，她能比我活得好，我却死去了。我不甘心，我吃了那么多苦，就这么放弃。我绝对不能让伯妈之类（包括大爹、大嫂等）的人小看了。
“第二天，不到五点，我又被叫醒，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之所以这么早，是因为太阳出来之后，人基本就不能在外工作，那高温下，人很容易就地死去。伯妈为了提高工作量，准备五点出工。没有吃早饭，就开始工作。
“不用说，我一肚子的火。
“一两天的苦，多数人还能坚持。但我已经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都已经累了。但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本来我以为读高中住在县城，不用再吃太多苦，可惜我错了，错得很离谱。我是越来越累，因为在压迫者眼里，我的劳动力上升，可以干更重、更累的活。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然而我内心并没有准备好。
“我们从5点割到7点，然后回家吃早饭，也就喝昨晚剩的稀饭。这样方便，节约时间。然后就搬出脱稻粒的机器。我们先将打谷机抬到田边上，然后又一起抬半桶（我们那里是这么叫的）。
“然后，我再将机器放在半桶上，固定好。拉燃机器，所谓的打谷子活动就开始。我就像是一个当家男人一样干活，这样的劳动强度真的让我吃不消。晚睡早起，让我觉得整个人都是漂浮的，像是做梦。身心疲惫至极。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我，有几次差点被机器拉进去。还好那时我放手得快，才没造成伤害。
“机器在耳边轰鸣，滚筒无休无止的转动，喂不完的‘把子’，周围越来越高的温度，额头上越来越大颗的汗珠，我越来越迷糊的脑袋，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这他妈不是个人待的世界，这他妈就不应该叫做生活。好想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哪怕在飞翔的过程中有被猎枪打掉的危险，也强似在这里牛马般的生活，苦痛不堪。”
我脑海中掠过一副画面，那是一只鸟儿在沟壑遍野的上空飞翔的画面，那只鸟是如此的惬意，如此的自由自在。尽管周围没有树，也没有可以供它食用的虫子，它还是飞翔得开心自在。它应该是只刚刚冲破牢笼的鸟儿。
四下一片寂静。我们的右手边是一片繁华地区，那里灯红酒绿。各色的灯光照得那里透亮，让人一看就知道该处夜生活十分丰富。我们的前方，也是一排看球的座位，那里的设计跟我们这边有区别，那是条凳似的。对面看台偏左，能依稀看到下课从那里路过的同学，只能看到些人影，不能听到任何声音，因为这距离有点远。我们的左边是校园境内，没有什么特别的灯光。由于树木的遮挡，更是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的后面有一条道路，从声音可以判断，这夜里，偶尔有一辆车从那条路上驶过。
我们处在的这个地方有点冷，谭峰的故事也让人心寒。
“我熬到上午10点，然而这只能说是站在机器面前的工作结束了。接下来开始进行搬运，就是将脱掉的稻粒搬运回家。这块田距离家有来回十分钟的距离。因此不搬近一个小时是没法将半桶里的稻谷全部搬回家放在坝子里面晒的。
“这个活又是我来做主力，太阳越来越毒辣，气温越来越高，我担着沉重的担子，全身被汗水打湿，赤脚踏着滚烫的地面，慢慢将稻谷往家里搬，心里有说不尽的苦楚。如此反复反复，再反复。11点，我们终于全部搬完。而这仅仅是上午的活儿，下午出工的时间还没确定，谁知道又是怎样的辛苦等着我。”
烈日下，矮小的谭峰重担加身，缓慢地走在田埂上，俨然一个村夫，俨然一个可怜人。
盛夏，烈日当头，中午11点，身担重物，全身被汗水打湿。这是怎样一种感受。我若去感受下，恐怕得暴跳如雷吧？我这白嫩的皮肤，怎经得住烈日的暴晒？怎经得住这重担的压榨？怎经得住这汗水濡湿的衣服来粘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谭峰吃得这种苦，必定是非凡之人啊。
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他是如何考到这所‘211’重点大学的？我是花了不少力气才勉强考过来，而且学习的时间远比他充裕得多。此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下午三点就出工了。简直赶得上在工地上做泥水匠的工人。这时候太阳丝毫没有减弱其威力，我却又在其淫威下干活。
“上午仅仅收获该块田的四分之一多一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是妇女和学生。其实能干这么些活已经相当不错。而就这些活已经叫我累得要死不活，心里满满的愤恨。
“下午的情况跟上午差不多，只是拖着更加疲惫的身体而已。晚上也是熬夜干活，痛苦不堪。
“第二天我发现我病了。隐私部位竟然溃烂，我慌了手脚。我的手指（我将隐私部位称作手指，因为安部公房也曾这样称男性的**为手指，我在这里沿用）溃烂，而且很疼。所以这天伯妈叫我干活的时候，我说我病了要去看医生。她满脸的狐疑，以为我为了躲避农活而找借口。但我已经顾不了这么许多，既然是手指这样的部位出了问题，我当然不会镇定自若，若无其事。这玩意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真的可以去死了。
“伯妈没有逼迫我硬要干活，但我能看出她满脸的不高兴。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生病，就算真生病，都能让她不开心；如果是假生病，那就更让她心里不舒服。她一个人去了田里。我没有去，待在卧室中。等到早上八点多再去离家不是很远的乡村医生那里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躺在床上却感觉内心不安，伯妈的脸色实在太难看。这脸在在我脑海中又挥之不去，实在折腾得我够呛。罢了，随她去吧，就算她撵我走，我也要罢工去看病啊。
“医生把我叫到厕所旁，叫我亮出手指，他用他那戴着塑料手套的手拿住我的手指仔细审视了一番。之后，他用肥皂洗罢手，我们回到诊断室。医生便开始了询问。他问我有没有跟女孩子睡过，我回答说没有。他叫我要老实回答，对我说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妥，跟女生睡觉是很正常的。
“于是，他再问了一次，我也再次回答没有。我确确实实没有跟女孩子睡过，虽然我幻想过，但从未真正实施。男女之间的性事对我来说还是极其神秘的。那时我才高一啊。当时的觉悟远没有那么高，怎么可能跟女孩睡觉。
第十八章 峰之使命（下）（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