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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峰之使命(下)(2/2)


    “医生听我这么说也就释然了。于是断定我的手指出现的症状是热毒引起的。医生建议我应该避免在烈日下晒,而且应当注意休息。并且给我开了降热的药,以及在手指上进行外敷的药。我当时觉得医生的判断相当正确,我这段时间确实很劳累,也晒了很多太阳,这种致病原因我觉得非常值得信赖。因为我确实没和女人睡过觉,不可能是性病。

    “医生的诊断让我放心许多,看来这不是要夺去我手指的病,只要注意休息,就没什大碍。但是休息,对我来说是何等的奢侈。在这个农忙时节,在这稻谷丰收的日子,我却躺在床上休息,我伯妈不得杀了我?

    “回去之后,发现伯妈的妹妹过来了。她们是过来帮忙的。想必我在看医生的时候,伯妈就告诉了她妹妹我的情况。所以,我一到,打完招呼,就开始问起我病情来。

    “我当时还不好意思开口,毕竟病灶是在难以启齿的位置。后来她们总算明白情况后,开始问我是不是和女孩子睡过。我回答没有,又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她们似乎很期待我回答有,因为这样就符合她们的想象,也更具有故事性。

    “我爸本来就风流,这孩子也风流才正常,这是最自然不过的推理。再者我如果当真和女生睡了,那么话题性就相当强。估计不出几天周围的人们就会都知道这件事,而且必然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事情。谭某的儿子谭峰,这么小就跟女人睡,还染上性病,这么小的孩子啊、、、

    “我对此相当的受不了。从小就有不少言语说我爸如何风流,这些言语都还出自我亲戚口中。我听到这些言语常常面红耳赤,常常为我爸感到可耻。这些话没想到,深深刺激了我的心灵,以至于后来我在女生面前都不怎么表现自己,我怕被她们认为这是在调情、这是在勾引。我在女性方面狠狠的克制住了自己。其带来的结果就是,我轻易不会跟女人上床,除非我已经确定要对她负责。我不想重蹈我父亲的路,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我要挽回我们家的名声,不能让别人看不起我们家。我为此一直都在努力。至今没有改变,可以说这是使命中的一部分。

    “我父亲在村子里的名声很不好,这是我从小得来的印象。他们多以风流成性来形容我父亲,而且还要加上不争气,不存钱。你说你有钱去风流风流也好啊,偏偏没钱还竟是拈花惹草,让村里人实在看不起。所以父亲想跟人借钱,人家基本都不借给他。就这样,父亲还说没有人肯帮他,而我却深深意识到错误在他自己。是他自己一步步将自己逼入死胡同的,失信于人,必不被天下人所信。由此我知道一个人的信誉多么重要,所以日后生活过程中,我轻易不会允诺于人。

    “当然这都是我高中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的名声,在村里是相当好的,因为我考上县里面最好的中学,成了村里的榜样。多少大人指着我对自己的孩子说要向他学习。这些都是我精心维护的结果。”

    现在读大学的谭峰应该更受村里人推崇了吧?农村的同学考到上海这里的一本高校,应当是相当不容易的吧?村里人应该对谭峰刮目相看了吧?

    我似乎渐渐明白谭峰为何对学习成绩,对荣誉如此看重,因为他要急于向村里人证明自己及自己的家人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坏,那么没有可取之处。他们家其实跟所有的普通家庭一样,也是极普通不过。不需要对他们另眼相待,不需要对他们品头论足。就像朝代更替一样,谁家都有兴盛时,同时也有衰落的时候,不可能世世代代长久不衰。谭峰急于要给村里人证明这个。这个是他能够不断进取的动力,是他为何出发的原因。

    “手指病后,伯妈就没有那么高强度的压榨我了。再者就是帮忙的亲戚也都来帮忙,减少了我们不少压力。假设亲戚们不来帮忙,我恐怕生病的不只是手指,说不定脑袋也会病掉。

    “我的病确实在用药以及减少劳动量后,很快得到好转,身心舒畅。此后没过几天我就去上高二了。

    “讲到这里,我所谓的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使命也该揭晓了。我相信你已经对这个使命有一定的洞察,我现在来做一个总的概括。这个使命就是,我要花费我毕生的精力来使得村里人对我家人重新尊重,改变他们对我们家偏激的看法。

    “我为这个使命一直奋斗到现在,期间遭受无数苦楚。如果不是这个使命,我早就和村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初中没毕业就走上农民工的道路。

    “这个使命指引我前进,它是我奋斗的方向。所以在大学里我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因而对自己的成绩十分看重。成绩是我判断自己在奋斗的路上有没有松懈的重要度量。成绩优异,我就能感觉到自己斗志昂扬,感觉到自己离成功不远;然而成绩的劣等,将让我失去自信,尤其是我这种来自偏远农村的学生更是没有了自信的支柱,很可能会为此迷失方向。

    “这一次成绩没能取得第一,我很伤感。其实我通过大量阅读文学作品,已经使自己的思想境界有较大提高,本来积累的情商应付这点感伤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自己由于从小生存环境的关系,以及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使命,使得我轻易不能对自己说‘罢了,何必这么执着’。

    “我试着让自己丢下使命,但是我发现这么做会让我彻底迷失。在这充满无限欲望的大都市里,如果忘记自己当初为何出发,必定会在这大都市里茫然失措,被欲望的洪流吞没。忘记自己最初为何出发上路的人很多,他们渐渐在这欲望的都市里迷失自我,或沉迷于游戏,或沉迷于玩耍,或沉迷于酒色,或沉迷于金钱,或沉迷于奢侈生活。大有女生为追求奢侈生活,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大有男生为在异性身边周旋,不惜荒废自己的学业。

    “我很庆幸我有这样一个使命,让我在这充满诱惑的大都市里岿然不动,丝毫不受影响。正因为我心中有这样的使命,我能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图书馆细细品读大师的经典作品,与大师们亲切的交流,三岛由纪夫、安部公房、村上春树、川端康成、夏目漱石、大江健三郎有岛武郎、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卢梭、马塞尔·普鲁斯特、雨果、米兰昆德拉、黑塞等等,好多好多。而这种时候常常是我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使命不可能在我身上消失,除非使命业已完成。既然使命仍在,我就必须对我的学习负责,必须感到痛苦。这么说似乎是装出来的感觉,其实不然。

    “这种对成绩的无比重视,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过分,一点也没有违和感。不知道你可理解?”

    毫无疑问,我已经充分理解。但我没有作答,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发出干瘪的“嗯”来打破此时的气氛,与其说周围的气氛,莫如说不要打破我内心的那种翻腾的感觉。我的内心已经很少有过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叫人跳出安逸的生活圈子,投身到为梦想而拼搏努力中。

    两人都沉默着,寂静一片。

    此时晚上十点。寝室十一点关门,我们还有时间静静。

    谭峰兴许还停留在那片思考之中,或许在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抑或是在分析这次成绩滑落的原因。

    跟女生待久了,身上不自觉会有一股芳香,淡淡的,特别美好。跟谭峰待久了,也会被他身上特有的神情举止以及内心的正能量所感染,我把这称作谭峰特有的“味道”,简称“峰味”。这两字浓缩了我对谭峰太多的情感记忆,我只要一想起“峰味”二字,与谭峰相处的种种画面,甚至他的面部表情特写这样的画面都会争相出现在我的脑海。

    “峰味”多么富有涵义!

    “时间不早了,回寝室早点休息吧,明天就上路了呢。”正当我仔细玩味着“峰味”二字的时候,谭峰说了这句话。

    “也好。回去听几首歌,然后就洗洗睡了。”我说。

    谭峰已经起身站起。我也跟着站起准备往寝室走。

    “说到听歌,这倒是不错的舒展心情的方法。”谭峰说,“你有没有听过谢霆锋的《峰味》这首歌?”

    “《峰味》?”我像听错了般,带着疑问。

    “嗯。这首歌挺不错的,你可以试试看。”谭峰边说边走。我跟在后面。

    “你都说好听,我肯定要听听啦。”我回道。

    谭峰没再说什么,似乎又回到思考中。

    我却不安分,这难道是巧合?刚刚创造的“峰味”二字竟然是一首歌的名字,这着实让我惊讶。由此我也就更加期待《峰味》这首歌,这歌到底唱出个怎样的感觉呢?

    两个‘峰味’该不会有相同的涵义吧?不,这绝对不可能。

    我和谭峰并肩走着,各自思考着自己的事。两个人不紧不慢的穿梭在这漆黑的寒冷之夜中,向着温暖的寝室,温暖的被窝不断前行。目标明确,即使在比这更寒冷,更黑暗的黑夜中穿行,也不会迷失方向,也不会害怕、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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