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密卫全部战死,心头那丁点侥幸荡然无存,疲倦感与疼痛感此起彼伏,姜懿用力咬了咬舌尖,心里有诸多遗憾。
比如醉乡楼的花魁?梦音楼的小曲?
电闪雷鸣过后,豆大的雨滴终于砸了下来,大雨倾盆。
暴雨中,几近昏厥的姜懿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他静下心神,依稀听见有人大喊:“护驾,陛下在这。”“杀光这些匪寇,上。”
是援军么?姜懿心神一松,觉得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好在冰凉的雨水刺激着他的神经才没有立刻跌倒在地。
赶来救驾的御林军与山贼迅速纠缠在一起,寻常匪寇自然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对手,但因为有一名二品境界高手在旁掠阵,还是占了上风,御林军节节败退。
姜哲手中长剑带起片片血花,用力吼道:“来人,快带太子离开。”
姜懿摇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狞笑道:“不,我不会丢下父皇一个人的。”
“快走!你个傻瓜。”姜哲的醇厚嗓音此刻也有些沙哑,他明白围在身边的士卒其实坚持不了多久,他侧过头低声道:“想想你妹妹,咱们都死在这里,她怎么办?”
姜懿浑身一震,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娇小身影,呢喃道:“对,姜茹,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拖他走,快!”姜哲又催促一声,脸色越发惨白,“切记,别回京城。”
“殿下,走。”几名士卒冲到姜懿身前。
“父皇!”混乱中,有人上前扶住姜懿的身体,还帮他简单包扎了伤口,接着在士卒的拖行下踉踉跄跄的往后走,他回头看了一眼淹没在人潮雨幕中的姜哲,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一般,可是他现在必须走。
厮杀依旧激烈,渐渐地,护在姜懿身边的侍卫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最后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失去支撑的他重重倒在混合着雨水血水的泥泞地面上,他尝试了几次,却始终爬不起来。
姜懿趴在泥水中,懊恼地锤了锤地面,突然他听到一声马嘶长鸣,接着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他抬头望去,一头健硕白马正从雨幕中狂奔到他身边。
白马低下头颅,依偎在年轻主人身边,还用温暖的舌头舔了舔姜懿的脸庞。
“白鹿。”姜懿惊喜地摸了摸白马的鬃毛,可精疲力竭的他实在对那高大宽阔的马背有心无力。
通灵的白马来回踱了几步,竟然四肢弯曲跪在地上,如宝石般的眼睛满是悲哀。
姜懿心中泛起一股暖意,想起拼死掩护他撤退的姜哲,孤身一人的妹妹姜茹,我要活下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扯住缰绳,艰难地挪到马背上,奄奄一息道:“白鹿,往东使劲跑,别回头。”
“西楚太子在那马上,拦下他!”山脚传来一声高呼。
几支羽箭闪电般从雨幕中袭来,呜呜凄啸,射向那匹神骏马匹。
一支羽箭擦过姜懿的发梢,另一支没入白马的身体,箭尾上下颤动而发出“嗡”的声响,殷虹的鲜血登时流淌而出,接着又被雨滴冲洗干净,白马悲鸣一声,晃了晃脑袋,撒开马蹄一路狂奔。
也许是察觉到危险的味道,白马避开大道,专挑荒无人烟的小路奔跑。
它不知疲倦的奔跑着,哪怕暴雨停歇,天色变得晴朗,然后又进入黑夜,它都不曾停下脚步。
它似乎懂得,它是背上那个频死的主人的最后希望。
在颠簸的马背上,一丝温热纯正的气息在姜懿体内无声流淌,正是他连续修炼十年都原地踏步的终南山道家心法,大黄庭关。
姜懿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而美好的梦。
他看见温柔美丽的母后,看见英俊威严的父皇,还有许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所有人都对他笑,他也跟着笑,他想走近些,可是他每走一步那些人也就后退一步,明明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不知跑了多久,白马的呼吸越发粗重,速度也越来越慢,臀部的伤口已经麻木,它的速度越来越慢,每一步的无比困难,近乎疯狂的长途跋涉让昔日马中之王的它也精疲力尽。
斗转星移,日落东升。
清晨,村头鸡鸣声才响起,就有一名荆衣布裙的柔弱女子蹲在河畔洗衣,潺潺流水声合着棒槌敲击在衣物上的啪啪声像一首随意哼唱的瑶曲,由于姿势的缘故,更显得她身段婀娜,洗了一会也许是有些累了,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捋起垂下遮掩住眉目的青丝,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发呆,柳叶般的眉毛,桃花似得眸子,不点而赤的樱桃小嘴,不施半点脂粉的脸犹如一朵芙蓉,虽说方圆十里都说她长得好看,可她从不觉得自己哪里便真好看了,涟漪渐起,人影便模糊了。
女子将衣物一件一件的放入衣篮,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嘶鸣,她下意识回头望去,瞧见一匹白里透红的骏马重重摔倒在地上,一名模样凄惨的年轻男子躺在一旁,生死不知。
她惊呼一声,匆忙放下衣篮,转身跑进村子,很快就有几个村民跟着女子跑出来。
第四章 白鹿非鹿(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