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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柒非陶柒(1/1)

    黄飞鹭眉头深锁,嘴唇紧抿,鲜衣怒马,林间嬉鹿,岁月静好,一朝分道扬镳,兵戈向相、刀光剑影、势不两立。怎么轻易间拔剑对准了昔日同窗好友?他们之间那份真挚的情谊始终没能逃过别人一声无紧要的唏嘘。

    “到底是桃花源的护源将军还是心源的护源将军,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山岚将军难道只看重魔女一人?”

    “山岚将军正是为这份情谊,才勉强留在这桃关外为尔等御敌,若东晋外敌知晓山岚将军卸职,桃花源就是东晋武陵人的世外桃源了。”

    “哪里来得信口雌黄小儿,吃我一商带。”商带掬风而响,犹如弹弓弹出碎石击落靶子,寒山岚阵营前有人落下马去。

    “圭炎夫人好鞭法,可惜只会耍威风。”声音飘来,百花弓密箭齐插黄飞鹭军阵前,马匹受惊,扬蹄嘶鸣。水木客一袭红衣,一头披肩花发,踏马背落入寒山岚阵前,怀抱山岚剑,腰悬百花弓,一脸玩世不恭。

    “恶魔,拿命来。”陶染旋身甩出商带,粘起地面沙石朝水木客打去。水木客脚下换步,跪擦数步,挥剑截住商带,剑刃与珠子相击碰出耀眼的火花。水木客抽剑离身,使出百花弓直逼陶染后退数十步,要不是黄飞鹭跃马挡箭,陶染非死即伤。

    “陶淅?你是陶淅,你怎么会是陶淅?”陶染摇头否定自己眼前事实。

    “会使百花弓的就是陶柒?草寇部落三岁小儿就能制造一把精良的百花弓。你与寒岭谋害我父母性命,屠戮我杏花村,残害我阿姐,这账我会一笔一笔跟你算清楚。黄楼吏耳根子真是软,你妻子说陶柒活着,你就率大军奔赴忘言草原,你难道还惦记阿姐?是想将她再分尸一次?”水木客说前半段话时满眼仇恨,死盯着陶染。说后半段话时背对黄飞鹭,面向寒山岚,一脸不屑。

    谁知这时黄飞鹭竟然使出寒山掌,风掌合鸣,劈向寒山岚,水木客来不及阻止,挺身而护,寒山岚跃马杀来,枪刺黄飞鹭胸口。水木客倒地前听到将军枪刺穿他人心脏的声音。

    “我说过,源儿走了,我们仅仅是同窗,你敢伤害她亲近的任何人,我都不会收下留情。”寒山岚刺这一枪时明明手在抖,这时说话却稳了许多。

    “那你就杀了我,为她报仇雪恨。”黄飞鹭倔强往前移步,欲让将军枪刺穿心口,寒山岚及时收枪,黄飞鹭跪地。

    “自始至终,她心里只有你一人,只有你一人。罢了,何必如此费心挣扎,是我伤了她亲近之人,我自会赔偿。”黄飞鹭摇摇晃晃起身,抱起水木客,上了马背扶坐着水木客撤军离开。

    我派了松鹤一路跟踪,借着收服西陲的名义想看你一眼,我何曾想过,你会借了陶淅的身份活下来,甚至连你最在乎的卫源都不肯认,终究是我算错了,我以为你心灰意冷,会隐居一线草堂,我想你是为了护卫源,放弃了做闲散人。你替他受那一掌足以说明一切,你重生回来,坚定不移做了西陲阏氏,为得是卫源。

    卫源守护你和你的一切,你守护卫源和卫源守护的一切。

    卫源肯留在桃关任贬将,不过是为了牵制黄鹤楼对付杏花村,卫源对你说过的话不死不休,他心里,哪有桃花源百姓一席之地,早在你我出关远游,他就勘测出了御绝外敌之法,始终不肯说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拿这一法子逼迫黄鹤楼还你自由之身,如今为了护你亲近之人,他连夜将法子送来黄鹤楼。我们如今的遭遇与夫子他们当年何其相似,既是如此,我会倾尽全力让你和卫源在一起。

    黄飞鹭盛怒之下使出寒山掌,水木客中掌不省人事。黄飞鹭以毒解毒,灌了水木客半盏掌心血,水木客才醒了过来。其实当水木客睁眼看到的人是黄飞鹭时,她的心猛拉紧了,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却身不由己拔出山岚剑抵在黄飞鹭新伤处。

    黄飞鹭眉波潋滟,他还是月夜下挡在她面前一字一顿说着意欢于他的少年公子。风起云涌,水木客始终不敢多看眼他一眼,她怕他眼底的一池云锦。

    寒山岚都没有认出我,何况是黄飞鹭,他一心认定是我杏花村对不住黄鹤楼,又有寒岭与陶染两个辅政大臣,桃花源早已不是四源自治了,各家惟黄鹤楼马首是瞻,我被分尸暗香雪,陶染依旧要赶尽杀绝,妄想吞并西陲为其奴隶,为了给夫子报仇,陶染因我牵连许多无辜之人,竟将白竹麇囚禁于鲸口水底。我活着就是要为杏花村讨一个公道,搭救因我命途多舛之人。今日,我并非要杀了陶染,我只是要她彻底相信陶柒死了,这样她心里就不会只有仇恨,只要陶淅足够强大,她就不会将我所犯下的错加于与我亲近之人。

    水木客看到桌上血迹未干的茶碗,就明白是黄飞鹭割血救了她。剑抵胸口,杀也不是收也不是。

    “你这一枪是山岚将军为我所刺,我会替他还给你,你欠我杏花村我以后慢慢跟你讨。”水木客说完收剑逃离,面对黄飞鹭,她自信为水木客的勇气不自觉降低,她怕见他,那种无所适从的慌乱一度让她懊恼不已。

    “山岚将军?陶柒,你这么说话你不觉得可笑,自欺欺人吗?”黄飞鹭挡住水木客逃路,两只手紧紧抓住水木客肩头。

    水木客失态失神,神散形涣,她因黄飞鹭第一个认出她来恼羞成怒。拉紧神思,回道:“黄楼吏,请你认清楚,活着的是水木客,没有亲人,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没有记忆,一无所有,当陶柒被钉上耻辱柱,活着的不过是躯壳,如今入住这躯壳的是一副全新的灵魂,前尘往事,都过去了,我请你,不要再打扰陶柒的安宁,让她活在福康六年。我会用余生来答谢你的守诺。”山岚剑出鞘,水木客在黄飞鹭眼前留下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往回走的她一路上听说许多匪夷所思之事,西陲与桃花源的人合力将西陲通往东晋的路封住了,他们砍掉了遮挡风沙的百年老树,任沙子漫过桃花源通往外界的一切道路,又将唯一的出口引到了暗香雪,东晋武陵人几次试图闯进来,遭遇暗香雪过境雪狼,几乎无一生还。后来南阳高尚之世刘子骥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就这样,桃花源彻底隐世了。

    而寒山岚未将第二步栽树防沙的计划说给黄鹤楼,要么是对黄鹤楼留了一手,要么是对水木客起了疑心,毕竟这御敌策略寒山岚只对陶柒一人说过。所以即便接下来两年西陲人饱受风沙之苦,水木客也不敢有任何行动,直到别木部落造反,寒山岚主动提出植树防沙,西陲才有了千里阴障。

    寒山岚迟迟不愿说出来,不过是因为陶柒当时一句无心之语“要是那千里阴障都是杏树就好了,那会是另一个杏花村。”寒山岚想为陶柒建一个杏花村,村中只住陶柒与她意欢之人。寒山岚第一眼就将水木客认成了别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认出水木客就是他挂在心里一寸不挪的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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