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歌心情平静下来,王阳明接着道:“写字要心手相应,字如其人,要融入你的心、意,你的气韵和法度,写你,自已的字!”“师尊,如何才能做到?”“只可意会,难以言传,自已去练、自已去悟,但不要急于求成,不要太执着我说的道理,水到才能渠成。”
风歌心悦诚服,深深一拜。不可好高骛远,路,要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要走踏实,师尊借写字,在教他做人的道理。
云梦泽畔,云淡风轻,草堂内外,花开花落。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朝堂、文坛,似乎已把王阳明遗忘。同样的,修真界,青州张府,也把一个曾经搅风搅雨,叫张起的孩子遗忘。现在的草堂,门可罗雀,真正成了清静无为之地。
一师一徒也自得其乐,读书、写字、耕种、垂钓,寄情山水。渐渐地,风歌的心境完全沉淀下来,过去经历的事,匪夷所思,却如镜花水月,累了!倦了!就放下吧。人生的道路很短,也很漫长,不能总是为了一个所谓的目标,不停奔跑,却忘了真正的风景,其实就在路上。适时停下休息一下,让灵魂跟上自己的脚步,积蓄新的智慧和力量,云梦草堂,正是这样的一个好地方。
一天,天空阴郁,水鸟早早地躲进窝,云梦泽上打渔船,浊浪翻涌都不见。风歌一如既往,来到沙滩上,随手拾起一根小木棍,仰首深吸一口气,心有所动,眼光灼灼,一笔点下,一撇一捺,最简单也最繁杂的一个字:人!
沙粒随小木棍移动,却在风歌心中,形成爆鸣,如拔动了雷霆。风歌不为所动,小棍在手中很稳,轻重、深浅,随心随意,不可名状。蓦然,久不可感知的灵台,同时响彻雷霆,这雷霆随着手中小木棍的一笔一划,游走在经脉、血肉、筋骨、如同在开劈一个世界。一道星光璀璨的天河,无中生有,从灵台寻筋沿脉,滚滚而来,洗涤了肉身神魂一遍,转瞬又消失不见。
云梦泽风吼浪高,天空阴云汇聚,似乎要降下电闪雷鸣,最终却只是一场,滂沱大雨。风中、雨中,风歌超然物外,把那一捺写完收笔,内心空明,仰首闭眼。
滂沱大雨,没有一滴落在风歌的身上。此方天地灵气,还有被阴云阻隔的星光,猛然涌向张起,波澜不兴就被他吸收。神识意志,不经意间弥散开,触及几里之内的,每一朵浪花,每一根小草,每一滴雨水。
半个时辰后,风歌睁开眼,迈步走向草堂,大雨临身,湿透了衣裳。风歌知道刚才的一幕,是不经意间,触动了自已过去的记忆,刹那间超凡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已,过去的身份,是一个修士。但风歌没有刻意去思索、追寻,时机未到,还是顺其自然吧。凡又如何?仙又如何?首先,是人!风歌没多少激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得失之间,已难动初心。
朝京帝都已是深夜,却灯火阑珊。皇宫社稷塔上,禹皇潇瑟地看着这一幕,所谓的歌舞升平盛世景象,终归会被雨打风吹去。王朝已经内忧外患,几个皇子夺谪,明争暗斗已到白热化,血雨腥风又将轮回。七皇子就封遇袭,这才发觉,王朝已长了颗毒瘤,难以根除。凉国南蛮又蠢蠢欲动,朝堂上下,幕气沉沉,皇族一众,已经堕落成寄生虫,千多年的基业,危矣!
原以为,当个守成之君,不难,却忘了祖训,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当初自已,何尝不是象现在的皇儿一样,拼死拼活,算计万千,才争得这皇位宝座,谁知最终的结局,也只是孤家寡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禹皇暗叹了口气,转身下塔,身后默默跟着个老太监,欲言又止,同样暗叹,皇上今夜,又是无眠。近两年来,禹皇为了让几个皇子相互掣肘,不敢铤而走险,没有早早确立太子,还不断走马换将,调整大臣,心力憔悴,越发苍老。
回到御书房,禹皇命贴身老太监,取出一摞秘档,查看起来。“皇上,更深露重,您要保重龙体,早点歇息吧。”老太监忍不住劝道,“黄伴伴,泡杯参茶,准备记录朕口谕。”禹皇不为所动,吩咐道。此翻调整文臣武将,着重擢升一些新人,召回一些辞官归隐的老臣,这些人和朝中派系瓜葛浅,能力强,让他放心。
“调禁军副都统孟子聪为琼州守备使,擢皇家武学院教习周威为禁军副都统;吏部侍中李彦和巴州按察使田致用对调;启用威远将军吴应雄为青州都督,启用―――”禹皇边查看秘档,不时传出一道道口谕。
直到看到一个人的名字时,禹皇迟疑起来,不由得踱步思忖。此人他并不喜欢,当年在朝堂时就屡违他的意,而且对皇权有大不敬的迹象。但却才干出众,刚直不啊,很有名望。危难之时,必须要有取舍,禹皇迟疑过后,再次开口:“启用王阳明为―――礼部侍郎。”记录的黄伴伴笔下一顿,但随即恢复正常。
一阵密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最终停在云梦草堂门口。书房内,王阳明正考查风歌近来所学。“师尊,来客人了。”风歌早就听到马蹄声,忍不住出言提醒,“过来,伸手!”王阳明威严开口,把身旁的戒尺举起,犯错误的学生,老老实走过去,挨打手板心了。王阳明打人,还有说词,“做学问时心不静,神不宁,该打。”啪啪就是几下,
风歌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挨打了。他也抗议过,体罚学生是不对的,可王阳明振振有词训斥,棍棒底下出孝子,棍棒底下出人才,棍棒底下出----总而言之,打你,就是爱你,很多人,想让我打,我还不打呢。风歌腹诽不已,哪有这么贱的人哦?
传旨太监来时得到忠告,这个王阳明脾气很怪,不要轻易招惹,而且传的是秘旨,更不敢摆谱。率众下马后,敲响了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