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百姓人家 > 五十三

    叽叽说:“并不是生病的人嘴里才有细菌,每个人嘴里都有细菌,包括我。要不然,牙医为什么要给得了龋齿的人开灭滴林?这说明龋齿里面有滴虫。总之,你以后不要把进过你嘴的东西喂胖宝,这习惯很不卫生。”

    黄母单位每年都组织女职工做妇科检查,有些女职工检查出有滴虫,医生会给她开灭滴林。黄母想不到这个外地佬儿媳妇讲出来的话,不三不四到能难倒医院,气死医生。她居然把人嘴跟生孩子的通道当同一器官,不由怒不可遏道:“兀从小就是这么喂黄洋滴!兀滴嘴不用七灭滴林,他哥两兀都喂得好,剥剥胖胖。他们不但健康,嘴里没得滴虫,还有出息。黄坤比他哥哥还挣得多。女朋友还没得,上海房子已经买好。我带出来的孩子咕咕都棒!”

    叽叽说:“黄坤既然已经买了新房,干嘛赶我妹妹走,你们太不人道!”

    黄母听叽叽这么说,楞在那里,后悔不已,一不小心,祸从口出,泄露了机密。黄坤买房子不该让叽叽知道。知道了她肯定逼黄洋买房。

    婆媳吵架,最难的是黄洋,左不是,右不是,只能不偏不倚:“来来来,胖宝,爸爸喂。胖宝最喜欢爸爸喂了。”

    黄洋本意是打圆场,谁知老妈并不买账,朝儿子叫:“咋的?嫌兀喂不好?嫌兀喂不好利跟利弟就不是今天的样子。”

    黄洋见老妈生气,放下碗筷,束手无策,六神无主的样子。胖宝见妈妈跟奶奶横眉冷对,弹眼露睛。爸爸乌云罩顶,失去了平日的八面玲珑。胖宝圆肥的O型嘴变成了W型,等着要开哭的样子。黄母见状忙抱起胖宝出门遛弯子,饭也懒得喂了。

    黄洋隔壁是对小夫妻小高、小陈,夫妻两都是上海人。小高、小陈见黄母抱胖宝出了门,一起过来。小高问黄洋:“侬是江北人?”黄洋“嗯”了一声,“嗯”得不情不愿。平时大家都说上海话,没人知道自己祖籍,母亲跟老婆吵架暴露了籍贯。母亲平时说上海话,说得很标准。她老人家大概觉得苏北话雄赳赳,气昂昂,适合吵架。不像上海话,吴侬软语,挠痒痒都着不了力。就像中国人英语再棒,跟老外吵架,绝不用英语骂人“pig”,而是用普通话骂他“玛丽隔壁”。

    事情果然不出黄母所料,叽叽听说连女朋友都没谈的黄坤已经在上海买了房子再也不甘心住单位给的单间,也要黄洋买房子。

    黄洋是主管,工资比叽叽高得多。他不是不想买房,而是不想在深圳买,要买房子也要买在上海。正好此时上海有一家猎头公司来挖角,黄洋放弃了深圳优渥的待遇,回上海打拼,顺便在上海浦东新区买了套按揭房。

    喳喳被黄家赶走后,跟阿娘挤住阁楼。阁楼西晒,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冷库。叽叽体恤妹妹跟奶奶住房条件恶劣,出钱为她们装了空调。

    喳喳高挑,凹凸有致。美中不足是单眼皮,鼻尖上还有麻雀屎。喳喳上的财会大专班有位同学的表哥白宁,很中意喳喳这类成色。白宁是学体育的,大学毕业分配进小学当了体育老师。白宁既不白,也不宁,脸上问题多,长满青春痘,上宽下窄的脸看起来像只赤豆粽子。白宁在表妹家见到喳喳,觉得这外地小妞白白嫩嫩,恨不得咬她一口,前倨后恭,扭胯耸腰,围着喳喳团团转。

    喳喳一开始觉得白宁讨厌,绿头苍蝇般围着自己,嘴一刻不停,像苍蝇发出的嗡嗡声。

    二笛觉得喳喳年龄不小,出阁正当时了。到处托人让喳喳相亲。喳喳相亲总不成,一来要千里迢迢往老家赶,费时又费路费,二来喳喳觉得女人不能给人白看,相亲的地点得在宾馆里,还要在宾馆的包间里,这就像旧时女人出阁,不但要坐在花轿里,头还要包在红布里。

    有些喳喳中意的相亲对象觉得喳喳拿大,又不是羞容闭蕊,鼻子上还有缺点,相亲后没了下文,喳喳还是给人白看了。有些相亲对象不肉痛钱,觉得喳喳白嫩,想往前发展,喳喳又看不上对方。高不成,低不就,喳喳总结自己还是舍不得离开上海,哪怕卖服装、住阁楼,在人肉中挤,上海仍然是她心中的圣地。

    上海只有白宁,没有备胎。喳喳忍辱负重,卿卿我我时闭着眼,几个月你侬我侬,谈婚论嫁提上议事日程。

    白宁、丘齐拿钱少,要想买房不可能。好在白宁父母有个单间,离开市中心比较远,既无厕所,也无厨房。房中接上水龙头煮饭炒菜,大小便去公共厕所,丘齐总算在十里洋场有了个不是阁楼的家。

    喳喳发起嗲来花头精透。喳喳不肯坐痰盂,每天都要白宁在地上放个大澡盆,让白宁将她当小婴儿般托起她屁股,叉开她双腿,把她嘘嘘(撒尿)。这一百多斤的宝宝让白宁不胜重负。新婚燕而,白宁忍辱负重。多年后,白宁在网上看到有网站评选世界上最恶心情话,英国王储查尔斯的情话:“我愿意做你(卡米拉)的卫生棉”高居榜首。白宁想起喳喳刚入洞房发老娇登峰造极,如果有网站评选世界上最了不起撒娇,自己如果肯将家庭内幕公之于众,喳喳跟王储查尔斯一样,也能夺冠。

    喳喳婚后不再卖服装。穷极无聊,将她婚后生活的肉麻渲染得淋漓尽致,钱家人个个皆知。即使这样,外婆周梅英对外孙女的婚后生活仍不放心。周梅英说:“叽叽家的钱是拿回来的。喳喳家的钱不拿回来。”言下之意,黄洋的钱是交给叽叽的,白宁的钱是不交给喳喳的。

    白宁之后辞职下海。白宁舅舅是新加坡籍,来上海开了家数据修复公司,交给外甥白宁打理。白宁不当白老师了,升级当了白经理。喳喳的会计专业总算有了英雄用武之地,喳喳当了数据修复公司会计兼出纳。周梅英对白宁工资不交出来给喳喳,一直心怀不满。周梅英觉得,女人最大的本事不是花样翻新的撒娇,而是将老公钱牢牢控制在手心里。钱坤寿从来不拿钱,他的工资全交,零用钱都问自己要。喳喳当了会计兼出纳后,周梅英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眉飞色舞说:“白宁有多少钱,喳喳是知道的。她是公司会计兼出纳,不怕白宁私房钱多了。去外面胡来。”

    喳喳、白宁婚后生了女儿叮叮。不久也在浦东新区按揭了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还雇了保姆带孩子。每天晨昏,白宁开车载着喳喳去上班,晚上载回。夫妻两同进同出。到家后,保姆已经将饭菜安排妥帖端上桌,夫妻两顾自享用,保姆负责喂叮叮。白宁钱不上交,负责家庭开销,喳喳因祸得福,自己的钱全存银行,喳喳过上了白领中产阶级的生活。相对于来上海即失业,叽叽的大专文凭生物专业来上海工作难找,每天在家带胖宝,生活全靠黄洋。给钱家人的感觉,喳喳的日子比叽叽好过,都觉得喳喳嫁得比干得好。

    四笛跟台利民谈恋爱就一路磕磕绊绊,苦于两人当时高龄,快三十了。高龄产妇能剖腹产,高龄男女有危机感,勉勉强强结了婚。婚后生了女儿星星。台利民开车辛苦,没空做家务,家务活四笛全包。最主要四笛跟外婆学做了一手好菜,她吃不惯老公烧的菜,给他做的饭菜取名“煮猪食”。

    四笛上班做皮鞋,下班做家务,还要驮着星星挤公交车,送幼儿园,辛苦不说,内心不平衡。想想世世代代的女人都是这么做老婆的,也就算了。

    台利民性格内向,金口难开,开口屁话一箩筐,热衷于跟四笛倾述他的情场坎坷,追爱不顺。他说自己比四笛早离开农村八年,按理不会老到至今才结婚。说起有一年,他爱上一位银行职员小牛。小牛对面办公桌坐着台利民情敌小马。台利民得到情报,小马下了班,大包小包往小牛家拎,小牛父亲老牛中了小马的糖衣炮弹,命令小牛选小马,说牛马配对再合适没有。台利民谈起过往鸡零狗碎,眼眶中汪着泪水。对失去的白玫瑰当心肝宝贝,对得到的红玫瑰无所谓。台利民悟不透一点,男女间不能谈史前秘闻,这是国际上公认的夫妻相处技巧。四笛眼瞅着老公眼眶中的泪水,想起这水曾经在他人中上一年四季长流,还着了色,黄不溜糗,内心不由为自己不平。自己当年怎么算也是学霸,他一个学渣,阴差阳错,学霸下嫁学渣,学霸不觉得吃亏,他学渣倒是很不称心。那一年,他爱上了小牛,那是哪一年?听他说好像是197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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