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像这儿，远亲近邻，七大姑八大姨，婉妹家亲戚有一个排，以前断绝关系，现在恢复来往。三天两头有人请吃，钱坤棠吃得肚膨气胀，屁比美国生活时多。上了年纪自控力差，有时不分场合，机关枪般连射，周围人都忍俊不禁，没人敢哈哈大笑。在美国，总听说中国人没人权，哪里！哪里！胡说八道。
没人请的时日，三人出门下馆子，吃小杨汤包、肯德基、麦当劳、、、、、、肚子饱了去唱KTW，之后去足浴城泡热水澡。吃喝玩乐尽兴后，一起回家闲聊。一般都是左婉滔滔不绝。左婉坐在八仙桌上折锡箔，兄弟俩坐在八仙桌对面的真皮沙发上，边打盹边听她说。
有一次，左婉说起一件事，把钱坤棠从睡梦中吓醒。钱坤棠朦胧中听左婉说：“哎，你们俩不知道吧，要武的一只眼睛近视800度，另一只眼睛近视400度，这种近视眼的人不多，一般近视眼，两只眼睛近视度数差不多。棠哥，我听说你的一只眼睛近视也是800度，另一只眼睛近视400度。棠哥，得亏你在美国。我想来想去想不通，要武的近视眼，怎么会遗传你？这要是你在中国，你又是要武大伯，这件事情就说不清楚，我要背黑锅了。”
左婉边说边飞快折锡箔，边双眼朝大伯子瞄啊瞄，眼光发出五迷三倒的轻薄。
钱坤棠听左婉话气不打一处来。我就那么要不到人？会跟你这种人生孩子？我虽然两眼近视是有差距，眼睛并没跟佳弟一样——瞎了。我怎么会跟你这种成色的人生私生子？
钱坤棠正闷闷不乐。钱坤佳坐一边也不声不响，仿佛这雌不是他老婆。紧接着，左婉又有惊人之语：“哎，前天我碰到一个单位的杀头鬼，他来吃老娘豆腐。你们猜他怎么说？他说，左婉，赶明个我跟你生个猴子。我知道你有本事，生的孩子都聪明。我家里那张黄脸婆，我跟她生十个，抵不上跟你生一个。你们说，这杀头鬼说话，笑得死人啵？”
钱坤棠并不知道钱红卫、钱要武并不真姓钱，接嘴说：“红卫、要武遗传的是钱家的基因。你真跟他生个猴子，就不会是红卫、要武的样子喽。也许是烧饼挂在前襟，他只吃掉嘴边几口，就饿死的傻子。”
钱坤佳始终不吭声，沉默是金。
二十
钱诞暑、钱诞玄的个体户之路，走过了漫漫长夜，终于迎来曙光。这源于颜辛彪一次去东北出差，顺便探望刘庭，了解到钱坤强儿子举步维艰。颜辛彪是上海食品行业的技术权威，他建议钱诞暑、钱诞玄试着做食品生意。钱诞暑在本地联系商家，钱诞玄跟他去上海联系货源。
钱诞暑跑遍了全市的各大商场，十八般武艺样样用，橡皮脸，撞南墙不破，终于把自己家的货打了进去，当然要付进场费的。钱诞玄在上海通过颜辛彪关系户进货，第一笔货由颜辛彪担保，不付预付款，销售完后立刻打回货款，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那阵子，钱家因为钱坤强、刘庭平反后，厂里返还的所有房间都成了钱家仓库。堆满了上海运来的食品，奶粉箱子堆到屋顶。哥两每天踏三轮车将食品往商场送。关系理顺后，钱诞玄不再往上海跑，货也不再先住家里几天，直接由上海发往商场。再后来，哥两在各大商场租了柜台，雇了营业员。再后来，由在商场租柜台，到承包整座商场，还开了几家连锁店。小哥两做生意讲诚信，如果约定时间跟客户见面，他们绝对守时，养成了从来不迟到的金科玉律。进货付款，出货进款，只有别人欠他们，他们绝不欠人，时间久了，老赖们全进了黑名单，留下的都是跟他们一样讲诚信的。久而久之，资金链一马平川。
小哥两此时已腰缠万贯。手头有了钱，又建了车队，跑运输。大卡车浩浩荡荡一长串，日进斗金。财富这东西，就像马太效应；“对已经富有的，还要给予，使之锦上添花。对一文不名的人，即使有了一文，也要强行夺走。”哥俩总算从“即使有了一文，也要强行夺走”的泥淖中跳了出来。
男人有了钱，自然会有女人来爱。之前两人穷酸，做足了打光棍的准备。钱诞暑交的女朋友叫刘翠果，有大专文聘，学的是财会专业。钱诞暑、钱诞玄邀请刘庭一起开董事会，都同意把家族企业的财务大权交给刘翠果。之前哥俩没正式会计，由钱诞桦代管。钱诞桦单位工作并不忙，但她并不想管哥俩的钱，此刻终于有了接班人。
钱诞玄的女朋友叫车严，是小学老师。
钱诞桦跟王子热恋多年，早就该谈婚论嫁正式洞房花烛夜了，因为弟弟们打光棍，钱诞桦总是拖着，不肯正式结婚。如今弟弟们都有了准新娘，钱诞桦也考虑到了该是结婚的时候了，否则太难为贵为老子天下第一的王子了。刘庭为此则得意得醉眼陶然，感觉着否极泰来的幸福。筹措着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一女二儿的集体婚礼。钱诞桦也觉得好，但不是最好。最好是一家四口全结婚，妈妈也找到了情投意合的老东西。
正紧锣密鼓筹措之际，钱诞暑跟刘翠果两人关系出了问题。接受教训，刘庭让钱诞玄也暂缓结婚。闪婚不是好事请。钱诞桦不再等弟弟们，只身敲锣打鼓拜了天地。
刘翠果是个有情调的女孩。懂浪漫，会来事。下了班，她会从头到尾打扮，牵着钱诞暑手晃东晃西，见了熟人忙秀恩爱。走累了，找一家宾馆包间吃饭。席间推杯换盏，时而刘翠果会朝钱诞暑抛个媚眼，再过会钱诞暑会回甩刘翠果个飞吻。酒足饭饱两人去钱诞暑刚买的别墅，感受什么叫男女至爱，什么叫人间仙境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钱诞暑感觉刘翠果整个人亮了起来。耳洞上站两粒钻石，白光闪闪。颈椎、手指都有料，不是黄橙橙，就是金灿灿。再过几天，刘翠腕上多了块劳力士，女式的，钱诞暑是识货的，知道这表价格不菲。
钱诞暑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戴的是一块电子表，几十块钱买的，好坏，经常要换。他一直想买块劳力士，谈生意有老板派。想想算了，要买就得七块；弟弟、母亲、姐姐，现在又添了三个外来户；姐夫、弟妹、刘翠果。七块劳力士可不是个小数目。总想把生意越做越大，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钱要留着扩大经营用。当然，真急需钱可以贷款，有人说，赚钱不如贷款，贷款不如不还。自己是个无福之人，自己的小家子气觉得，能不借钱，最好别借。能省还是省自已，别省别人。更不能坑害国家。他买别墅都是全款拿下，没有按揭。
钱诞暑想不到自己舍不得花钱，有人替你花，假爱干净让尿洗了脸。又过几天，钱诞暑又有新发现，发现刘翠果鸟枪换炮，焕然一新；包包换成了LV，皮装是香耐尔。这件皮装钱诞暑在专卖店见到过，标价七万，当时他还算了笔账，按一碗牛肉面十元算，这件皮装可以买2333碗牛肉面，自己每天吃三婉，可以让自己吃上六年。面对刘翠果越来越嚣张，钱诞暑怕她改天会开辆兰博基尼来。这得偷偷卖掉多少辆大货车才换得来啊！不，她根本不用卖货车，只要账面上过过手。这三只手腌渍得够狠！丢进长江，江水都会变咸。
钱诞暑命刘翠果：“吐出来！一人为公，二人为私。你偷的不是我个人的，是我和我弟的共有财产。他若告你，你要坐牢的。不但他，我要告你，你也要判，我们又不是一家人，更不是夫妻，你凭什么偷我的东西？退一万步，即使我们是夫妻，财产也还分婚前婚后。”
刘翠果想不到大老粗钱诞暑敢玩弄她，不是夫妻，在一张床上睡过，就是夫妻，吃老公，喝老公，天经地义，刘翠果反驳钱诞暑：“我姓刘，我跟你妈，三百年前就是一家。三百年前就是一家人，现在怎么倒退回四百年前去了，反而不是一家人了。你说我们不是夫妻，那我就告你强奸。”
钱诞暑说：“你去告啊！你不去告我去告，我告你盗窃。”
“吐？怎么吐？吃进肚子里，消化掉了，全变屎了。”
钱诞暑听刘翠果这么说，首先想拽下她手上的劳力士，虽然是女表，可以给妈妈或者姐姐。刘翠果见钱诞暑来真的，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对追来的钱诞暑骂：“贫富看过年，善恶看归天。你老子不得好死，他就是坏人。坏人下坏种，你就是坏种，不干人事，你以后跟你爸一样，自杀的料。”
钱诞暑听刘翠果骂死去的爸爸，仿佛被雷打了。停住了脚步，直立着，呆若木鸡。呆了会，清醒了点，想到首先该去找姐姐，让她当审计员，去查刘翠果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