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自己都不信你自己说的话了。”黑暗的声音压低了语调,“所以你觉得这公平么?”
“他们是有钱人,你不过是乞丐,他们打你你无法还手,谁让你的胳膊比柴火杆还细?他们要掰断你的胳膊,就像是掰断一根小竹竿一样轻松。”
“他们就算是打死你,都不会付出任何代价,甚至还能当做与同伴之间的谈资,他们会说‘啊,我今天又打死一个乞丐,他就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还有个同伴意图救他,拿着一根可笑的竹竿。’然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你呢?你得不到任何帮助,你只好暴尸街头,你的尸体无名无姓,会被人丢进垃圾堆里一同焚烧干净!”
张三沉默了,他发觉自己已经无力开口,先前的种种愤怒都像是垃圾焚烧之后的烟那样被风吹散。
“他们有钱、有父母、有家,冬日不必顶着寒风硬雪出门乞食,夏日也各自抱着冰镇的西瓜在家清凉,他们可以随意地杀死你,你却不能对他们怎么样,这公平么?”
黑暗中,那声音就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一层层扒开张三心中的悲愤与恐惧,一点点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张三不再说话了,他没了说话的力气,黑暗中传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砸在他的心坎上,每一个字都准确地落在最柔软的位置,让他鲜血横流、痛苦万分。
“所以在这种时候你需要一个可以帮助你的人,或是力量......嗯,恰好我可以。”
“你可以?”
“当然,我可以让你做成一切的事情。”
“那么你是什么?是魔鬼么?”
“唉,我就说你最好少去听街角那说书的讲奇异故事。”
“你是魔鬼么?”
“我是你。”
“可我不是魔鬼。”
“我也不是。”
“......”
张三沉默地站起来,又沉默地将猴子带进祠堂。
将猴子放到一边,张三便只能在那里坐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而且身体与心中的莫名其妙的灼热感更让他抓耳挠腮,他眼睛都有些红了。
“你看,他死了。”黑暗中,有声音说。
“可是为什么呢?”张三问,“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张三抬起头,看见一只老鼠在猴子的身绕来绕去。
“你说,死是什么感觉?”他问。
“这点我无法告知你,因为我也没有死过,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杀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哦,不,我是说.....复仇。”
张三站起来,沉默地向外走去。
这个时间,乞丐们的早间第一轮活动便是做完了——有善人施粥,每人去蹭一两碗,因为乞丐们年纪都不大,又普遍嘴甜,施粥的小姐姐都挺乐意多给点,饭饱之后,便是满足的“回家”休息时间。
众人归来,见张三向外走。
“张三!”有人叫道,“给你带了个窝窝头,刚没见到你,施粥的秋姐姐还问哩!”
张三没有回应,只是直愣愣地走,连香喷喷的窝头都视而不见。
“张三?”小乞丐发现不对劲,拉住他的手臂,想要问问情况,却发现自己拉着的好像不是张三的手臂,而是一头牛的手臂,连让他的动作变形都做不到。
“这是怎么了?”有小乞丐疑惑,堵在张三的前面,盯着他眼睛看,“他好像......在看那边!”那个乞丐又伸手指向一个方位。
众人转头,却想不出那边有什么,只觉得张三是在哪见了什么好东西,实在放不下,想要过去顺回来来着,只是一时魔怔了,不打紧,于是乞丐们便轻松加愉快地进了祠堂中。
然后,有呼喊声传来,带着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