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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焚膏继晷(1/2)

    中年男子看着徒儿背影,暗忖道:“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师徒二人正是严修信和严泰。牛家村劫难后,严修信带着严泰一路南下,数月有余,车马劳顿,来到太乙山胜境。山上千里茸翠、峻拔秀丽,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严修信身处美景,却无心饱览山光水色,襁褓中的严泰一路哭闹不休,不胜其烦,便寻了一个叫“月泉村”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住下,每日种田行医为生。

    太乙山地形险阻、道路崎岖,月泉村躲藏于这山谷之中,出入不便,竟成这乱世之中的一方净土、世外桃源。村中寥寥十几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怡然自得。

    韶华倏忽,时光如月泉村的溪水,没日没夜的流过。严修信照料孩子,虽不似户中女子般心细如发、贴心入微,却也保得衣食无忧。徒儿逐渐长大,十分聪慧,顽皮非常,追猫逐狗、捉弄鸡鸭,无所不能,俨然是掏鸟蛋的将军、逮兔子的元帅、摸鱼儿的状元,惹得四邻怨声载道。起初被罚了几次板子,小家伙老实了三日,又恢复如初,严修信无可奈何,只得每次荷锄或行医回家前,挨家挨户向村邻们道歉赔礼,端的伤透脑筋。

    瞧着徒儿越发顽皮,严修信便琢磨着教他读书,寻思这孩子倘能知书达理,说不准会收敛一些。

    这日,闲来无事,严修信把徒儿叫到房内跪坐在书案旁,说道:“泰儿,你已快到总角之年,应该开始认真读书了。如若不然,将来胸无点墨,被人笑话,为师也会被人指责‘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

    严泰好奇地问道:“什么叫‘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

    严修信耐心解释道:“这‘三徙教’讲的是孟子母亲为了孩子读书,三度迁徙住处,‘过庭语’说的是孔鲤过庭院,被父亲孔子叫住,要求他学诗学礼。‘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出自三国曹操《善哉行》……”

    严修信话未说完,见严泰目不转睛地盯着落在桌前的蝴蝶,并未用心倾听,顿时大怒,叫道:“叶公好龙,刚刚问的问题,我讲解起来,怎么却不认真听?”

    严泰初时好奇问了“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本以为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但严修信讲的一板一眼,便失去了兴趣,现却被师傅训斥,心中虽有百般不情愿,但也只得强打起精神仔细听。

    严修信接着说道:“孔子乃是儒家鼻祖,儒家讲究‘仁义礼智信’,其中‘礼’是核心。何为礼,礼就是礼节,就是人与人交往的规矩,四岁孔融能让梨,便是知礼”。

    严泰插话道:“孔融让梨的故事我听过,就是有两个梨,一大一小,孔融把坏掉的大梨分给了弟弟,把小的好梨留给了自己。”

    严修信连忙制止道:“谁跟你说的孔融让的大梨是坏梨?”

    严泰两个眼珠子提溜乱转,说道:“这才符合道理,孔子他老人家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孔子他老人家也是先吾老才及人之老,先吾幼才及人之幼。孔融当时必定先己后人,这才符合人之常情的礼,由此推断那个梨必定是坏的。”

    严修信听了严泰一通歪理,怒道:“尽耍些小聪明,简直是一派胡言。”说完,便拂袖而去。见师父离去,严泰乐得失去管束,溜出去玩了。

    严泰沿着村间小路,一直溜到了山间的树林里,见几个小伙伴正在争论什么,便凑了过去。

    只听得一个壮硕的小伙伴说道:“这大王应该我当,你们谁打得过我?”这个小伙伴大名叫赵虎,乃是月泉村赵家的长子,从小喜爱舞枪弄棒,学了些武艺。一旁的李狗不愿意了,说道:“咱们是选大王,也不是比谁能打?”其他小伙伴纷纷赞同。

    赵虎见严泰来了,一把来住严泰,拖到了孩子中间,说道:“严泰,你来评评,这大王该谁来当。我最能打,选了我才能保护你们。”

    严泰听了这些话,明白了事情缘由,古灵精怪地对着赵虎说道:“这大王自然不能选你。”赵虎不愿意了,急忙说道:“凭什么不能选我?”

    严泰笑着说道:“这选大王自然是看上天的旨意。”“上天的旨意?这老天爷的想法我们怎么知道?”赵虎说道。“你们不知道,我知道啊。老天爷说这大王应该我来当。”严泰狡黠地说道。“我不信。”中小伙伴异口同声地说道。

    严泰见众人不信,装模作样地说道:“我昨天夜晚睡觉的时候,忽然梦见一道金光闪过,一个白衣道士出现在我床前,是天上的太上老君下凡,说我是太白金星转世,传授我仙术,让我今日来当你们的大王。”

    “你会仙术?我不信。有本事使一个。”赵虎说道。

    “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严泰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根棉线,向众小伙伴问道:“谁有铜钱,借我一枚。”一旁小伙伴从口袋中翻出一枚铜钱,递给了严泰。

    严泰接过铜钱,系到棉线之上,随后递给小伙伴们,说道:“这是一根普通的棉线,铜钱也是刚你们给的,不会有问题,你们自己看看。”众小伙伴不知道严泰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接过棉线和铜钱,仔细打量,用力拉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们都看过了,没有问题,现在我要施法了。”严泰接过小伙伴传回的棉线和铜钱,将其放在左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左手上方不停地画着圆圈,口中默默地念着咒语。

    一些小伙伴见严泰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已有五分信了。

    严泰念完咒语,说道:“拿个火来。”赵虎说道:“我这有火石。”在附近拾了些枯树枝,从怀里掏出火石,将火石相互敲打了几下,点燃了枯枝,“火有了。”

    严泰提着棉线走到火堆上,只见棉线瞬间燃了起来,“啵啵啵”作响。严泰说道:“我刚对这棉线施了法术,棉线被烧完后,铜钱依然不掉。”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棉线,只见棉线一会儿便烧成了灰,但栓着得铜钱真的没有掉落。小伙伴见此状况,皆目瞪口呆,有些小伙伴已经如寺庙拜佛一般,跪到了地上。

    这些天,严泰偶尔翻到术数书籍,正好对上了孩童的好奇心,因此不眠不休地研究起来。书中有一招叫做“线灰悬币”, 就是将棉线浸入盐卤后又晒干,线燃后虽成灰烬,但不会断裂。严泰依照此法,作了一个,正巧碰上了小伙伴们选大王,便拿了出来装神弄鬼起来。

    严泰见小伙伴们已经信了十分,便走到一个小土坡上,装模作样地双腿盘起坐下,模仿起戏中的皇帝模样,说道:“众爱卿平生。我奉上天之命,担任你们大王。今日是我荣登大宝的喜庆日子,我这有些灵丹妙药赏赐你们。”说罢,在鼻孔、腋窝等地方戳出了一坨污秽之物,分给小伙伴,说道:“神仙身上的东西都是宝,这些可保你们百毒不侵,你们快吃了吧。”

    小伙伴们被严泰诓骗,皆以为真是什么灵丹妙药,纷纷扔到嘴中,嚼了两口,说道:“怎么有点咸咸地?”“还塞牙。”赵虎拿着严泰给的灵丹妙药,却不想其他小伙伴一样立即吃了,而是拿着手中,双眼盯着严泰,似要看出什么东西。

    严泰听此,实在无法憋住了,“哈、哈、哈”地笑了出来。赵虎看出其中玄机,大叫道:“你们被骗了!”小伙伴们纷纷吐了嘴里的污秽,追着严泰,要将其狠狠揍一顿,方能解心头之恨。谁知,严泰早早看出情况不对,麻溜地跑开了。

    晚上,严修信刚到家口,就被村里的几户户主堵在了门外,告了严泰的状。严修信连连与村里乡亲陪个不是,总算糊弄走了众人。事后,严修信气冲冲地冲入严泰房中,将他狠狠地打了一顿,说道:“你不学好的,却在那里干起了巫术地买卖,难道不知道不以怪力乱神吗?”“那是他们笨。”严泰不服地说道。“还敢顶嘴!”严修信又狠狠在徒儿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上次后,严修信便再也不让徒儿出门,只是每日将他关在房里,不准外出。严泰原来爬树掏鸟、下水摸鱼,在外疯耍惯了,如今突然被关了禁闭,浑身不自在,在书房里又哭又闹。严修信只当作没看见,每日依旧日出而种,日落而回,严泰如此哭闹三天三夜,颗粒未进,枵肠辘辘,饥不可堪,瘫倒在地上。

    傍晚,严修信回到家中,见没了哭闹,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食盒,走到书房。食盒上下两层,打开第一层,里面装着米饭和几样小菜,严泰闻见香味,赶忙爬起,抢过米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几次吃的急,不免被噎着,急急忙忙地用一只手端着碗将汤水往嘴里倒,另一只手握成拳状,急促的捶打着胸口。

    严修信看着徒儿风卷云残地吃着,淡淡地说道:“泰儿,师父本想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但你顽劣不堪,才不堪大用,不如种田谋生,以后也可安稳地渡过一生。”

    严泰听师父这番话,猛然一惊,倏地一声,将饭碗仍在了一旁,叫道:“你……你说谁……谁才不堪大用,我……我……”他从小惹是生非,什么骂名都挨过,唯独没人说他 “才不堪大用”。师父的话顿时将他说蒙了,缓了半晌说道:“我那是没用心,只要你肯教,我就能学会。”

    严修信见徒儿着了这招激将法,心中暗自高兴,欢喜不溢于面,淡然地从食盒第二层拿出一张纸,纸上列满各类著作典籍,说道:“那就先易后难,先把这些书读通了。”随后,把严泰带入侧房书房。

    步入书房,一阵书香扑鼻,满屋重重叠叠,皆是新书旧籍。严泰东张西望,对照书单,随手拿了一本。那书看似古旧,颜色泛黄,封页破败,上书“归藏易”三字。严泰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画着一个圆,圆内被分成了密密麻麻地扇柱,扇柱内写着“姤、兑、否、讼”等字样,看了半天,如堕烟海,便匆忙放下,又对照书单,拿了一本。书面写着“道藏”,不知何人所著,书中文字深隐,琢磨半个时辰,毫无头绪。接着又拿起一个本《素问》,翻来覆去翻了几遍,依然看不出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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