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内情的人都知晓,东楼剑士之所以强悍,那完全是由他们国内的武斗体系——也就是宗派竞争所决定的。
对比便知,高竹国兵士是由军队在国内统一征召入伍,然后再负责教习武艺,其中能够修炼出内气的佼佼者便可进入到精锐部队,成为竹林射手;比香国就更别提了,他们的大国之名多半都是天工阁中的匠人们给挣来的,至于部队,那简直鱼龙混杂,不分武艺高下统统编为一军,作战时只能把性命托付给精良的装备和陷阱。
再说东楼国,佩剑军士几乎全部是从国内大大小小的宗门当中挑选出来的。国家不但对中级以上的门派免征税收,更是调拨出大量资源来支撑和鼓励宗派之间相互竞争。而且,有门派身份的人,地位还更在普通民众之上,成为了特权阶级。
在这种制度存在的国家里,天下父母之心难免会重武而轻文。免费开设的学堂没人愿意送孩子去读,一心只盼望子弟能够学好武艺,但要是被哪个门派选上了,便从此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不难猜想,即便是在往昔的太平年月里,东楼国不论男女老幼几乎都能持械格斗。生洲之上一直流行这样的说法:“到了东楼国千万规矩点,别没事找事,有时候一个孩子就能要了你的命。”
连小孩子都如此危险,那么东楼大军的战力便也得窥一斑了——还不只这样。就拿过去这一年来说,频繁出征的巨阙大军竟能始终保持着满编满员,稍有损失,国内宗门总会源源不断地输出新的兵员补上。
虽说是临时调来的新丁,但他们与在役战士所相差的也只是未经历战阵磨练,只要打上那么一两次仗,则大家多是同门师兄弟,昼战目相及,夜战声相闻,彼此呼应配合,很快就能磨合到游刃有余。
如此强悍的军队,再加上近江道长那么一位智勇无匹的军主,这就使得整个东楼民众对于他们国家的实力产生出一种盲目的自信。征战带来的死亡非但没有降低人们把子弟送进门派的热情,相反,戴上名为荣誉的虚幻光环以及每次大军修整时归家探亲的战士们带回来的远乡财宝,都让这个国家的人们近乎疯狂。
这样最好,各门派也正需要比往年更多的新招募弟子来填充后备力量,毕竟从目前已经品尝到的甜头来看,实在没有比东楼国的这种宗门体系更适合战争的国家了。
在整个东楼国中,剑宗就是庞然大物,是国家的基石。甚至很多时候,身为国君的公孙义也不得不听取由五大门派共同组成的长老团的意见。这有别于其他诸侯的一言九鼎,东楼国的各大宗门已经足可和王室分庭抗礼,形成了独特的贵族统治。
千百年来,东楼国的长老团和国君恰如一对掌管着庞大家族的夫妇。家里子女众多,多数时候是国君爸爸说了算,但偶尔也有能做主的强势妈妈。双方自然都为这个家好,分歧只在于更偏向夫族还是妻族——王室或者宗门。
每年的五月,正是东楼国各个门派招收弟子的日子,尤其是国都磨石城,这座苍凉老旧的看台一时间喧嚣无比,连屋顶上都到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有子弟或亲属报名的人家自不必说,更还有许多未娶待嫁的男男女女,他们纷纷由长辈带着走上五月的街头,穿起冬月节都不见得会穿的衣裳,打扮得花里胡哨,恨不能将殷实的家底一股脑挂在身上,向外人展现美貌和可靠。
在磨石城南郊,有资格来国都招收弟子的一些中级以上门派早早就划分好了驻地,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洗剑广场之上。最中心紧挨着祭台的五个方阵自然便是那五大门派,依次是为:太初剑宗、承明剑宗、金华剑派、麒麟阁与清凉山。
好容易忍耐到开幕庆典结束,搁在往年就会放那些天不亮便早早等候在外的人群进入广场,但今番还有周折,首先要待秦毅这些质子们加入门派之后,方才能轮到他们。
这是公孙义早就谋划好的事情。一来,此举可以对各国有所交代,显示他的确是诚心实意请孩子们来学习剑术的,而并非完全把他们当做人质扣押;再者,公孙义要把一粒粒种子播撒去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各位质子身上,让他们对东楼国产生归属感和依赖之心,日后或打发回去成为他的傀儡;或者替东楼国带兵征战……
总之门派会教他们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首先是东楼剑宗的一名弟子,然后才是国君、将军。
秦毅等人在来东楼国之前,都曾是各国王室倾力培养的继承人,最差的也都修炼出了内气,自然不用再参加测试。为表无私,公孙义特地指派同为宗门出身的大将军樊剑引着众人,一一替他们介绍起了五大门派的渊源以及出名绝技,以便这些质子自行选择加入哪个宗门。
“太初剑宗是我东楼国最早开创的宗门。作为五大门派之首,也是国内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历史上,太初剑宗总共培养出一十七位剑豪,其中更有九位曾登上过承天榜的前十名,位列承天石碑之上。太初剑宗有三大成名绝技……”
这里边走边听樊剑讲说,秦毅把目光停留在一人身上,想不到东楼国的那个太子公孙万年也正端坐于招生台前方,身穿着太初剑宗的执事黑袍,与其他几人一道做起了招收弟子的工作。
公孙万年眼瞧众人走近,含笑点头示意,那看来带着鼓励的目光颇为潇洒,便有五六个年龄稍长的女孩子动起了心思,如被太初剑宗的名望吸引,欣然上前询问起报名之事。
男孩们则刚好相反,只有两个与秦毅差不多大的跟着过去,馀人虽惊叹太初剑宗的底气,竟能够让太子做这招生的琐事,却是不愿与公孙万年同在一门,因此全都观望着继续前行。
“承明剑宗我就不多介绍了,只强调一点,”充作临时讲解员的大将军暗暗运上内气,几乎是喊了出来:“被这一届承天石碑录为天下第五、我东楼国现今已知的唯一剑豪——近江平原仙道院主,就是从承明剑宗走出来的。”
“哗啦——”
听到近江的名字,承明剑宗不论在台上登记还是坐于后方压阵的弟子全都肃然起立,眼中饱含狂热与崇敬。樊剑自豪地摆手下压,示意众弟子坐下,也等待着质子们做出选择。他有理由自豪,因为他也曾是承明剑宗的弟子,更是有幸赶上了门派辉煌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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