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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6章:乡村童年,孤独印记(1/1)

    滨城,是胶东半岛一座美丽的海滨小城,三面环海一面环山,风景秀丽,四季分明!

    一九七四年十月里很冷的一天,这座小城的部队医院迎来了一个令人尊敬的小客人:林丛,唱着嘹亮的战歌英勇降生!林丛的父亲林耀华是军人:一名威武的部队教官;母亲李丽梅是一名受人尊重的人民教师;在那个年代里,这样的家庭是很令人艳羡的。

    当然,那也是一个只讲奉献的年代。在上级教育部门下达了“踊跃支援农村教育建设”的号召后,小林丛的妈妈李丽梅响应号召,毅然决然的抱起了才五个月大的孩子,去了小林丛爸爸的老家:支教!

    优秀党员、青年教师,支教模范……光环是绚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不过,农村艰苦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击倒这个倔强的小妇人:条件越艰苦,她的信念就越坚定。(很多年后,李丽梅回忆起这些往事,连她自己都觉得当时挺……挺那什么的。)

    学校给安排的住处就在村办小学的校区内,是两间不太宽敞的简陋平房,厨房是那种与邻居合用的。在当时的农村,这样的住房条件就算很不错啦!房子收拾之后倒还算干净,只是不分昼夜出没的老鼠,成了小林丛妈妈的头号劲敌(李丽梅最怕老鼠,与生俱来的怕!),为此,李丽梅给小林丛起了个乳名:毛毛(同“猫”和“喵”)。这名字还真有一定的效果,自从给儿子起了这个能给自己壮胆的乳名,老鼠出没的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猖獗了。

    那时候,每天充斥在李丽梅脑子里的,只有两个词:学生!工作!带好学生就是她的本质工作,做好自己的工作,才能更好的带好学生!

    白天,她把课程安排的满满的,每堂课间短暂的休息时间,她小跑着回家给毛毛喂奶;晚上,她还要给学校的民办教师们讲授教学技巧、研究教程;回到家里哄睡毛毛后,她还要“备课”:准备第二天要给学生教授的课程。

    每每回忆起那个时期的往事,连李丽梅自己都说:“那时候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干劲儿,真的把自己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可就苦了才几个月大的毛毛了:几乎每次李丽梅回家看到的,都是他蹬着白胖的小腿在炕上呼号大哭。据说,毛毛后来的那一副好嗓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练出来的!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一个人快乐的童年来说,应该是短暂而美好的,这里有一个关于时间的定律:假如您身处快乐之中,那么您就会觉得时光飞逝;可如果您身处苦难,那么您就会觉得,时间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度秒如年!

    这四年的时光对于毛毛来说,是漫长的,因为……他真的很不快乐……

    这四年里,每过半年,林耀华才能有机会从部队回老家探亲一次。在毛毛的眼里,爸爸是个亲密而陌生的人,他想亲近,却又不敢靠近:爸爸太严厉了!每次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检查功课:看毛毛又认识了多少个字,又背了多少首唐诗。

    还有一件事让毛毛对爸爸厌恶至极:每次那个家伙回来,妈妈都不搂着自己睡了!即使毛毛耍赖,赖在妈妈怀里睡着……可每次醒来后他都会悲恸的发现:自己这一夜竟然是睡在炕的另一头!这让毛毛有一种被侮辱、被抛弃的感觉。

    记得有一次,林耀华又拿出那一摞字卡逐张让毛毛辨识。当他抽到其中的一张字卡时,毛毛慌了:他努力的回忆着,却丝毫想不起关于这个字的任何讯息。几番启发之后,林教官的眼神由焦虑变得凌厉,他很不耐烦的将字卡伸到毛毛的面前,呵斥道:“你是中国人,怎么能连‘国’字都不认识?!”

    毛毛感觉很委屈:我认识了那么多字,你都没有表扬我,就因为这一个字不认识,你就那么凶!

    第二轮开始,当又抽到“国”字的时候,毛毛仰着头,眼看着房子的顶棚,咬着嘴唇做起了冥思苦想状,林教官有些绝望了;第三轮,依旧……如此反复了几次,林教官崩溃了,他甩下字卡忿忿的转身而去,临出门前,他留给毛毛妈一句话:“这孩子让你给教傻了!”

    灶台前,正蹲身烧火做饭的妈妈柔声问道:“毛毛,爸爸刚回来,你就惹爸爸生气了?”

    毛毛爬下炕,亲昵趴在妈妈后背上,搂住妈妈说了实话:“妈妈,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妈妈一惊,问道。

    毛毛很不屑的说道:“其实后来我认识那个字了,不就是个‘国’字嘛!我那是特意气他的,瞧他那个熊样儿!”

    看着儿子那一脸稚嫩的得意,李丽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晚上,当李丽梅对林教官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林教官怔了良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让这个小东西给耍了?!”

    这四年里,毛毛懂得了什么叫相依为命。每天妈妈上班前,他都会紧紧搂住妈妈的腿,仿佛多搂一会儿就会多些温暖;仿佛多搂一会儿,妈妈就会为他而留下来。

    可是,随着那声清脆的落锁,宣告毛毛的世界进入了冷清。他会迅速的爬上炕,用小手拍打着窗户,声声呼唤:“妈妈,妈妈,我想你,你早点儿回来。”每天他都这样送走妈妈,每次妈妈都没有回头。其实他不知道:每天妈妈走出家门的时候,脸上都是挂满了泪水的……

    这四年里,毛毛过早的品尝了孤独。每天,他都会趴在小窗台上观望外面的世界,偶尔有附近的小朋友从窗前路过,他都会轻拍着窗户,怯怯的请求:“你能陪我玩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我给你糖!行吗?”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其是在农村,糖果成了小孩子们眼中的圣物,毛毛没有小伙伴,却有着爸爸每次带回来的成罐的奶糖……

    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了。记得毛毛四岁时的那年冬天,毛毛送走妈妈后很沮丧的发现:他的小窗户被冻住了,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彻底的隔绝了他与外面的世界。在不断的尝试后,他又惊喜的发现:原来,把手贴到玻璃上,会融化玻璃另一侧的冰花。于是他不断的努力着,手冻木了就换另一只,另一只冻木了他就贴上小脸……终于,他拥有了一小片透明的窗户:外面的世界,真好啊!

    晚上,妈妈搂着毛毛,轻抚他冻得水肿的小手、小脸,嘤嘤的哭了。也就是在那时候,她下定了决心:为了儿子,回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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