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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萧远山遇友还乡 陈文彬除服送葬(1/2)

    不则一日,早望见东京,入得城来,走一段大道,但见香车白马,络绎不绝;比屋连甍,千庑万室。有十余里,过一座河桥,两边一带杨柳。过了桥,转入一条小巷,风恬日暖,残照当楼,又另是一番景致。两个拐弯抹角,来到一处宅院前,大门紧闭着。陈留凤叩一叩门,无移时,一个老妪开门出来,见了陈留凤道:“公子大半年哪里去来?也不与家中招呼。”

    陈留凤道:“非是你要管的事。大白日如何将门关着,家中有事麽。”

    那老妪耳聋眼昏,却又问道:“这是甚人,公子哪里领回来。”

    萧政抢上来,又止住,元是不省得陈留凤姓名,不好开口。两人入到庭院,萧政细声道:“师傅尊讳,可否告知徒儿,教徒儿好相处。”陈留凤诉了姓名,径到堂上拜望父亲。

    管家迎着,道:“老爷日前受了春寒,在屋里歇着。”

    陈留凤道:“可请过大夫,病得重麽?”

    管家道:“大夫说不是甚麽大病,药也不曾开,只吩咐每日煨些姜汤,将息二三日便好。”

    陈留凤道:“上下全赖你照料,这半年家中无事麽?”

    管家道:“一切都好,只有许婆婆每日倚着门望,口中常念公子名字。”

    陈留凤听了,甚不过意,当下又到正屋来,陈太公见着,道:“我儿怎今日才回。”陈留凤听了,纳头便拜。萧政也跟着拜,陈太公道:“这位是甚人?”陈留凤道:“是孩儿徒弟。”萧政听了,心中暗喜。陈太公道:“既如此,你二人一路辛苦风霜,且坐一坐。”

    当下造办酒席,作团圆之饮。

    众人尊太公首席,萧政执杯敬过太公,再敬师傅,陈留凤饮毕,道:“勿勿携将你回来,今夜不及拾缀歇宿处,奈何?”萧政道:“但求侍奉师尊左右,有一席柴草睡便可,更不敢有所择。”管家开言道:“公子久不在家中,却忘了怎地。往日公子达旦观书,小的因此教人在书斋安下一张竹床,供公子解乏。今夜可教他权在书斋宿一宿,明日收拾了空房,再有安置。”

    是夜终席,各各尽醉,管家引萧政到书斋,挑了灯,自回房歇息。

    萧政将门掩了,倒头要睡,方一合眼,只觉天旋地转,心头作呕。只能扒起来坐着,籍着烛光,四面望一回,壁厨列满书籍,文几上齐整一行笔砚,再无余物。又望身下竹床,见枕下露着一个书角,萧政道:“必是师傅忘放回原处。”取来看了,封皮上写着书名《承影叙兴》萧政只道闲书,翻开一页,上面写着一段:

    「百里连云者,威武人也,字长风。习剑时,年十三。比及四年,仗剑远游,七十二战,无败。

    百里连云之剑,势足,愈简愈繁,愈浅愈深,杀人取敌于一击之间,凡人不易学。尝游于荆湖,褚少伯忿其佻脱,与长风战于洞庭湖畔,三合,不能胜,乃去,长风自诩‘西夏剑神’

    予以为‘西夏剑神’者,比肩于苏晴洗也。

    苏晴洗者,富平人也,剑法通神,继武项籍、尹奇文、李谪仙之流;富平,秦之北地郡,因谓之北地剑神。

    ‘西夏’、‘北地’;可知长风之志高矣。」

    萧政捧着书在那晃,眼里半睁半闭,也不知看得几字,又直翻到底页,上面仍有一段:

    「然子云、长风之流,去项、尹、李远甚;何以得此盛名耶?阮嗣宗有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然也。」

    当时酒力、睡意,一齐涌来,萧政将书搁上文几,放倒头便睡。

    次日天晓,萧政径到师傅门前问候。

    管家寻上来道:“书斋寻你不见,只猜你便在此。西厢已收拾过一间空屋,一应物事都在,只怕少些甚麽,教你随我去望一望,晚间可搬去歇息。”

    萧政谢了。

    话休絮繁,自此萧政住在府中,每日早晚问候师傅。

    倏尔月余,陈留凤见他殷勤孝顺,道:“我要到院中温一温剑,你可在旁看着。”提口松纹古剑径到院中,萧政立一旁,陈留凤将剑使开,那剑立时变作一道匹练,看不真切了。

    萧政紧紧盯着,只见师傅使得愈快,舞出许多分身来,望不清人在哪里。

    须臾,光影尽散,陈留凤道:“你也将所学的使一回,待我点拨你端正。”

    萧政道:“徒儿却不会使器械。”就场中演练了一路拳脚。

    陈留凤看了,只是籍几分蛮力,入不得行家法眼,道:“往日所学,悉数都可忘了,好教我从头教你。”萧政欢天喜地,纳头又拜。

    陈留凤道:“你也有几分内力,只是不懂役使,你且依我说的做来。”

    自此由内息处点拨,萧政但有不明处,陈留凤尽心指教。

    荏苒不觉,又有三五月光景,萧政内力已然雄浑,拳脚上又学得精熟,直觉除师傅再少有对手。洋洋自得,练功也不勤了。

    一日,炎夏永昼,萧政望门外日头,道:“如何巴得过这热,不若到市上买碗冷酒,解一解暑气。”当下收拾几两碎银,掩了房门,迤逦的投市上去。

    七拐八拐,出了巷来,见河岸上杨柳,绿荫荫的,心里似凉爽几分。

    又过了河桥,大街上走一回,寻个清静酒肆。

    店家道:“客人买多少酒,在小店吃,带回去吃。”

    萧政道:“借你这吃几碗,若有时令果品,也将些来。”

    店家道:“客官少等。”

    无移时,搬上一盘果子,一坛酒来。

    萧政拍了封泥,酒香便溢出来,吃了一碗,道声:“好酒。”又捡些果子吃,一壁张望街上商客。

    吃了半日,太阳也偏西了,就又买一坛,算过店家银两,提着仍旧回来。

    离店方行数十步,听得后边有人叫道:“萧兄弟,如何却在这里。”萧政回头一看,分明是同乡韩生,道:“离家时也曾念你在东京做经纪,不期今日在此遇着。”

    韩生道:“萧兄弟如何到了此处?”

    萧政道:“小弟枉在闾巷多年,又不向兄弟这般会营生,只爱使拳脚,三五年学个不了,不知有多少斤两,思量到大国走一遭,不期得遇真人,拜了一个师傅,便在此间住。既是今日与兄弟遇着,少不得到住处盘桓几日。”

    韩生道:“萧兄弟孤客他乡,俯仰由人,小可再行叨扰,却不妥当。只是有一事,要知会兄弟知道。”

    萧政道:“何事?”

    韩生道:“萧兄弟来此,已有多少日子?”

    萧政道:“春日来此,如今盛夏,近半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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