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5）
归隐
离开茅山时，天色已晚。方月剑手中的剑柄上，仍然不断滴落暗红血液。轻烟已无一息尚存。他沿下山的道路，不知道走了多远。冬夜，天边一轮满月，洒落清凉光辉，照进成片的树林。他来到一条河边，水声沉寂静笃。沿岸每隔一段路，生长几株高大树木，罅隙间月色如碎银流落。他低声叫她的名字，然而她再未苏醒过来。
他沿着河流往前行走，身上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地面留下了斑斑血迹。她的体温渐渐消失。天空忽然降落无数白色雪花，纷纷扬扬。像是撕碎的废旧纸片，缠结着席卷进身后浩瀚夜色之中，密集厚重。他回忆与轻烟在一起的所有片段。那些黄昏光影好像依旧如水般从他眼前晃过。荒芜树林里，她穿一件陈旧青衫，缓步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她离开时转身留下的模糊背影，逐渐被暮色照出昏暗静止的轮廓。她割破手腕，以宽大草叶接满血液，给身受重伤的他喝完。她捡起他15岁穿过的青色道袍，递过来还给他，动作凝固在白蜡般光线里。他们居无定所的旅途。从清晨到日暮，一起走过村落、河流、荒野、山林。雷雨交加的夜晚，她目光慌张地看着他起身拔剑，充满惊恐。外面闪过一瞬即逝的雷电，随后是无声而沉重的黑暗。
当他抵达河边一棵萧条枫树下时，发现了一只白狐。它的银灰色皮毛，在雪地里熠熠生辉，双眸盯着他看。然后它慢慢走向树林深处，并不时回过头来望他，似乎示意他跟随它。他想起13岁那年秋天，曾与师父下山砍柴，走失途中遇到过一只白狐。于是他缓步沿着它的脚印，朝河的另一边走去。心里想着也许能找到暂时躲避风雪的场所。
***
渡过河涧，行径树林，他跟随它进入某个山洞。这一处开阔而荒寂的地方，四面被坚固平整的石壁包围起来。穿过石室大厅，来到一间生机盎然的墓冢内。虽然外面已是寒冷冬日，此地仍生长着野木繁花，甚至有蝴蝶飞行其间。人若处于这个墓穴之中，伤口会自然愈合，仿佛不再老去。连尸身也不会腐烂，脸色红润如同活人。方月剑找到巨大石块，以剑锋削出一具石棺，将轻烟的尸体放上去。不知为何，带路白狐见到轻烟，走到她的近前，不曾离开。
当他做完这些，洞口忽然出现一个人，闯进了石室大厅。方月剑持剑离开墓冢，走到大厅，发现通天教主一直在跟踪他。原来红衣头领故意没有杀死方月剑，目的就是让他带路，来到劫源。他说，方月剑，我的计划只差这最后一步，一旦获得劫源的力量，天下就是我的了。这要多谢你，因为你的宿命因缘，才让我能够找到劫源。
方月剑回答，少说废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按照师父经书中的招式，发动了那个同归于尽的剑阵。手中持剑飞旋出去，变成一把巨剑转动。纷乱剑光，疾速切割着周围的空间。红衣教主在这剑阵之中动弹不得，甚至来不及反抗，便死在了一闪而过的剑刃之上。而此时的方月剑也已经精疲力竭。他离开石室大厅，回到墓穴。损耗掉的生命能量，立即奇迹般恢复过来。并未因使用禁术，而殒身殆命。
因了劫源之力，轻烟身边，逐年长出低矮茂盛草木，绿意生辉。
方月剑在石壁墙面，以剑锋刻出一行字：轻烟长存，万古流芳。
此后永久，方月剑与白狐，归隐于这座山洞中，不再过问世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