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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韩祠夜话(1/2)

    “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

    ——司马迁《史记·淮阴侯列传》

    一、

    吃过晚食,天已全黑了。

    几人围着几案,坐下闲谈。昏暗的灯光,把几人的身影映在墙上。那顶骑将介帻,愈发显得神秘。张屠煮了茶来,给每人斟了一碗,让一让道:“这是大将军喜饮的‘雨前芽’,每年都采摘些,今日拿来待客。”说完,先端起碗自饮了,众人也都喝了。

    田仲见机正好,便对张屠、卢大道:“这回吾师徒专程造访,是想请二位故友,讲说大将军的往事。这两个孩子,没赶上那个年月,望不要推辞才好。”

    又转脸对剧孟、白龙道:“今后你们行走江湖,原该知道这些。不独明白是非曲直,更要紧是,不上那些王八蛋的当!今夕之谈,就作入门功课!”说得甚为严厉。

    剧孟、白龙虽不知那“王八蛋”是谁,却也明白事关重大,连忙端正坐好,专注地聆听。张、卢都是韩信的挚友,早现出一脸戚色。张屠道:“田驹子说得不错,大将军的旧事,原该让小一辈知晓的!”

    卢大甚为激动,挥着独手道:“泼天般的冤枉啊!就是那文种、商鞅、白起加到一块,也不如大将军冤屈呀!”

    他见剧孟、白龙懵懂,便主动做些解说。春秋时,越国大夫文种,曾帮助越王勾践复国,功成后被勾践杀害。卫人商鞅,曾帮助秦国变法,使秦国日益强大,但秦孝公死后,商鞅被诬谋反,惨遭车裂而死。秦国名将白起,为国家立过汗马功劳,后被赐剑自裁。这些惨事,世人多不知晓,但卢大听大将军说过。

    剧、白听了,只觉三人个个冤深似海,难道韩信的冤情,比他们更甚吗?

    远处传来樵鼓之声,恰好定更天了。卢大擦了擦嘴边水沥,开始慢慢地讲说。他那嘶哑的声音,把人们引向二十多年前,烽火连天的岁月……

    秦朝末年,天下大乱。

    经过数年征战,项羽成了反秦义军的盟主。灭秦后,项羽自称“西楚霸王”,并分封十八人为诸侯王。其中,刘邦被封为汉中王,封地在汉中。当时,汉中属于气候恶劣、交通闭塞的蛮荒之地,也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当年,秦王流放嫪毐同党四千家入蜀,经过这里,四月还冻死人。

    汉军多是沛县人,都不愿去汉中。但是,刘邦此时兵少力弱,不得不去就国。经过艰难跋涉,当汉军终于到抵达汉中时,许多跟随刘邦多年的人,因为思乡不辞而别。不到一个月,便逃亡了两、三万人。暂时还没走的,也人心涣散。面对如此窘况,刘邦、萧何忧心如焚,苦无良策。

    就在这时,韩信投奔了汉王,经萧何极力推荐,刘邦拜韩信为大将军。此后五年,不仅使刘邦扭转了局面,转败为胜,竟夺得天下!

    说至此处,卢大极是兴奋,不由提高了嗓门:“嘿嘿,大将军立有八大功劳!”他掰着手指,如数家珍:“首建大策之功,即汉中对策,纵论天下大势,定出战胜项羽的基本方略。随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仅一个多月便平定了关中。就在汉王率领‘五诸侯兵’,共五十六万人,被项王三万铁骑大败,一溃千里时,大将军驰援汉王,于京、索一带,正面阻击楚军,稳住局面。接着开辟侧翼战场,木罂渡江,奇袭擒魏。速战取代,全歼代军。又背水布阵,大破赵燕。兵不厌诈,进兵破齐。短短两年,为汉王打出了‘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局面。随后击敌半渡,智斩龙且,灭楚军二十万。最后,垓下十面埋伏,全歼楚军,逼得项羽乌江自刎!”

    “可是大将军全白忙了!”田仲忽地冒出一句,“有道是:‘镌金石者难为功,摧枯者易为力’呀!”

    “师父,此话怎解?”剧孟有些不懂。

    “就是说,秦朝是被项羽推翻的,项羽是被韩信消灭的,刘邦夺了他人成果,摘了桃儿。”田仲做了解释。

    “对呢!”卢大一拍几案,附和道:“大将军,功高震主,屡招刘邦疑忌。项羽刚灭,刘邦就将韩信由齐王改封为楚王;一年后,刘邦在云梦泽诱擒韩信,韩信发现落入圈套,当时叹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该死了!‘说得甚是凄凉,刘邦怕落杀功臣的恶名,将韩信押解北返,至洛阳释放,贬为淮阴侯。此后,一直软禁在长安。大将军经常称病,平常家居恍然若失,甚觉孤独郁闷。”

    听到这里,田仲唏嘘不已。白龙破口大骂:“这嘬鸟,直是个忘恩负义的忘八!”剧孟心中颤栗,关切问道:“淮、淮阴侯,可真的谋反了?”

    “全是无中生有!”张屠极是忿忿。

    “大将军从未背叛过刘邦。有两件事,足可表明大将军心迹,我是亲耳所闻的。”卢大忍不住插嘴,“一件是汉王四年,歼灭二十万楚军,斩杀龙且之后,项王派说客武涉前来,劝大将军自立,被严辞拒绝。当时,大将军对武涉道:‘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计不从,故背楚而归汉。汉王授我大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从,我才有今日。他深信于我,背他不祥,虽死不易!’武涉听了哑口无言。他完全听懂了,‘解衣衣我,推食食我’八个字,说得很重。他对刘邦,不是寻常的知恩图报,而是用性命报答!”

    “还请譬解,晚辈未能领会。”剧孟插嘴问道。

    “剧儿,是这样的。”田仲见他们领会不深,解释道:“‘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这八个字,大将军不是随便说的。自古以来,我华夏子孙,就把‘衣食’当作父母。此为何?食乃命之源,谁给我饭吃,谁就给了我性命;共衣,也是极重的情分,代表以身相许。”

    至此,剧孟、白龙才明白,韩信终生不肯背叛刘邦,是有深刻的传统伦理的。

    接着,卢大又讲了蒯通上门劝立之事。随着卢大的话,几人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的临淄……

    二、

    临淄城外,齐王韩信的中军大帐。

    韩信闻报范阳辩士蒯通求见,立刻请进。不一刻,进来一位面目清癯、羽扇纶巾的人物。此人四十多岁,两眼赛若寒星,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寒喧过后,分宾主坐定,卢大护在韩信身后。蒯通不愧是个辩士,张嘴便道:“我曾学过相人之术。”

    “嗯?”当时人们多信占卜相术,韩信亦感兴趣,也就笑道:“先生相人可灵验?”

    “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详,方能万不一失。”蒯通肯定地点点头。

    “先生相我何如?”

    “请叫身边人退下,单独谈才敢实告。”韩信挥挥手,让左右退下。卢大也步出帐外,但并未走远,只听见帐内继续方才的谈话。

    “是这样,”蒯通低声道:“相君之面,不过封侯,不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不可言。”他用了个“双关语”,暗示“背汉自立”。至于“贵不可言”,自然是指“天子之尊”了。其时,韩信已受封为齐王,而蒯通却说他贵不可言,不由好奇心盛,随口问道:

    “此话怎讲?”

    “天下初发难时,”蒯通慢慢解说,“俊雄豪杰登高一呼,天下有志之士,云合雾集,烟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灭秦而已。今楚汉分争,相持已然三载。项王虽说神勇无比,然而见今被汉军阻困于京县至索城之间,无法越过汉军据守的西部山险。汉王据险而守,却无尺寸之功,屡战屡败,先退败于荥阳,后重伤于成皋,远走于宛城、叶县之间。就是说,不论项王还是汉王,都处于势穷力竭的地步。如今,两王之命正系于足下呀……”

    卢大在帐外听得心中怦怦直跳,觉得蒯通果非常人,洞见时势,鞭辟入里。帐内韩信亦有此感,叹道:“足下所言,确是一针见血。”

    蒯通受到鼓励,正色道:“臣愿披腹心,输肝胆,献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不帮他们任何一方,就将成为‘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到那时,齐王再内修德政,外服诸侯,天下就会奉齐王为盟主了!”

    一席话,直把韩信说得热血沸腾,但过了一会,并无任何表示。蒯通敦促道:“吾闻,谚语云:‘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熟虑之。”

    韩信道:“先生洞观大势,诚言不谬也。为我谋划,亦深谢之。然而,我不愿背叛汉王。汉王待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我闻,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我岂能为利而背义耶!”

    听了这番话,蒯通愈知韩信重义,便历数古今典故,辩解所谓“义”,不足凭信。他道:“张耳与陈余号称‘刎颈之交’,结果呢?因权力之争,相互结怨,自相残杀。大王请想,你与汉王结交,无法达到当年张、陈的交情,可隔阂和误会却大于张、陈的争议啊!”

    蒯通偷瞥韩信,见他仍无动于衷,又道:“大将军,您通今博古,一定知道越国的往事。危难时,文种、范蠡曾全力辅佐越王勾践,使他成为一时霸主。但是,二人的结局如何呢?一个被杀,一个流亡,这就是‘野兽尽,走狗烹’的道理。”

    韩信听得脸色一红一白,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呢?

    蒯通再添把火,言道:“臣听古人说:勇猛、谋略使得主子震动时,那就有生命危险;而功劳超过所有的人,就无法赏赐了。大王不正是如此吗?大王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引兵下井陉,诛陈余;询赵,胁燕,定齐,南摧楚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向汉王报捷。此时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大王还在犹豫,我真为你感到危险啊!”

    这话说得韩信通体流汗,但是,他终不忍背汉,半晌方道:“我姓韩名信,字重言,公知其来历乎?”

    蒯通一时不解,摇了摇头。

    韩信道:“信字,乃人之言也;重言,即看重承诺。人生立世,不可言而无信。当初,吾呱呱落地,先父取了这个名和字,就是让我长大成人,信守诚诺,吾岂可背叛先父之期望?”

    话说到这个份上,蒯通才知道,韩信是做人有原则的君子,而非见利忘义的小人,名利地位乃至个人安危,都无法改变其初衷。真不知他这种态度,是迂腐,还是智者?不由惋惜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王珍重,临别以‘八字’相赠:‘玉化为石,龙见于井’。”说完便走了。

    卢大赶忙进来问,此是何意?

    韩信脸现无奈道:“从前鲁王子龟,曾遇到玉化为石。过了二年,子龟因变乱奔楚而亡。《易传》曾记载:‘有德遇害,厥妖龙见井中’的话,都是不祥之兆啊!”

    三、

    茅屋中,一灯如豆。

    卢大讲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一时气氛凝重,谁也没有再说话。事情再清楚不过,大将军有兵权时不肯背汉,又怎会在无兵权时造反呢?他用兵如神,自然深知这个道理。后来的种种罪名,都是故意陷害。剧孟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闷,问道:“淮阴侯是如何被难的呢?”

    田仲恨道:“还不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白龙续问:“莫不是萧何害他?”

    田仲道:“是萧何设计赚了他。当时我正在长安,亲眼目睹此事。”他凝望油灯,神情惨然,“二十多年了,当时,吾也正像你们这般年纪。一次偶然机会,有幸与大将军韩信相识。那时,国中谁不仰慕大将军威名?大将军待人真诚谦和,闲暇时还指点过我剑术。一来二去,成了莫逆之交,吾也知道了大将军的一些事情。”

    就在这时,屋外仿佛有动静,再听是猫儿叫。外面风更大了,树叶“哗哗”地响。众人也就不再理会。

    田仲续道:“提起这件事,便心痛万分,大将军乃一代兵圣,立下泼天功劳,到末了,却含冤惨死。高祖十一年正月,一日傍晚……”

    一日傍晚,田仲喝得半醉,趔趄前行,要往淮阴侯府去看望韩信。刚走至府前,忽闻“吱呀”门响,府门开了一条缝隙,有人探了探头,又缩了回去。田仲觉得蹊跷,忙隐在街角暗处。过了片刻,那门慢慢打开,闪出一委琐之人,略望一望,见路上无人,急匆匆出去。

    田仲悄悄坠在后面。那人并不回头,径直来到辟阳侯审食其府上,拍开大门道:“在下栾进,有机密事禀告。”

    田仲心下骇然,有道是家贼难防,莫非这厮要卖淮阴侯不成?他连忙翻墙跟进去。在暗影里,看见栾进被带至审食其的书房。田仲隔窗偷听,栾进告密说,韩信要谋反。审食其知道非同小可,立刻盯问:“你告淮阴侯,可有凭据?”

    栾进道:“陈豨去赵国赴任前,曾来看过韩信,二人密谈许久。还有,蒯通曾劝韩信造反,韩信长吁短叹,令人怀疑有私。皇上一直软禁韩信,不就是不放心吗?如今我指证他,正好除掉他!”

    审食其问:“你为甚来告密?”

    栾进道:“家兄栾说乃韩信舍人,因犯过失,鞭笞五十,现在卧床不起。我心中不忿……”

    听到这里,审食其已经明白,并非韩信真的谋反,而是奴才攀咬主人,以泄私愤。这倒是个机会,可为皇上去掉一块心病。便问:“你可敢跟我去见皇后?”

    那人点了点头。说罢,审食其唤来仆人,忙令备车,即携带栾进,匆匆走出府门,直奔未央宫去了。

    至此,田仲已经明白一切,立即折回淮阴府,将适才所见,一一告诉韩信。韩信听了,坦荡地摇摇头,笑道:“我不负皇上,仅凭恶奴一面之辞,吕后焉能杀我?万一她真的杀了我,后人必会唾骂,他们是小人!”韩信这般说,是因为去年九月,陈豨在代地叛乱,刘邦带兵亲征。现今京城由吕后、萧何留守。

    田仲见韩信自信,知道韩信没有谋反之意,也就不再劝。二人许久不见,直聊到很晚,方才各自歇息。

    次日一早,忽然萧何过府来访,见面便道:“皇帝已派使者来报信,说陈豨已死。侯爵和九卿都到金殿祝贺。”韩信推病不去。萧何劝道:“你虽有病,也该勉强去一趟。不然会让人怀疑你与陈豨有染。”

    韩信推托不过,只好只身进宫。谁知刚走到未央宫钟室,就听一声尖喝:“拿下逆贼!”一脸阴森的吕后从室内闪将出来。韩信忙叫:“丞相救我!”一语才出,已被一块麻布塞进口内。几个彪形武士将他捆绑了。萧何早已躲开了。

    韩信已明白是怎么回事,遂仰天长叹:“我悔不听蒯通之计,乃为小女子所诈,岂非天哉!”

    吕后在旁听了,恨得银牙乱咬,冷笑道:“就凭你这句话,咱叫你夷灭三族!”她早想除掉韩信,当下手一挥,即将韩信斩首。

    是年,韩信仅三十三岁!

    四、

    茅屋中,一片寂静。灯苗忽闪,似乎油不多了。墙上那顶圆介帻也暗淡了许多。

    说到此处,田仲已泪流满面。“真是俗话说得好:忠厚,有时是无用的别名。大将军,到底还被那帮小人所赚,尤其是萧何!”

    剧孟、白龙十分不解,同声急问:“韩信不是萧何所荐么?”言外之意是,萧何怎会干卖友之事?

    田仲眼含泪水,半晌方道:“当时,吾也不知底里。几年后,才慢慢听说了。那日夜间,吕后急招萧何进宫问计。萧何明知韩信是冤枉的,他怕‘黄泥沾上身,让人当了屎’。不仅没有为韩信辩解,反骂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斗米救出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真该万死!’还献出诱捕之计。”

    白龙忙问:“韩信的后人呢,有没有逃出来?”

    田仲道:“幸亏老天有眼,不令淮阴侯绝后。那日,韩夫人与公子韩远不在府内。惊闻噩耗,韩夫人即携年刚九岁的儿子,逃往南越国。当时南越与我朝交恶,国王赵佗不仅收留韩远母子,且延请武师教授韩远。十年后,韩远武功学成,韩夫人亦病故了。韩远重回长安,他在长安并无熟人,只知弓箭坊张回是大将军部下,投奔了他。后来,韩远与张回之女成亲,生有一女一男,女儿韦九,男孩韦幸。此名实有深意:为了避祸,将韩字拆开,取姓为韦,表示不忘根本。又把“报仇”拆开,女儿取仇字一半,名九;儿子取報字一半,名幸。韦九,现今就在外公张的回家中。少帝八年,韩远夫妇冒死行刺前,把儿子托付给另一位朋友;此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这里,剧孟急问:“那把‘悬剪剑’,大将军到底得到没有呢?”

    卢大突然插话:“这事我知道,”说着解下面罩,露出骇人的伤痕:“这伤,便是个见证。当初项王自刎后,‘悬剪剑’确是跌入江中。当时很乱,许多人争抢项王的尸身,也有打捞‘悬剪剑’的。无奈水流湍急,连捞三日并无结果。人们见杳无希望,就陆续走了。我仍不死心,仗着水性好,终于打捞上来。有几个军士见了眼红,与我厮抢,几经格斗,我受了重伤,脸也破了像。我负伤跌落水中,被冲至乌江下游,恰巧被渔夫所救,将养三个月,才回归大营。”

    剧孟追问:“是你老将‘悬剪剑’送给了大将军?”

    卢大点头道:“我冒死捞剑,原是这个心意。大将军救过我的命,就是把命再还给他,也不过分。大将军甚爱此剑,便留下自用。念我一片至诚,也将他的介帻送给我。”说着,摘下墙上的介帻,递给人们传看。

    剧孟、白龙看着介帻,只觉胸中翻涌,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情状。既为韩信蒙冤不平,也为他的后人茹苦含辛,忘死复仇所感动!

    卢大继续道:“后来,大将军将剑送给夫人,必是夫人把剑传给儿子。”

    至此,“悬剪剑”及韦九的下落,都已经清楚了。剧孟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是该自己把后面的故事续上了。他稍稍平了平气,道:“各位前辈,晚辈也有话说。恐怕你们想不到,‘悬剪剑’就在晚辈手中。师父领我们来,就为打听韦九的下落,要物归原主!”

    张屠、卢大十分惊讶:“剑怎会在了你手中?”

    剧孟哽咽道:“这是一段惨烈的旧事!”说完,即把四年前,自己如何在长安小店,与韩远夫妇相遇。在“上巳节”上,亲见他们舍命行刺,终因寡不敌众,双双毙命。自己临危受命,答应把“悬剪剑”送给韦九,以及被朝廷认为是同党,千方百计躲避追杀,并和白龙一直在寻找韦九,简要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无不慨叹,称赞他们“年纪虽轻,却忠正无私,胆识过人。”

    二人连忙避席,谦辞道:“做人理当如此!”说罢,剧孟从包裹中取出那柄宝刃。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青冥冥的剑光,夹着寒气迎面扑来。卢大伸手接过来,用剑身轻贴脸上,潸然垂泪:“又见旧物,痛哉、痛哉!可惜白云苍狗,事过景迁,故人已化一抔黄土了!”

    张屠也要过来细看,流泪道:“大将军地下有知,你儿为你报了仇,也该暝目了。”

    过了一会,田仲沉声道:“这样罢,我们先不回鲁地,这就赶奔长安,了却这桩心愿。”

    张屠和卢大都垂泪道:“我二人已经老朽,也跑不动了。你们到了长安,见着张回和韦九,替我们问好罢。今后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了!”说罢,唏嘘不已。

    突然,田仲大喝一声:“甚么人!”话音未落,一只粗碗已从窗中掷出,外面“啊也”惨叫,有人重重地栽倒。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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