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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黄雀在后(2/2)

    壮汉憋了一阵,才费劲说出:“俺、俺是瞷老老大呀!总角之交,你、你忘了么?”说完,又是低头努眼。

    剧孟终于认出来,说话结巴的汉子,确是发小时的玩伴。当即上前抓住他的双肩,亲热地摇晃道:“哎呀呀,怎么是你?”

    十多年前,济南有一瞷姓望族。瞷家有同父异母兄弟俩个,当时老大十四,老二八岁,剧孟十岁。据卜相者说,哥俩命相不同,一是火命,一是水命。老大叫瞷伯焰,老二瞷仲水。他们住在洛阳姥姥家,与剧孟是邻居。老大秉承家传技艺,从小憨直语迟,喜欢摆弄火药、焰硝,人送浑名“蔫炮仗”。老二刁钻诙谐,水性好,却喜惹事,人称“翻江嘎鱼”。三人常玩在一起,除了“撒尿和泥,放屁蹦坑”,就是“拣石为赌,狼吃小孩”,很是快活。直到瞷家兄弟搬回济南,才断了联系。

    此时此刻,发小异乡重逢,瞷老大高兴的了不得,忙向那边招手:“老老二,快来,见、见过剧哥!”

    那个叫老二的汉子,早三步併作两步地抢过来,抱拳施礼:“‘嘎鱼’小弟,见过剧兄。早就听人说,京师来了位赌场高手,谁知竟是兄长!”他口齿灵俐,语出滑稽,与老大的憨态,恰成对照。剧孟忙把灵枢向他们介绍了。

    瞷家兄弟一迭声道:“哎哟哟,灵枢小姐名声老大,告御状,除肉刑,天下妇孺皆知!”

    灵枢也就打量他们。哥哥年近三旬,弟弟要小几岁,像貌颇有不同。哥哥身材粗猛,满脸钢针也似胡须。敞着衣襟,脯子刺个青郁郁豹子,匾扎起裤子,系条棋子布汗巾。弟弟瘦小骁健,鬓角插朵南瓜花,两眼灵动,仿佛浑身安了消息。二人痞气外露,眸子倒正。他们手下大多猥琐,便不去搭理。剧孟方要问,他们怎会在这里?

    瞷伯焰凑到跟前,压低声音:“听听说这个,重、重现江湖了!”说着用竹箸沾酒,在几案上写个“剪”字,“近来,不少人物云集长安。贤弟到此,也、也为这个罢?”

    剧孟摇了摇头,把护送仓公的事说了。说完,扫视周围欲言又止。瞷伯焰道:“贤、贤弟,你放心。有话,但说无妨,都是自己人。”

    剧孟同样压声:“已让宫里赚走了,你还不知道吗?”

    瞷伯焰面显沮丧:“知是知道,不过盗剑人,已、已经死了。剑也、也未必,就进了宫里。”

    剧孟颇感惊诧:“你是说?”

    因事涉机密,瞷伯焰示意手下将店门关好,这才压低声音道:“请二位随我来。”他和“翻江嘎血”推开一扇门,进到旁边的密室。剧孟、灵枢跟进去,顿时血腥刺鼻,地上躺着十数尸身。

    剧孟慌忙审视,让他想不到的是:定淘店中,遇到的两个渔阳大汉、干瘦老者,均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不由暗念: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是何苦。震惊之余,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瞷伯焰说:“且回店堂,容我告诉。”于是他们重又出来,瞷伯焰一五一十,说出他们此行的内情。

    原来,他们为了得到“悬剪剑”,一行十三人,已经来长安半年了。这间酒店,是他们的落脚点。此前已通过关系,买通北军一名校尉。前几日,终于探准消息,宫里要下手了。瞷家兄弟与他谈好,一旦“悬剪剑”到手,作价百金,一手交钱一交货。

    殊不知,那日校尉盗剑得手,刚到预定的树林里,就被早已等候的江湖人围住,大约十四五人,个个身手不凡。校尉十分疑惑,不知如何泄露了消息;只推说不知“悬剪剑”。江湖人要搜身,一言不合,双方发生混战。幸好校尉武功高强,受伤虽重,却将对头杀死。眼见就要交货付钱,忽被另一拨人冲上来。瞷家兄弟人手不多,又没有硬手,不敢现身。校尉已经血战受伤,再战寡不敌众,终被蒙面人杀死,剑被抢走了。

    说到功亏一篑,瞷伯焰甚是激动,以至血脉贲涨,双手颤抖。剧孟连忙劝慰:“不得此剑也好,即使得了,也是为别人忙活。”听剧孟话里有话,瞷老大忙问缘故。

    剧孟知他为人耿正,也就把“悬剪剑”的因果,简要述说一遍,最后道:“二位好兄弟,请听我一劝。此剑非无主之物,纵使无比珍贵,夺到手里,也要物归原主。不然,还叫甚么侠义?”

    瞷家兄弟顿现尴尬,一时噤口不言。灵枢何等聪明,忙打个圆场,把话题岔开:“依小妹看,那伙蒙面大汉,八成是太子的人,或是诸侯国的死士,你们说对不对?”

    瞷家兄弟顿觉惊奇:“如何这般说?”

    灵枢笑道:“各位哥哥请想,当今除了朝廷,谁最有势力?头一位,是太子刘启,他设有‘思贤苑’,养士上千人。第二是刘濞,在吴国经营多年,公开蓄养死士,多达几百人。此外,还有梁国、淮南、赵国、胶西诸国,哪个是省油的灯?”说到这里,稍作停顿:“不过,小妹也是猜测。”

    虽说猜测,却不无道理。国中形势大概如此。他们势力很大,江湖人斗不过他们,实属正常。但是,瞷家兄弟夺剑心切,忽遇挫折,不免心灰意冷。

    瞷老大道:“若是他们得了,谁也沒办法!”

    剧孟却想,灵枢果然见识不凡。其实他那里知道,这些朝局大事,都是父女闲聊时,仓公告诉她的。她天生聪慧,极善分析,每有言谈,常出人意外。

    正在这时,忽有一人跌跌撞撞进来。见了瞷家兄弟,“扑通”跪下哭道:“二位主人,老太爷殁了!”瞷家兄弟立刻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剧孟不看则已,他竟比瞷老大还要惊异!

    五、

    那人哭道:“老太爷被人陷害,已被下在狱里,且受了笞刑,性命眼看不保。飞来的横祸,阖家派小的来寻,请主人赶快回去!”

    乍闻噩耗,如晴天霹雳。瞷伯焰一时乱了方寸,慌忙告辞道:“剧贤弟,就就此别过。多,多年不见,本该多盘桓几日,无奈祖父遭祸,愚愚兄,五内俱焚。要,要连夜赶回去,寻剑就此作罢!”

    剧孟见报信人,一副“颈脖前倾、三角眼”模样,正是被逐出的姚恩。此时的姚恩,面容老了些,却大致没变。剧孟怕看错了,反复打量他。那人也认出剧孟,只把头往下低。

    剧孟忍不住问道:“怎么是你?”

    姚恩自知躲不过,只好抬起头来,施礼道:“小人见过剧大官人。”

    剧孟想起李圯被害一案,立刻面沉如水,厉声喝道:“李圯可是你杀的?”

    姚恩吓白了脸,忙道:“大官人明鉴,小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杀李牢子?”

    剧孟也知不假,继续追问:“你可认得赵调?”

    姚恩闻听一颤,惊慌道:“不、不……唔,小人想起来了追。有一回,我在废社里避雨,见过一个白衣汉子,自称赵调,他给小的十串钱,让小的去告状,小的无知……”

    剧孟两眼冒火,厉声追问:“后来,我说后来,你们再见过没有?”说着,“呛啷”抽出剑来,直抵姚恩咽喉。姚恩见剧孟动了真的,知道不说实话,恐今日难逃公道,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他夫妻被官府逐出洛阳后,一时没有去处,临时栖身在城外的废社。有一天,赵调骑马来到这里,说带姚恩夫妇远走高飞。碰巧李圯路过,进来歇脚。赵调闻声,躲到神像后面。李圯见姚恩在这里,问了几句话,谁知赵调背后偷袭,杀了他。我见出了人命,慌忙逃走了。

    剧孟见姚恩供出杀人凶手,继续追问:“你可知赵调是哪里人,家住哪里?”

    姚恩回道:“他没说过,小人也不曾问。”

    剧孟见姚恩不似作假,虽说怒愤填胸,有心一剑结果他,但冷静一想,此时不可莽撞。姚恩不是正凶,况且他现在是瞷家的管家,只好暂放一马。又觉这么放他走,似乎不妥,便对瞷仲水道:“老二,借一步说话。”说着,便走出酒肆,瞷老二即跟出来。

    二人刚站定,瞷老二便问:“此人是我家的管家,你怎认得他?”

    剧孟愤愤道:“岂止认得,就烧成灰也忘不了。贤弟,你们还蒙在鼓里,他是鄙陋小人!”

    瞷老二极感震惊:“你说甚么,莫非有些关碍?”

    说话间,瞷伯焰已带着人出来,招呼老二上路。瞷老二知道事关重大,不敢马上就走,忙过去告诉,与剧孟有要紧事,让老大先回,自己随后再撵。

    送走瞷伯焰等人,剧孟二人重回酒肆。坐定了,灵枢也围过来。剧孟就把姚恩以往的情形,包括如何忘恩负义,与他打官司等情事,都简要地说了,最后道:“此人狼心狗肺,千万防他害人!”

    瞷老二听了,似有难言之隐,讪讪道:“这是我哥的一段孽缘,说出来丢人。”剧孟不明就里,他想知道姚恩怎会到了瞷府,忙问:“怎么回事?”

    瞷老二瞥了缇萦一眼,苦笑道:“内中有些尴尬,请灵枢小姐回避了,方好如实相告。”说罢停口不言。

    灵枢冰雪聪明,嫣然一笑:“好,我去逛逛街。”说罢出了酒肆。瞷老二这才叙说了,老大的一段孽缘。

    原来,瞷家在济南颇有些钱势,但瞷伯焰的婚姻始终不谐。媒人先后说过两桩亲事,都在成亲前一、两个月,女方暴病死了。由此,瞷老大认定命硬克妻,也就不再谈论婚娶。日月蹉跎,转眼瞷伯焰已是三十岁的人了。

    事有凑巧。一日,瞷老大路过城郊菜园子,刚好有些内急,见渠边有个茅厕,急冲冲进去,掏出那件长大行货,刚要撒尿,却见厕内一少妇,正系裙子。二人对视,顿时闹个尴尬。

    少妇见是魁伟汉子,不觉娇笑一声。瞷老大瞧她苗条身子,瓜子面庞,柳叶眉,樱珠口,光溜溜一双眼睛,直条条一个鼻子,有七八分姿色,早酥了半边骨头。少妇并不吵嚷,反放出手段,将老大邀至家中奉茶。傢什有些寒酸,几张旧席,一副矮塌,墙上挂把解手刀,门后有个米桶。

    少妇自称柳氏,小字环儿,因生性风流,未嫁时,得个“风摆柳”浑名。丈夫姚恩,大了十几岁,且又贪杯,“酒”字紧了些,酒字下的“色”字,便懈了些。如今,姚恩在县衙当差,常值夜不回家。

    就是个木头人,也听明白了。瞷老大热血偾张,将妇人抱住亲嘴,又扯她小衣。两个宽衣解带,双双在塌上姿意欢娱。那件热烘烘、硬梆梆行货,尽入李氏阴中。李氏何曾尝过这个,拍席打塌,畅快无比。一来二去,搅得火热。柳氏嫌丈夫碍眼,几次央求将他除去。瞷老大却不忍,觉得奸了他妻子,又怎害他?

    也是合当有事。一日晚上,瞷老大又来。李氏欢天喜地道:“咱与你来往了几时,从不曾痛快睡一夜。今日攮刀的值更,咱俩且放心快活!”打了些酒儿,在房里你一口,我一口,吃个爽利。

    到了二更天,不期姚恩酒醉归来。瞷老大急忙要走,柳氏道:“哥,今还不曾替哥耍呢,且桶里躲着。”瞷老大躲在桶里,甚感憋闷。只听姚恩醉得似杀不倒的鹅,胡乱问道:“娘子,吃晚食也未?”

    柳氏冷冷道:“等你问,早饿死了!你怎又回来!”显出一肚皮不高兴。

    姚恩陪笑道:“我去打酒来,请你……”

    柳氏道:“不要你扯寡淡!”她见瞷老大在桶里闷得谎,轻轻把桶盖顶一顶起。

    姚恩虽是醉眼,却早看见,忙道:“活作怪,米桶盖怎会动起来?”

    柳氏有些着忙,连打掩饰:“花眼哩,是籴得米多,蛀虫拱起来。噇醉了,去挺尸罢,休在这里怪惊怪唤的蒿恼老娘!”姚恩醉眼惺忪,自上了床塌,便雷也似打鼾。

    柳氏忙把桶盖来揭,心疼道:“哥,闷坏了。”

    瞷老大一脚跨出桶来,涨红了脸道:“几、几几乎吓死!”说完便要去。

    柳氏一把拉住他,“还未曾替哥耍哩,怎就去了?”死活把瞷老大按住。

    瞷老大也舍不得,见她粉脸桃红,已褪下红色兜肚,跳出一对浑圆的东西,不由邪火上窜,两个就在席上干起来。耍够一个时辰,柳氏才放开瞷老大,嗲声道:“哥,明日一定要来!”

    瞷老大匆忙穿好衣衫,忽见头巾被那姚恩压着,便使个眼色,让柳氏递过头巾。妇人却误会了,把墙上挂的解手刀递将过来。瞷老大顿时愤然,天下之毒莫过妇人心!顺手接过刀来放在一边,生气道:“我、我是,要帻巾。”

    柳氏却杏眼圆睁,厉声道:“哥,你心善手软,怎做得长久夫妻?看我手段!”说罢,从头上拔下银钗,狠命朝姚恩太阳穴扎去!瞷老大怒不可遏,哪容多想,抽刀只一捅,妇人跌上几跌,鲜血逆流,已是死了。他顿时清醒,所饮之酒也都作冷汗出来。事已至此,好汉作事好汉当,待天亮了,便去投案自首。

    未几天光大亮,姚恩的酒醒了,翻身坐起,见柳氏死在旁边,却有个陌生汉子坐地。忙问怎么回事?瞷老大照实说了。姚恩心中怨毒,暗骂:这厮可恶,奸杀我妻,此仇焉能不报?好汉不吃眼前亏,且敷衍过去。

    于是,故作不以为然:“这贱妇早心向外,杀了倒好!明日买棺木埋了,只说暴病死了。你这人倒有义气,贼婆娘让你杀我,你却留我一命,可谓生死之交!”

    瞷老大听了大喜,觉得此人倒识得好歹。

    姚恩又道:“这位老弟,我有话说。”他知道瞷家是当地名门望族,有钱有势,便想敲他竹杠:“你杀了这贼婆娘,须赔我个老婆才行。另外,我家徒四壁,也不跟你狮子大开口,要你十万钱,不算多罢?”

    瞷老大知道他敲诈,但转念一想,人家老婆没了,自该补偿他些,也就一口应承。以后,当真替他娶了妻室,送了十万钱安家。去年因个差错,姚恩被县衙开革了,他又求瞷老大谋差事。老大见他头脑灵活,能写会算,就让他做了管家。

    说到这里,瞷老二叹道:“我看姚恩那厮,眸子不正,不是好人。常劝老大,少招惹他。老大不听,说有过命交情。唉,有这般一个人在身边,早晚会出事!”

    剧孟劝慰一回,瞷老二便匆匆告辞走了。

    在回“济世堂”的路上,灵枢问方才说了甚么。剧孟不便细说,却也藏头露尾,学说了一些。灵枢道:“怕只怕,瞷老大终生要受那厮挟制了。”

    剧孟亦叹口气,心中好不沉重。

    六、

    一连乱了十几日,万子夏的伤势已无大碍。

    仓公说离家日久,决计次日启程回乡。宋邑定要亲送,仓公执意不肯,他笑道:“此次回乡已是自由身,也无多少行囊,还有剧侠客同行大半路程,不用担心。”

    宋邑见师父如此说,就不再坚持。临行前,送了一份丰厚的程仪。万子夏为表谢意,特意选了两匹好马,送给神医父女作脚力。张回亦亲来送行。诸人送到灞桥十里长亭,这才殷殷道别。

    一路上,晓行夜宿,平安无事。这日傍晚,仓公三人来到麻屯小镇,此处距洛阳只有五十余里。三人进镇,寻一小店,讨两间上房分头住下。

    吃过晚食,各自回房歇息。明日即将分手,剧孟心中甚是惆怅,有无数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灵枢娇俏的身影,总在眼前掠过。剧孟想过去,与她父女再说些道别的话,但是推门出去,又犹豫了,去了说些甚么呢?当着淳于意的面,有些话又怎说得出口?他便退了回来,如此反复,终是鼓不起勇气,便转身出了客店。

    客店正在镇边,门前不远是条小河。岸边尽是杨树、柳树,吃晚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一弯明月,从东天升上来。剧孟在林间徜徉,略为畅快了些。自己从未有过这般感觉,似乎与灵枢在一起便觉快活,一离开她便丟了魂儿似的。

    正在苦思,忽见有个娇小人影朝这边走来,边走边张望——正是急切一见的灵枢。剧孟冲上前去,将她紧紧抱住。灵枢叫声“剧哥”,任他拥抱。两个有情人,多少柔情蜜意,尽在此中了。二人眼中噙泪,闪着爱的火花,四片火热的嘴唇贴在一起,一股热流融入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方清醒过来。剧孟轻轻揽住灵枢的蛮腰,向树林深处行去。来到一片草丛坐下来。缇萦轻轻在剧孟耳边道:“剧哥,明天就分手了,怎么办啊?”

    “灵妹,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明日暂时分别,我到家即禀明母亲,托媒人去提亲!”

    “剧哥,我怕……”底下的话灵枢没有说出来,是怕二人从此分离,永无见面之日。

    “不用怕,灵妹,一切都有我呢!”

    “你看,我的心嘭嘭直跳。”灵枢小手握住剧孟的手,拉到自己胸口处。

    剧孟只觉她胸前柔软,情不自禁伸进手去,一下便触到那绵软的胸部,有个东西似鸡头米立着。灵枢浑身瘫软,完全倚在剧孟的怀里,星眸垂睑,满面娇羞,呼吸急促,胸部微起微伏。剧孟血脉贲张,火焰蒸腾。二人情窦既开,不免亲昵一番。但,发乎情止于理,没有跨越最后的界限,都愿把最美好的一刻,留到洞房之夜。

    二人难舍难分,一直拥抱到下半夜,方才各自回房。

    仓公知道女儿会情郎,也不来问。因为白日劳乏,早进入梦乡。缇萦轻轻开了房门,摸黑躺下,只略合合眼,鸡便叫了。剧孟回到房里,那里睡得着?在塌上辗转反侧,直听得鸡叫头遍,才迷糊过去。

    第二日清晨,三人上路。将近午时,已临近洛阳城郊。剧孟坚请二人到家中小住几日,仓公为人古板,觉得剧孟与女儿的名份未定,自然不肯,他道:“自从吃了官司,已经三、四个月了,家中望眼欲穿,日日惦念,老朽亦归心似箭。以后还有机会,定到府上拜访。”

    灵枢想到洛阳看看,但羞于启齿,只把头低着,眼见爹爹不肯,便拉剧孟到一边,低声道:“剧哥,这次家父遭难,多亏你鼎力相助。谢的话不说了,小妹这颗心,哥知道就行了。”说至此处,从怀中取出个小小帛包,递给剧孟道:“等回家,再看罢……”脸一红,扭过头去。

    剧孟接过帛包,只觉份量甚轻,用手一捻,内中软软的,仿佛一绺丝线。灵枢送给自己丝线作甚?于是指上加劲,将帛包捻开,露出一绺乌黑的头发,立刻明白,这是托付终身,便道:“灵妹,今生今世决不负你!”

    灵枢回过头来,哽咽道:“盼哥早来!爹娘这边,由我去说……”后面的话,几乎听不见了。

    剧孟忙将帛包藏入怀里,把那副乌木“木矢”取出来,递到灵枢手里。她知道,这是剧哥心爱之物,忙接过来仔细收入怀里。

    这些,仓公早觑在眼里。他对剧孟极是中意,不仅相貌出众,武功过人,最难得人品好,早想招作女婿。前几日,自己试探了几次,小妮子只是支吾。今日自去表白,为父自然乐见其成。

    灵枢和剧孟说完体己话,一同走回淳于意身边。剧孟拱手道:“仓公老伯,就此拜别了。请一路多加保重,平安到家!”说罢意犹未尽,又道:“晚辈回家拜见家母后,稍加料理,再去贵府探望。后会有期罢!”

    仓公翻身上马,颔首笑道:“多谢你一路照拂。盼你早来,全家专候!”缇萦没再说甚,骑在马上,眼噙泪水,挥手道别。待仓公父女走得看不见了,剧孟这才跨上“飞黄驹”,拨马向洛阳行去。只觉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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