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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遇险古吹台(2/2)

    北山略显惊慌,却未生气:“小兄弟,不必介怀,此假剑耳,不值几文。”

    灌夫已明就里,故意问道:“为何戏称宝刃?”

    北山红了脸,嗫嚅道:“戏言尔,莫对外人言。”

    灌夫再问:“那‘剑道三十八篇’,亦是假的?”

    北山道:“在下斗大字不识几升,岂能窥测高深的剑道!”

    灌夫听罢“哈哈”大笑。白龙忍俊不禁,凑趣道:“北山前辈,牛皮破耳!”北山尴尬笑了。

    三人笑夠了,又歇息一阵。灌、白不再理会北山,二人自跳上马,叱咤一声,绝尘而去。

    北山是贼窠中弄老了的,见此如何不慌?心中后悔,天教我这番倒了架。倘若对方是歹人,这等神力,如何敌得?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踬踽前行。行得二里,遥见一棵大树拴着两匹骏马。白衣后生抱肩而立,闲闲地看景。皂衣少年虎虎生气,弯弓挟矢,扯个满月,大声道:“久闻足下手中无敌,今日请先听箭风!”言罢放箭,北山左右耳根,但闻“肃肃”如小鸟飞过,只不伤着身体。皂衣少年又将一箭引满,正对北山面门,笑喊:“北山晓事人,腰间金钱快送我罢,免得我动手,伤了和气!”

    北山料敌不过,先自慌了手脚,只得跳下鞍来,解了腰间钱袋,双手捧着,膝行至少年跟前,叩头道:“两锭金子和十串铜钱谨奉好汉,但求饶命!”

    皂衣少年把他搀起来,笑道:“前辈,谁要你的金子,适才开个玩笑。”

    白衣后生道:“这位大哥,快快请起。不打不相交,实是想交你这个朋友,有事相求。”

    北山见不似作假,这才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忙问:“两位少侠,有事请说。只要能够尽力,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也在所不辞。”

    白龙一指坡下,低声道:“大哥看见远处那五个黑衣人吗?”北山点一点头,表示看见了。

    白龙续道:“我们有些过结。过午打尖时,咱们一块请他们喝酒,你帮衬帮衬,行不?”

    北山忙问:“酒中有毒?”

    白龙摇头道:“咱们一块喝,你说有没有毒?”北山应允下来。于是,三人继续前行,很快到了正午。

    三人在路边茶寮打尖。说是茶寮,其实很简陋。大树下搭个竹棚,种些瓜豆,枝蔓爬满竹架,底下老大一片阴凉。一块大青石作几桌。一个中年妇女卖茶,也带卖些吃食。他们点了炊饼、咸蛋、豆干和煮花生。特意把酒葫芦,摆在大青石上,打开木塞,飘出浓郁的酒香。边吃边聊,只不饮酒,单等黑衣人过来。

    不一刻,五个黑衣人到了,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有个小厮,割些草喂上。北山主动上前招呼,笑道:“同路便是有缘,自带佳釀,同饮无坊。”

    黑衣人不疑有他,闻香过来,大马金刀地坐了。看见白龙、灌夫只点点头,并不搭话。因没正式朝过相,白龙客气地伸手让道:“请坐。”

    北山殷勤斟酒,每人筛一碗。北山先端起碗喝了,抹一抹嘴边酒沥,连道:“好酒、好酒。”白、灌接着一饮而尽,也说:“荥阳好酒,名不虚传。”黑衣人自然喉急,起初怕遭人暗算,见他们喝了,谅也无事,便都喝了。一边就些酒菜,扯些咸白。三巡过后,酒已经告罄。

    突然,北山说肚子疼,嘴里“呀呀”叫着,飞奔到棚后地上出恭。五个黑衣人也不相让,争先恐后往东厕后跑,有的跑不及拉在裤裆里,弄得臭哄哄。有的刚要站起来,肚子拧着疼,接着拉稀,如水箭一般,根本站不起来。不过一炷香工夫,六个人连泄十几次,拉脱了人形,都蹲在地上起不来。

    白、灌拍了拍手站起来,看几个人丑态毕露,一阵“哈哈”大笑。白龙到黑衣人跟前搜身,搜出北军的腰牌。不由叫声惭愧。幸好他们跟踪,并未动手,就不坏他们性命。灌夫给北山嘴里塞了解药,说声“多有得罪”。然后解开缰绳,和白龙各骑了马,又顺手牵了黑衣人的马,道声“聒噪”,绝尘而去。黑衣人眼睁睁看他们走了,一点办法没有。

    各位看官:为何同喝葫芦里的酒,白、灌无事?原来,白龙搀在酒中的粉末,名叫“巴豆霜”,有小毒,吃上一点,就会肚腹绞痛,连泄几十次,几天缓不过来。白、灌先服了解药。解药,只是甘草粉而已。这种刁钻法子,并非白门祖传,而是薛老二的“窃门”之秘。经过这件事,灌夫愈发钦佩白龙。

    四、

    几日后,白龙、灌夫过了大梁,抵达杏花岗。此岗因遍植杏树而得名。在马上望去,岗子几里方圆,三面陡峭,一面缓坡,有条盘旋路通到山顶。

    二人牵马上山,沿途郁郁葱葱,尽是杂草树木,以杏树最多。山顶竟有百年老树,枝头挂满黄杏。林中隐映着一些茅屋,约有十几户人家。

    他们先拜访山民,说明在附近有事,想租个院落,暂住几时。山民好客,都说无妨。他们花了一串钱,租下一个空院,连同十几间茅舍。这里靠近山根,院后全是树林,适合藏匿人马。房东还答应,供给饮食。办完这件事,天就黑了。

    第二天,详细勘察了周围地形。从岗上眺望正南,可见古吹台,相距约七八里。步行下山,穿过大片湿地和草滩,到古吹台实地看了。跑遍周围十里,将沟坎、道路、山崖等地形,都画在一张草图上。

    待这一切安排好,剧孟携曾厚、倪猛,以及三十多位门人,赶着马驮队到了。白龙、灌夫连忙迎上去,把人、马安顿了。然后,把剧孟请入屋内,将有关情形,以及半路遇到跟踪的事,如实回说了;并把缴获的北军腰牌,拿给他看。

    剧孟看了腰牌,心中掠过一丝阴影: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只能干到底了。值得庆幸的是,白龙他们发现及时,处理得当,夸赞道:“白弟独挡一面了。”于是,派人封锁了路口,除自己人外,许进不许出。

    不等全部安置好,让白龙、灌夫带路,亲自到古吹台,对照草图加以印证,直到天黑才返回。第二日一早,剧孟让白龙留守杏花岗,自己带着灌夫及弓箭手下岗,安排伏击阵地。曾厚、倪猛一同随行。

    他们下山不久,瞷伯焰带着一众伙计赶来了。瞷老大见了白龙,先是一番感谢,接着知会道:“依照锦囊指示,带来足够的火攻之物,还有十几名骑射好手。一切悉听‘红柳庄’的指挥。”白龙忙说“多谢”。

    令人意外的是,一位俊俏小伙计,来到白龙面前,抿嘴笑道:“小王哥,你早来了?”说着摘下帽子,露出一头青丝,竟是小红姑娘。

    “咦,怎么是你?”白龙大吃一惊。

    “白爷,”瞷老大连忙解释:“我们上个月成的亲,有些仓促,来不及给你们送信了!”

    “恭喜、恭喜!”白龙忙道:“给瞷大哥、瞷夫人道喜了。这么大的事,唉,‘红柳庄’缺了礼数,回头见了恶(我)大哥,必要补上贺礼!”

    “不怪你们,”红姑娘大方道:“夫君还在服中,婚事理应从简。这次贱婢跟夫君来,一为开开眼界,二为当面交给你一样东西,对你们很重要!”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伸手递过来。

    白龙连忙接过来,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竟是一枚田黄石印章,镌盘曲蛇纽,印文是:“南阳赵调”。顿时一股热血冲上头来,赶紧问道:“瞷夫人,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红姑娘得意一笑:“捡来的。那天白衣人到郡衙来,出门时慌张,不小心把它落在二门外面,让我捡了。当时没在意,他没来找,也就忘了。后来听说,你们找这个人?”

    白龙惊喜道:“老天让他露出狐狸尾巴,这厮是凶手,找了他七、八年。”说完,又担心道:“这次勾当很危险,你不该来。印章既已送到,你快回去罢!”

    红姑娘似有不快:“小女子不怕,你们男人干得,我也干得!”说着,娇声问瞷老大:“当家的,你说是不是?”瞷老大连说“是、是”。

    白龙看在眼里,知道瞷老大又多了个管他的人,连忙笑道:“干得、干得,既然贤伉俪商量好了,小弟欢迎之至。”说完,赶紧为他们安排房屋。

    傍晚时分,剧孟、灌夫等人回到岗上,与瞷老大、红姑娘见面,免不了一番寒暄、祝贺。晚食后,几个人又商议一回,三更后方才歇息。

    此后,每日不断有探子来报,都说对头尚无动静。诸侠惟恐对头改道,正等得心焦。第五日,薛况亲自上山,带来准确的消息。对头已经起程,走的正是这条路线,明日午后,由古吹台经过。计有马车一百二十五辆,每车一名车伕、两名护卫,总数四百余人。武功最好的,除仇景本人外,还有邓方、韩虎。

    薛况说完,众侠都有些担心。剧孟看在眼里,便道:“眼下的情形,是比预估的严重了点,但无妨,各位无需气馁。这次伏击之法,锦囊已经讲清楚了;有两点遗漏,我再作弥补:第一,白龙担负观敌瞭阵,全场指挥。”

    白龙马上推辞:“大哥,指挥是你的活。”

    剧孟道:“一旦开战,我要亲自对付仇景;指挥全场你行,不要推辞了。”白龙这才不说话了。

    剧孟续道:“对仇景及属下不必留情,但尽量不要伤害车伕,他们是雇来的寻常百牲。”

    众侠都点头称是,觉得这才是侠义道所为。最后,剧孟打个聚拢手势,压低声音说了一回。当晚,大家饱餐一顿,养精蓄锐,只等明日激战。

    五、

    夜半时分,剧孟令人唤起众侠,即刻起身准备。曾厚、倪猛和十几个伙计已带了马驮在外面等候,约有百驮之数,准备事成密运黄金。为了减少响动,人衔枚马缚口,他们先行上路。

    他们走后一炷香工夫,剧孟、薛况、白龙、灌夫和瞷伯焰夫妇六人,都是短衣打扮,各骑骏马下得岗来,走向荒野深处。后面,悄悄跟着弓箭手、投枪手,以及瞷伯焰带来的骑兵小队,另有人挑着火攻之物。

    此刻天还未亮,唯疏星荧荧,蛙鸣不断,两边的杂草高过人顶。虽在凌晨时分,溽热不减。行了半个时辰,人马都汗涔涔的了。日头渐渐出来,先是红霞满天,忽地从云缝中,闪射出大片金光,天气更热了。又走一阵,出了湿地,进到一片密林,前面不远就是古吹台。在此与曾厚、倪猛率领的马驮队汇合。诸侠隐在林中,下马歇息,饮水吃干粮。然后,悄悄进入埋伏地点,专等对头来到。

    古吹台,在大梁东南隅,是个几十丈高的黄土丘,最高处名叫鹿岗。相传,春秋晋国著名的盲人乐师师旷,曾在此弹奏“阳春”、“白雪”二曲。当年的亭台旧迹,早已湮灭不见,只剩下残转断瓦和杂树丛生。吹台北面,是广阔的湿地,名为“牧泽”,长满野芦、荒草,绵延几十里,虽有驿路沿边缘而过,却非常荒凉冷僻。

    时近申时,路上出现了一队人马。过一阵,才渐渐看清来人,打头三人骑着高头大马,在马上指指点点。后面跟着一长串马拉役车,约百辆之多。车体笨重,行走不易,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每辆车后,都有骑马带刀的人押车。连車把式在内,总计四百余人。

    这队人马愈来愈近。三个骑高头大马的人,都穿华贵衣衫。走在中间的,年近五旬,果然鼻梁有块红痣。因为好色,常年服食壮阳药物,面如猪肝紫色;手使一把厚背砍刀,正是仇景。他左边的瘦子,面色微黄,正在壮年,名叫邓方,绰号“铁锏无敌”,曾是西域巨擘;三人中属他武功最好。右边的面黑钢髯,狮鼻猪眼,名叫韩虎,人称“辣手剑客”,原是朔方巨盗,被仇景重金网致门下。

    韩虎见周围一无人烟,顿生警觉,提醒道:“仇大哥,这里当真荒凉得紧,大晌午,连鬼影子也无,要多加小心了!”

    仇景听了,“哈哈”大笑:“恁毒日头,热出个鸟来,鬼都要去乘凉了。再说,有你和邓老弟在,再加上区区,怕甚么?”说着,一指路边的几堆柴禾垛,“你看,这不是樵夫砍的柴禾吗?”

    邓方也道:“快看,那里有人!”

    仇景朝前一望,果然有一乡民,头戴竹笠,推着一辆轳辘车过来。此人身高力大,满脸虬髯。车上满载着柴草,坐着个俊俏小媳妇,红衣绿裤,很是招眼。奇怪的是,她手里拿根点燃的艾蒿火绳,冒着白烟,难道熏蚊子不成?车后不远,跟着个挑担人,兜齿、长脸。他大步流星赶上来,踅过轳辘车,朝推车人丢个眼神,唱起山歌来:

    仇景狂,何强梁;

    开吾户,据吾床;

    饮吾酒,唾吾浆;

    飧吾食,以为粮;

    张吾弓,射东墙;

    古吹台,当灭亡!

    这首山歌,本是流传很广、诅咒秦始皇的民谣。唱歌人将首句“秦始皇”改为“仇景狂”,把末句“前至沙丘当灭亡”,改为“古吹台,当灭亡”。经此一改,直言点刺仇景,骂他鱼肉乡里的恶行。

    仇景听了,气得七窍生烟,回手拔刀,催马迎上前去。仇景往前一跑,韩虎、邓方纵马跟上。随来的爪牙,也纷纷纵马抢上来。

    眼看双方临近,挑担人早将担儿放下,把手伸进箩筐拿东西。推车人把车停住,小媳妇迅疾跳下车,把火绳凑向柴草。仇景一路喝骂过去,对方理都不理,不由怒火愈撞。挑担汉子忽然站起,朝天射出一支响箭,半天空响起凄厉的鸣镝声。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柄乌黑窄刀,身一纵,早到了仇景马前,举刀一扬。仇景就觉眼前一花,一抹寒光逼近额头,连忙往旁侧一闪。来人更不怠慢,刀锋顺势斜削,马头立断,仇景马倒人翻,跌得重了,一时竟爬不起来。来人飞步抢上,当即举刀伤人,眼见仇景身首异处。韩虎紧接赶到,怒吼一声,挺剑向敌人戳去,这一招“围魏救赵”,不求伤敌,但求救人。

    仇景本非弱者,只因轻敌,又兼淘虚了身子,难免动作迟缓了;见敌人举刀杀来,惊出浑身冷汗,慌忙一滚将将躲过。来人一刀扑空,见韩虎的剑风倏至,扭身让开来势,回手也是斜抹。韩虎没想到敌人出手就伤马,想躲已经不及,马被砍中要害,带着一股血水倒地死去。韩虎连忙纵落,幸无受伤。

    仇景由地上纵起,见壮汉和小媳妇没有动手,料定刺客只是一个人,以为平日结怨,仇家买人行刺,没把事情看得多么严重。眼见党羽纷纷赶到,韩虎已经聚拢,喊一声:“并肩子上!”

    来人正是“飞鼠神偷”薛况。他见仇、韩互为以犄角,向自己包抄过来,一晃眼神,让敌人以为攻其左方,他却轻巧一纵,从仇、韩头顶越过,来到他们身后。见邓方骑马赶来,扬手一粒铁弹,正入马的眼睛,那马疼极,惨叫着往前一蹿,倒地而亡。邓方骤出不意,几乎跌个倒栽葱,等他爬起来,薛况越沟而去了。一人连伤三马,这是原定的计策,就是给予精神震慑。

    三恶气得发狂,同声大喝要去追赶,就听后队大乱,正要回身去救;前面的轳辘车和挑担突发爆炸,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原来,瞷老大、红姑娘点燃了暗藏的硫磺、焰硝和火油。他们借着浓烟掩护,迅疾点燃路边的那些柴草垛子,引起一连串爆炸,气浪掀翻了许多马车。

    仇景正在遑急,就见土崖后面,悄无声息冒出一排弓箭手。仇景脸都吓绿了。一阵梆子疾响,箭矢如蝗虫般飞来,那些护卫都成了活靶。有的连中数箭,浑身象个刺猬,哀号逃命;有的中箭坠马,自相践踏;有的衣衫着火,热风一吹,马鬃被引着;有的慌不择路,连人带马,跌入巨大陷坑。箭雨极具威慑力,一轮接一轮,可怜手下多成亡魂。

    灌夫射得兴起,使出“参连”射法,一箭射出,后跟三矢,专射头目。韩虎闪避不及,早中一箭,尸横就地;又一箭呼啸而来,由仇景耳边擦过,不是他闪得快,也无幸免。他惦记后队的黄金,急往后瞧,那里也是惨叫连声。梭标如雨般投射,射马射人颇有准头,眨眼工夫人死伤过半。跟着,又有鸣镝升空。左近的树林内,有尘头高起,传出呐喊声声。冲出一队骑兵,专门搜捕逃跑的人,远射近砍,不使漏网一个。

    邓方疾呼:“仇大哥,保住后面车辆要紧!”说罢,向后队靠去。仇景夺了一匹逃马,正要骑上回援,忽有一支梭镖挟风飞来,刚用刀磕飞,三支狼牙长箭连珠般射到。躲闪已是不及,疾用刀挡,箭矢一歪,竟将马脸划伤见肉,那马疼痛难忍,嘶叫着蹿跳。后箭也到了,一支钉在马颈,几乎透穿;另一箭由面前掠过,将鼻尖划破,顿时满脸淌血,亡魂皆冒,大叫:“我命休矣!”他被马拖倒,刚一沾地,一溜寒光飞到,慌不迭滚开,一支五尺梭镖,“嚓”地钉在地上,若非马负痛急蹿,自己早被钉死在地。这要命一梭,正是白龙所为。

    六、

    仇景狼狈爬起,眼见手下仓惶躲避,毫无还手之力。近百辆大车,不是车轴断裂,便是车马仰翻,一些马匹挣断缰绳逃走。

    仇景痛心疾首,略加清点,手下死伤了九成。车伕大多原地不动,抱头蹲在地下。队尾二十多个党羽,已扔下刀枪。他们面前站着几个生人,有的乡民装束,有的儒生打扮,在向他们发话。一个持剑少年,正与邓方恶斗。仇景立即招呼剩下的人,贼壮贼胆地凑过去。

    邓方武艺高强,两只铁锏凌厉攻向要害。使剑少年正是倪猛,虽说初次对敌,但身步轻灵,剑法诡异,常从意想不到的方位攻入。可惜兵刃吃亏,对方锏长力沉,而剑短力轻。邓方恨不得一锏把他打死,倪猛想胜对方也不容易。薛况和瞷氏夫妇给他掠阵,应该无虞。

    仇景正要上前,就听一声长啸,一条人影凌空飞坠,落在自己面前。来人手持长剑,气定神闲,挡住去路。仇景把刀一横,喝问:“你们是我仇家,还是盗贼?”

    剧孟刚要答话,就听一个稚嫩声音:“恶贼,还记得小爷吗?”剧孟一看,原来是倪猛接碴。他一边出招对敌,一边悲愤道:“你残害倪家一十四口,难道忘了吗?”

    谁也没有想到,倪猛会遇到杀父仇人。原来,倪猛之父叫倪云龙。五年前携全家上任,被仇景劫财害命,全家十余口全都遇难。幸亏倪猛年纪小,滚到草丛中躲过一劫。后来,他被剧孟救起,送回“红柳庄”收养。剧孟三侠,都向他传授过武功。所以,他的功夫相当不弱,说着已向邓方连攻两招。

    仇景一腔怨毒道:“原来是你个狗崽子。今日,让大爷我送你归天!”说着要冲上去夹攻,但被红脸汉子挡住,立刻破口大骂:“是好汉不用暗箭伤人,留下姓名,跟你见个真章!”

    红脸汉子道:“你无须知道我是谁,只要你胜了我这把剑,放你一条生路!”言外之意,如果胜不了,就要把命留下。

    仇景猛然看见,对方左手四指,知道是剧孟来了,难怪计划如此周密,自己的人手几倍于敌,却倾刻土崩瓦解。事已至此,只能鱼死网破,使出“夺命十三刀”,以求活命了!

    仇家的“夺命十三刀”,表面全无章法,实际暗藏险招,尤以抹、撩、挂、格最为诡秘,令对手防不胜防。他凭借这套刀法,坏过许多高手性命。谁知今日,对头乃剑术大家,全不吃这一套,仿佛知道如何出刀,早在那里等着一般。仇景出道三十余年,从未见过这个。五招过后,已见败象。眼见其他对头,俱都身手不凡,己方覆灭只在眼前。忙借乱刀掩护,取出“柳叶飞刀”——此刀形如柳叶,连柄才三寸,平时插在鞘内,专打人的咽喉要害。他觑个空隙,四刀连发,猛向少年背后打去。

    只见一溜寒光,激射过去。倪猛正与邓方对敌,自难顾及,眼看血溅当场,诸侠一齐惊呼:“不好!”剧孟看在眼里,提醒已经晚了,立刻使出“逢赌必胜”解数,身如疾鹰,后发而先至,将第一柄飞刀击落;但他的后背成为空门,后面的飞刀悉数疾至。他人在半空,难以借力,众侠无不变颜变色,惊呼:“危险!”

    剧孟人在平空,一个鹞子翻身,硬生把身子横移半尺,第二把飞刀“咝、咝”响着,从耳旁掠过。第三刀紧跟而来,回剑一磕,撞个正着,顿时刀尖折断,激撞回去。第四刀又到,就见弹出一物,将其击落。至此,剧孟平安落地。

    众侠无不惊叹,也就是剧孟,换了别人早完了。仇景以为奸计得售,剧孟必死无疑,正在得意,忽见银光一闪,飞刀反激过来,急忙闪身,躲过半截飞刀,却被断刃钉进脸颊,喊声“疼死我了”,一纵老高,又跌倒在地。恰在此时,倪猛用一险招,将邓方右手连指斩落,随即乘胜追杀。只要众侠冲上去,将仇景、邓方杀死,即可大获全胜了。

    就在这时,战场形势骤变!

    土崖上,白龙指揮庄客连摇红旗,大声呼唤:“众侠速退、众侠速退!”众侠都好生奇怪,为何转眼即胜,功亏一篑?大家懵懂不解,没有一人听从命令。白龙见众侠不动,心中无比焦急,立刻点燃“冲天起花”,这是撒退的死命令——应该无人抗命。跟着白龙从土崖跳下,边跑边喊:“赶快逃命、赶快逃命!”飞奔到剧孟跟前,脸色煞白道:“大哥,大事不好,快随恶(我)走!”

    剧孟不知出了甚么事,但他相信白龙,立刻随他往高处跑。诸侠这才各舍敌人,往两面土崖纵去。剧孟随白龙一路越沟翻崖,越走越高。途中回顾,己方人员业已走光。剧孟追上白龙,急问:“我们转眼必胜,为何退得这么急?到底出了甚么事?”

    白龙恐惧之极,变了腔调:“大哥,你快听听,那是甚么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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