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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珠沉雁落风烟起(1/1)

    宋祎在二人身后,一直在注视着石崇的举动。石崇一边招呼更多的武师往上冲,一边快速往后门跑。宋祎提醒绿珠:“石崇要跑!”绿珠转头看时,只见石崇跑到后门边停住,在门板中间拍了一下,随即听到房顶上有异响。绿珠叫一声:“不好!”施展轻功迅疾跃开。“呼”的一声从屋顶掉下来一个两丈见方的大铁笼,把王戎和宋祎以及十几个武师罩在里面,绿珠则刚好离开机关的边缘。笼子里面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接着进行厮杀。石崇见绿珠逃出笼外,推门就要跑。绿珠哪里肯放他走,施展轻功一下子就跳到石崇身后,挺剑便刺。石崇慌忙回身抵挡,可是他的武功跟绿珠相差太远,两个回合就被磕飞了长剑。绿珠把剑架在石崇的脖子上,高声喝道:“全都住手!”

    石崇非常紧张,连忙说道:“绿珠夫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绿珠道:“把机关打开!”石崇命令道:“快!快打开!”铁笼应声抬起,王戎道:“绿珠,杀了这个狗贼!”绿珠看了王戎一眼,又转头对石崇说道:“让你的人先送我相公和宋祎夫人离开!”石崇道:“好,好!”

    马上有人在前面开门引路。王戎道:“不,绿珠,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绿珠柔声说道:“放心吧,卿卿,这几个人还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们先回家等我,快去吧。”说完勉强地笑了一下,眼睛里泪光还没有褪去,却充满了柔情。

    王戎左右看了一下,拉着宋祎道:“我们走。”

    绿珠看着王戎二人走下悬梯,命令下人道:“把梯子收起来!”旋梯缓缓收起。石崇哆哆嗦嗦地说道:“夫人,夫人你不下去了吗?夫人不要杀我!”王戎在楼下喊道:“绿珠快下来!你们几个,快放下楼梯!”绿珠推开石崇,但是仍然用剑指着他的咽喉,说道:“今天的事情,都由我绿珠一个人承担。我不杀你,但是你要发誓,不能以此为由在朝廷上陷害我夫君!”石崇的大脑袋忙不迭地点头:“嗯,嗯,我发誓,此事跟王戎没有任何干系!”绿珠放下剑,快步走到门口楼梯处。一群武师想要追赶,石崇摆手示意不要追。只见绿珠并不去触发悬梯的机关,而是一剑将机关砍断,这一举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绿珠回头看了一眼楼下的王戎,突然纵身一跃,跳入了湖心。

    王戎大惊,转身就要跳水去救绿珠。宋祎拉住他,哭着说道:“这湖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你救不了她的。”

    王戎愣了一下,提一口气,一个梯云纵跃到楼上。石崇没想到王戎能跳上这三丈多高的楼层,慌忙退后躲藏。再看王戎,此时目眦尽裂,两眼通红,又是泪光,又是凶光。他大喊一声:“石崇,还我绿珠来!”挥剑朝石崇要害砍去。武师和家丁们蜂拥而上,不过哪里挡得住疯了一样的王戎。只见他只攻不守,长剑所到之处,残躯与断臂齐飞,一身长袍尽染鲜红,身上多处皮肉之伤竟毫不在乎。众人为王戎这种搏命式的打法所震慑,纷纷后退躲避。

    石崇在一个庭柱后探头观望,见王戎提剑杀到,急忙往侧门跑去。王戎高高跃起,从后面凌空一剑劈下,把石崇斜肩到胯劈成两半。众人见石崇已死,都不再厮杀,垂手站在当场。王戎低头看着石崇的尸身,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众人,说道:“我不为难你们,都走吧!”所有的家丁、武师和歌舞伎都松了一口气,但竟然没有一人往外跑,而是不约而同地往楼宇顶层跑去。不一会儿功夫,近百下人全部都上楼了,大厅里只剩一些受伤极重但还有一口气的人在地上呻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在鸳鸯楼的顶层,是石崇的藏宝阁,里面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装满了整整八间大房。这些幸存下来的下人,在藏宝阁中开始了又一场厮杀。每一个人都想尽可能多地拿走这些奇珍异宝,有的刚刚装满了袋子就被别人一刀砍死;有的在抢夺的时候被人用元宝砸死;有的抱着珠宝哈哈大笑,一把利剑已经从后面穿胸而过;有的拿够了自己所能背负的宝贝匆匆下楼,在楼梯上被人踢下去摔死、、、、、、

    王戎看到那些人往楼上跑就已经猜到了大半,料想也很难有人活着下来。他举起一座高大的烛台,朝一侧帷幕狠狠地扔了过去,大火立即烧了起来。他出门跳到楼下,又转过身,对着湖心跪地叩首。宋祎哭着站在王戎身旁,喃喃地说道:“保佑绿珠妹妹在天之灵,每日都可以无忧无虑的翩翩起舞、、、、、、”王戎起身,二人牵手踏着木栈道离开,身后火光冲天,映红了整个湖面。

    回到家里,王戎坐在绿珠的妆台前一夜未眠,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一幕幕涌上心头。无论宋祎和马筠如何劝慰,王戎始终难忍悲痛,独坐垂泪到天明。第二天清早,王戎打算称病不朝。马筠道:“今日夫君万万不可不朝,昨晚之事尚未了结,如果你不在场,其他人一定信口雌黄,恐怕咱家就要有灭门之灾。”宋祎也连连称是。王戎想了一下,便整饬衣冠前去上朝。

    今日,朝堂之上气氛异常紧张,石崇和孙秀的死让所有其他事情都推后再议。石苞跪在堂前痛哭流涕,对皇上司马炎说道:“我儿和孙将军死得好惨,连尸首都被放火烧了!凶手实在太凶狠毒辣,请皇上一定替老朽做主呀!”

    因为是就在皇城根儿底下发生的事,司马炎当然知道,而且一早已经得到密报,连参加石崇宴会的人员名单都拿到了。但是他故作惊讶,一拍龙椅站起来怒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杀本朝肱骨之臣!”司马炎说着走到殿下扶起石苞,说道:“石将军请节哀,朕一定严惩凶手!”接着转身对群臣道:“据石老将军所言,石崇昨晚在自家的鸳鸯楼举办宴会,众位爱卿都有谁赴宴了呢?”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司马炎道:“王戎,你,去了没有?”王戎答道:“回陛下,我昨晚待在家中,不曾出门。”司马炎又问了几个人,都说自己没有赴宴。潘安等人因为知道石崇和孙秀已死,本来他们就不喜欢此二人,何况各人心知肚明,他们在鸳鸯楼并没有干什么好事,于是便没人愿意出头指正王戎。司马炎问了一圈,见没什么结果,就对石苞说道:“石将军,我一定督促刑部尽快缉拿凶犯。石崇的俸禄,会双倍赏给石家子嗣。”又对群臣说道:“今日朕过于心痛,无心再议国事,退朝吧。”说罢拂袖而去。

    没过几日,刑部宣布案件告破,抓到一个盗贼,招供其在案发当晚潜入鸳鸯楼实施盗窃,随后放火烧楼毁灭证据,误将石崇和孙秀等人烧死,案犯已经打入死牢,不日处死。

    石崇出殡那天,司马炎亲自带了厚礼到石苞府上吊唁,石苞强忍悲痛,把皇上让到前厅。司马炎说道:“此事朕也有过错,当初受降孙秀之时,将军曾提醒朕不可重用此人,可惜我没有听从将军的劝告。孙秀贪酒好色,对我晋朝乃不祥之人,令公子交友不慎,以至于遭此祸患,英年早逝,朕追悔莫及呀。”石苞痛心道:“此事与皇上无关,犬子平日奢靡成瘾,炫财斗富,终于因此丧命,怪我管教无方,才有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哎!”司马炎道:“我打算派将军挂帅讨伐东吴,助我早日统一天下,也可以分散将军的丧子之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石苞道:“臣自当万死不辞!”过了几日,石苞便领了帅印,预备南征之事。

    王戎接连几天称病,在家里设了灵堂,整日对着绿珠的灵位流泪不止。写了很多信札和诗文,跪在灵前念了,然后一一点燃,烧给在天国的绿珠。有的时候,墨写完了来不及研,就咬破手指接着写。几天下来,十根手指全都咬破了,家人看了无不凄然。阮咸知道以后,赶来吊唁。他用车拉来几个袋子,里面全是写满曲谱的稿纸。他把这些曲谱都拿出来在绿珠的灵前烧了,嘴里念到:“绿珠妹妹,我怕你跳舞的时候不喜欢天上的音乐,这些曲子带给你伴舞吧。有些是你听过的,有些是我新作的,不知道你喜欢哪些,就都带过去吧。”

    正当王戎沉浸于无限哀思之时,皇上却派人传他入宫。他只得匆忙更衣整冠之后入宫去见皇上。

    司马炎见了王戎,也不多问,开门见山地说道:“王将军,你也知道朕即将派石苞将军南征东吴。目前,大军整顿已毕,但是粮饷尚缺大半,而且今年国库亏空,朕实在难以筹措。”王戎不等皇上说下去便问道:“皇上是让微臣捐些钱财犒赏三军吗?”司马炎道:“这可是二十万大军的粮饷,恐怕要王将军倾尽所有才够啊!”王戎道:“能够为国家出力,血洒疆场尚不足惜,倾尽财产又算得了什么!皇上可以放心,王戎一定毫无保留地支援大军南征。”司马炎道:“如此甚好,王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实在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啊!”

    王戎回到家里,命人把账房里的所有银两清点一遍,一共两百九十五万两千七百两。王戎决定留下几百两作为家用,其他近三百万两全部捐出。

    看到马筠和宋祎两位夫人疑虑的样子,王戎说道:“二位夫人不必担忧,钱财乃身外之物,会来的就一定会走。”马筠道:“这些钱都是你大大小小的生意一点点赚回来的,如果用于赈灾救困则理所应当,而充作军费未免强人所难。”王戎道:“这些钱未必全部用作军费,皇上只是就鸳鸯楼石崇的事情给石苞一些补偿。何况鸳鸯楼被烧毁的财宝,价值又何止三百万两。民间早有传言,说王与马,共天下。我王家在朝廷上本就权倾一时,如果再大量囤积银钱,恐怕会被人怀疑有不臣之心。理当及早散掉,免生祸患。”马筠点头称是。宋祎说道:“散财固然不错,但是钱财到了石苞和他那些儿子手中,只怕都要白白挥霍掉了,太可惜了!”王戎苦笑道:“还是王敦兄弟说的对,不是自己的东西了,哪管得了别人怎么造次呢。放心吧,天下有数不尽的财富,丢了还可以再挣回来。”

    王戎倾尽家产劳军,这是司马炎没有想到的,又在他的意料之中。君臣二人心照不宣,把这些钱交给了石苞,照实说是王戎所捐军费。同时又从国库里调拨数量相当的一笔军费,一起划入石苞部队。石苞自然千恩万谢,欣然领兵出征了。参军梁成问及石崇的事情,石苞黯然说道:“不肖子,早晚惹下祸患,走就走了,此后无人再坏我门风。”

    晋朝大军一路南下,此时的吴国正处于政局动乱之中,各路守军仓惶应战,节节败退。但是,江东将士在外敌入侵的情况下立即表现出了一致的团结和强大的战斗力,战事很快陷入胶着。晋帝司马炎无暇过问战事,因为此时在晋朝皇宫内也上演着异常激烈的太子嗣位之争。

    皇后杨艳生的儿子叫司马衷,这孩子打小就有些呆呆傻傻,智力低于常人。司马炎平时很少过问皇子的事情,有些大臣就向司马炎反映太子的情况,提议另立太子。司马炎找来太子司马衷的几位老师,询问太子的学习情况。几位老师都说太子天资聪颖,宅心仁厚,而且勤奋刻苦,必将成为一代帝王之才。司马炎听了非常高兴,认为进言要废太子的人乃是别有用心,从而也坚定了不改嗣位的决心。

    司马炎并不知道,这些都是杨艳苦心安排的。司马衷的几位老师畏惧杨艳在宫中的权势,完全听从杨艳的安排,众口一词编造出对司马衷大加褒奖的谎话。司马炎心想,等他百年之后,天下已定,又有这么多贤臣良将辅佐,如果传位给一个老实厚道的皇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哪怕不那么聪明也无妨。就这样,司马炎完全打消了对太子能力的担忧,一切看似正在按照杨艳的设计在发展。

    没过多久,杨艳得了一场大病,所有的太医都没法医治。这下可急坏了司马炎,他派人四处寻访名医,但是每一位名医都得出同样的结论,认为皇后大限将至,医药已经无能为力。眼看着杨艳气若游丝,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司马炎整日闷闷不乐,更无心理政,上朝都是草草了事。

    潘安知道了皇后生病的事,在朝堂上进言道:“陛下,臣举荐一人,必能医治皇后娘娘的病症。”

    司马炎大喜:“是哪一位名医,快说!”潘安道:“神医皇普谧。”司马炎道:“我久闻皇普谧的大名,但是听闻此人已隐退多年。众位爱卿,你们有谁知道神医皇普谧的下落?”群臣皆面面相觑,纷纷摇头。王戎看了一眼潘安,发现潘安也在看着他。王戎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着。司马炎从龙椅上欠起上半身,看见没有人知道,失望地说道:“哎,看来皇后真的难逃此劫了。”潘安道:“陛下,微臣知道皇普谧的下落。”朝堂上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潘安身上,司马炎一下站了起来,急忙问道:“神医在哪里?快讲,快讲!”潘安道:“皇普谧就在武陵桃花源!”司马炎道:“来人,速速拿我手谕,去桃花源请神医入宫!”此时王导向前一步说道:“启禀陛下,臣听闻那桃花源的入口为桃花坞,桃花坞内有桃花阵,如果没有源内专人领路,就算是千军万马也绝难进入。若想请皇普神医,恐怕还需要精心谋划一番。”左思道:“潘大人既然知道神医在桃花源之内,必定也知道如何进入桃花源。王大人难道忘了,潘大人的绰号叫‘花样美男’,这‘花’说的正是桃花。”潘安心想:我从未对人说过桃花源的事情,左思怎么知道的?这个丑八怪向来嫉妒我,肯定在暗地里打听。

    不暇多想,潘安对皇上说道:“回陛下,臣少时曾偶然进入过桃花源,愿意冒险一试,赴桃花源请神医。”司马炎道:“天助我也!请潘爱卿速速准备,立即前往!”

    潘安向皇上要了几百两黄金,又点了三千军士。他的计划是,由使者在前捧着礼金求见皇普谧,如果被拒之门外,则由部队强攻,这叫先礼后兵。晌午时分,一切准备停当,司马炎亲自把潘安送出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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