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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自负的安归(1/1)

    你看不见你自己,你所看见的只有你的影子。

    ——泰戈尔

    安归从匈奴归国后,在第一时间见到了棠昆儿。那天,他换了一身崭新的绸衣,剃去了满脸的胡须,步履矫健地迈进了后宫。一晃5年过去了,棠昆儿由花季少妇变成了风韵少妇,比往日多了一分娇艳,二分妩媚,三分性感;而安归也由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变成了说一不二的国王,比往日多了一分成熟,二分稳重,三分威严。两人一见面,他的眼睛都直了,而她也如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只是碍于侍女在场,才强压住砰砰直跳的心脏,互相问了一个“安好”。等她屏退侍女之后,便以合上翅膀的鸟儿的姿势,偎依进他的怀抱,将一根香舌徐徐吐进他口中……

    算起来,她已过25岁了吧,正值女人最灿烂的年龄,恰如一朵怒放的鲜花,正拼了命绽放自己。而他呢,已经贵为国王,在征服一切前,必须首先征服这位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于是,两人如干柴遇烈火,旱地逢甘霖,一遇而入爱的盛夏,恨不得并作一个人儿。

    之后,安归一有空闲就躲进后宫,名义上是新王向太后请安,实际上是重温旧梦。

    就在两人天天密会、夜夜寻欢之际,刘彻派使者带着诏书来到楼兰,要求新王安归入朝参见,还承诺汉家天子重重有赏。

    接见汉使那天,太后棠昆儿也在场。就在安归准备应允汉使之际,棠昆儿悄悄提醒安归说:“先王先后派遣两个儿子到汉担当人质,如今未见一人安全归来,为什么你还想去朝见汉帝呢?”

    这段意味深长的话,重重地敲在安归本就不太安稳的心上。于是,他对汉使客气地说:“我刚刚即位,国家尚未安定,我将于后年入见汉家天子。”

    两人送走汉使,一起回到棠昆儿的后宫,急不可耐地滚倒在金色的睡榻上。一场爱的风暴过后,安归向太后表达了深深的谢意,太后眯着一双凤眼说:“何谢之有?”

    “当然要谢了,如果不是母后提醒,我就上汉帝的当了。”

    “私下里不要叫我母后,本宫是你的爱人,”她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笑着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必分什么彼此呀。”

    “那么,本王今后如何平衡与胡、汉的关系呢?”

    “你以为汉帝会信任你吗?你可是在匈奴住了5年的人,可以说是半个匈奴人了,据说你与狐鹿姑单于的关系也不寻常,这些事情岂能躲过汉人的耳目?”

    “那我就亲匈远汉!”他目光坚定地说。

    她再也没说什么,而是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她的身体告诉他,他的这个决定正合她的心意。

    这是个多雪的冬天,狂暴的风雪摧折了一棵又一棵胡杨,压倒了一丛又一丛芦苇,罗布泊沿岸一片狼藉。在棠昆儿的挑唆下,作为半个匈奴人的安归一头倒向了匈奴。依照安归的要求,一个匈奴使者带领一支百人马队进入楼兰,驻扎在王宫的东侧。很快,旭连的几个亲信将军被刺杀,其余的楼兰贵族与大臣惶惶不可终日,纷纷主动表示忠诚于安归。

    之后,她做出了一个令楼兰国人目瞪口呆的决定:娶老王的遗孀棠昆儿为后。

    此事之所以让楼兰朝野震惊,是因为尽管当地有“父死,子可以妻后母;兄亡,弟可以娶其嫂”的婚俗,但棠昆儿的身份是太后,由太后变王后,辈分降了一级,一般女人难以接受;另外,父王过世不足一年,子女们的守孝期还没过,安归就急不可耐地娶父王的遗孀,也不合常理。但安归与棠昆儿也有他们的盘算,一来两人感情日炽,难舍难分,再无名分将成为一大丑闻;二来他也想借此验证一下自己的权威,看谁胆敢跳出来反对。

    想不到,安归与棠昆儿大婚之后,居然没有听到一句质疑之声。安归不禁大喜,做起事情来更为自信,更为果敢,更为肆无忌惮。

    安内之后,他开始疯狂地攘外,先后攻杀了路经楼兰的汉使——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又杀害了大宛、安息等国派往汉的使臣,汉与西域的交通因此断绝。受到楼兰感染,龟兹国又攻杀了汉派驻轮台的屯田校尉、原扜弥国太子赖丹。

    一旦解除了先前威胁自己的那些危险与困难之后,独裁者通常总会觉得自己的独裁地位可以稳固相当长一段时间,就像人经历了一场重感冒,往往更能适应新的状况一样。

    平心而论,我们得承认安归具有卓越的组织能力和非凡的威慑力,否则,吵吵闹闹的贵族与大臣们不会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假如老天作美,假若她不娶棠昆儿,倘若棠昆儿不帮他出馊点子,他或许能成为楼兰最强硬、最有为的一任国王。

    大凡懂事的孩子都明白,有爹有娘比单亲家庭要幸福得多。问题是安归过惯了有爹无娘的日子,因此对汉一味地疏远甚至仇视。在棠昆儿的怂恿下,安归发布了三条著名的诏令:第一,以武立国,凡16岁以上、60岁以下的男子,必须服兵役;第二,鼓励生育,每个楼兰女人必须生3个以上的孩子,拒绝生育或生不够3个孩子者,丈夫可以将她休掉;第三,交胡远汉,封闭与汉的一切交通要道,凡私自与汉交往者一律处死。

    前两条诏令,得到了国人特别是贵族们的普遍认可。但对于第三条诏令,并非所有的楼兰贵族都表示赞成,乌贵的四子、安归的同父异母弟弟尉屠耆就持不同政见。因为一边倒的政策既违背了历代楼兰王脚踏两只船的既定国策,也违背了地缘政治的基本原则,一旦更强大的汉朝腾出手来,楼兰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在多次劝告无效的情况下,尉屠耆借外出巡视的机会逃往敦煌,带领几名亲信公开降汉。在到达长安后,向刘彻控诉了安归除异己、娶太后、亲匈奴、杀汉使的“恶行”,要求汉出兵楼兰。不承想,晚年的刘彻经历了与匈奴战事不利、李广利投降、太子被杀等一系列的挫折,已经变得心灰意冷,并在封禅泰山之后颁布了《轮台诏》,对自己穷兵黩武的一生进行了深刻反思,因此也就没有对楼兰进行人们预想中的惩罚。

    但安归哪里知道这些,他能想到的,只有尉屠耆降汉所带来的负面效应,王族分裂对自己威望的打击,在野势力对自己的反攻,还有汉朝对自己的军事威胁。所以,只要一有卫士进宫报告,他就下意识地认为尉屠耆引汉军打来了。就连半夜窗子上投下的树影,他也疑神疑鬼地认为那是尉屠耆派来的刺客。从此,安归和棠昆儿再也睡不好安稳觉,更没有了此前那如火如荼的兴致。他渐渐变得焦躁不安,动不动就对亲信大臣甚至棠昆儿发无名火,引得棠昆儿多次说他“得了狂犬病”。

    这个被狗咬了的人好不容易过了“发病期”,却依旧安静不下来,而本应适时给予疏导的棠昆儿,却在他的狂躁之火上狠狠地添了一把柴。一天,棠昆儿对安归说:“本宫最近一直在读《韩非子》,书上说,上古时代,以道德高下较量胜负;中古时代,以智谋多寡较量胜负;当今时代,以实力强弱较量胜负。如今正逢乱世,狼烟遍地,国与国之间兼并加剧,臣民慑服于威势而不心服于仁义,贤明的君王必须严刑峻法、诛杀无赦方能治国安民。如果用宽大缓和的政策来治理急世乱民,等于不用缰绳和鞭子去驾驭烈马;如果对政敌心怀仁慈,对敌国刻意退让,等于伸长脖子任人宰割啊!”

    棠昆儿的话,为安归的残暴行径找到了充足的理论依据。随后,他接连诛杀了尉屠耆的十几名亲属,抓捕了几十名“非议国王”的百姓,更换了前君时代的所有卫士,并开始拼命地扩充军队,扩建城池,做了自认为应该做的一切防备。

    楼兰城扩建工程,是安归为了防备汉军进攻所采取的重大决策。为了赶在汉军进攻前完工,安归派出的监工天天钉在工地上,逼迫民工日以继夜地施工,沙暴天、风雪天也不让民工歇息,致使上百名民工被累死、冻死、病死在工地上,国库也为之一空,楼兰臣民从此怨声载道。

    扩建后的楼兰城,是一个不规则的方形,东面的城垣长333.5米,南面城垣长329米,北面与西面城垣长327米,周长为1316.5米,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城门,城门之上派驻了枕戈待旦的士兵。为纪念这一前无古人的“伟大”工程,安归亲自为4座城门起了颇具深意的名字,东门叫安汉门,北门被迎胡门,西门叫平戎门,南门叫服羌门。

    对此,一位过气的老臣暗中嗤笑道:“他这是用空气的砖瓦,去砌盖未来的楼厦啊。”

    更令人惊诧的是,在楼兰城扩建完工后,就因为棠昆儿喜欢泛舟,安归便将疲惫至极的大量民工重新征集起来,开挖了一条在安归看来能与汉地的灵渠相媲美的人工运河:这条运河将楼兰城北的孔雀河、城南的塔里木河连接在一起,河宽16.8米,水深4.5米,从西北向东南从楼兰城中斜插流过。

    此后,每当夕阳西下时分,安归与棠昆儿就携手坐进独木舟,在碧波荡漾的人工运河中泛舟嬉戏,棠昆儿那格格的笑声,惊飞了多少只城头的暮鸦。

    为此,那位过气的老臣又说:“老天想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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