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荒，我已经八千多年没有念过这个名字了，虽然从认识他至今，这个名字一直占据着我全部记忆。
一万一千多年前，刚刚修成人身的媏殁被觊觎她内丹的几只妖怪伏击，命悬一线。
当时还不是众妖之主的浮荒恰巧路过，却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而是看了一眼满身鲜血淋漓的媏殁就准备离开。
那会已经心如死灰的媏殁说，你取走我的内丹吧，我宁愿交给你，也不想一千年修为落入它们手里。
浮荒没有拒绝，但他说，不愿受无功之禄。于是他把一颗洗魂珠塞进媏殁嘴里，以保她即使没有内丹也性命无虞，还说以后可以凭着这颗洗魂珠找他提一个不麻烦的请求，他会尽力满足。
既然内丹已经没了，加之忌惮尚未离开的浮荒，那几个妖怪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就此悻悻而去。
之后，媏殁又经过了一千年枯燥而艰险的修炼，总算修得新的内丹，而且即将再次获得人身。
这次她学聪明了，在人身成形之前就去万妖宫找到已经成为众妖之主的浮荒，提出了她的请求。
成为他第十七个妃子。
“这个请求，并不复杂吧。”见他没有立即答复，她小心翼翼但又透着坚持的语气地问道。
他的眼神还是如千年前那般冷峻，像不可触摸的锐利冰刀。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能够安心修炼的环境，完全可以换个说法提出。”
她轻轻笑着，答道:“我知道，但这就是我的请求。”
他把视线从她的眼睛上撇开，看向别处，“嫁给一个并不爱你的，是件很残酷的事。”
“我知道，但这就是我的请求。”她重复着。
两天后，媏殁在万妖宫修成人身，又两天后，浮荒在万妖宫迎娶第十七个妃子。
礼成之时，媏殁轻声问:“你，对她们都是那样说的吗？”
“什么？”他不解。
“嫁给不爱她们的你，是件很残酷的事。”她说这话时没有看他，脸上不悲不喜，平静得如一汪碧湖。
浮荒伸出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淡然道:“你很聪明。”
她点点头，“可惜刚刚干完一件蠢事。”
“后悔吗？”
“也许会。”
他不说话了。
她转过头，看着仍是满眼冷峻的浮荒，“如果你爱上了谁，应该就能理解我们了。”
他摇头，“我爱上过，但还是不理解。如果不能得到，爱的意义在哪？”
“我已经得到了。”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伴随着这句话，缓缓吐出。
梦在此时醒来，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已经全湿了。
一切恍如昨日，一切恍如隔世。
我坐起身，窗外月色未明，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声响都没有。在万妖宫的时候，我也曾无数次这样醒来，孤身坐在偌大的床上，泪流满面。
其实那天我并没有说错，我已经得到了，此后的一切，直到今天，都不过是在为我得到的付出应有代价罢了。
后悔吗？
也许会。